第五十四章

93.

我躲在漆黑楼道里，早就听到了苏辰与李铖昊的激烈争执，只是我觉得我的出现无疑会让他们陷入更深的争端。

我一台阶一台阶地下着楼，“苏辰，你来了，”目光再投向李铖昊，“铖昊，我要回家了。”

李铖昊想要上前来抓住我，被苏辰拦截了下来，“你让她自己选择，是留在你这里，还是坐我的车走。”

我余光扫了一眼苏辰的骠骑，炫酷的黑色烤漆，和车前的两排大灯，脑中就自动拼接出他在路上风驰电掣的模样，一定少不了路上频频尖叫驻足的女生。还记得许久以前的那天，我坐在公交车上微微侧头，恰巧看到了骑着单车经过的苏辰，阳光投射在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我曾一心一意的认为过他是我青春里见过最为微暖的少年。如今，一切都变了。

“苏辰，其实你是很少骑单车的吧，你最爱的还是骠骑吧，”我低下了头一丝苦笑，“都是伪装出来的吧。”

“你若爱那样的我，我可以永远为你装下去；你若爱真正的我，我便再不会伪装，”苏辰上前，拉着我的袖子，“跟我走吧。”

“让他自己选择！”

我深呼吸了两口气，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和星星点点的灯光，我实在不想周旋在三个人之中了，我看着他们，提高了分贝，“你们都说爱我，一个离开我！一个欺骗我！你们都说爱我，却把我堵在这里非让我做出个选择！”

我的大吼声似乎是惊触了他们二人，苏辰和李铖昊站在那里，低着头不再言语。

“好了，我会自己回去的。我给我妈说来画室集训，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不然就真的穿帮了。”

我经过他们两个人中间，蹭着他们的衣袖而过，又停下来补充了一句：“都早些休息吧。”

苏辰回到家中，父亲就把他叫进了卧房。卧房里面的灯光昏暗，墙壁上挂着的一支军剑却异常明显，坐落在灯光下一尘不染。这是苏辰父亲最喜欢的一把军剑，父亲告诉他这是从盗墓贼手里搜刮来的一把清朝军剑。

“儿子，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苏辰一惊，父亲很少关心过自己的学业，也从不会嘘寒问暖，甚至极少的出现在家中，这是他十八年以来第一次听到父亲口中的问候。

“挺…挺好的。”

父亲走到落地窗前，双手一挥，把巨大的窗帘拉开，黑夜的霓虹瞬间涌入整个房间。

“你看，外面的街景是何等繁华，”父亲说，“你有没有想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脚下的土地？”

苏辰低下头，“儿子不敢。”

父亲大笑，“有什么不敢，这些人都是血鹰集团的俘虏。”

苏辰诧异，父亲继续说，“铜仁市甚至是漓省再乃至整个华北地区，有多少人吸毒成瘾？有多少座地下赌场？又有多少人不明不白的死在黑帮手中？而我们，掌握着他们的命脉，他们是这个世界最漆黑的边缘，是这个蓝色星球无底深渊的组成部分。我们是他们的最后一丝救命稻草，也彼此存活着。”说完，父亲的眼中闪烁着狼看见食物一般的光芒，紧紧攥住的拳头，像要把整个世界一举拿下。

苏辰转了一圈眼睛，还不是很明白父亲的意思。

“但这一切，坍塌的也快，”父亲坐下来，抚摸着苏辰的头，“那个小丫头死的时候，还记得我是怎么告诫你的么？”

“让我远离女人。”

父亲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清咳一声，继续道：“垌军帝国由他儿子李铖昊即位了，听说李铖昊回来了。”

苏辰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却又说道：“爸，您还要继续与他儿子继续纠缠么？”

父亲摇了摇头，“孩子是无辜的，但是，”转脸大笑道，“我已经把他父亲弄死了，那个傻小子还天真的以为父亲还活着满世界的找。”

苏辰在父亲的大笑声中缓缓回过神来，他眼前的父亲是何等歹毒之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失去了阮瑰之后的父亲再没有软肋，把每一个人都当成是自己的玩物。后来因为政治联姻，娶了苏辰的母亲，但他从没有爱过她。

“你母亲快从加拿大散心回来了，”父亲站起身离开房间，却又补充道：“赶紧把该清理的关系清理掉，别让我动手。”

父亲走后，苏辰从父亲的床头柜里面拿出了一个蓝色的精装笔记本，翻开内页，把藏在里面的照片拿出来，看了许久，一言不发地流着泪，然后撕成粉碎。

“阮瑰！你这个女人！毁了我父亲！和我们家的幸福！”

94.

干冷的空气无限蔓延至北方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户人家。

画室停课，学校放假。距离年关，还剩下短短几天。

大街小巷被清扫的焕然一新，家家户户把门和窗户擦得锃光瓦亮，还有过年必备的鸡鸭鱼肉和糖果瓜子，已被整整齐齐的归类在厨房的篮筐之中，全中国人民都在为了迎接这一天，穿上了红色的大衣，带上了红色的帽子，而我，也戴上了苏辰送我的红色围巾。

如果说我对苏辰还有一丝眷恋的话，那么这条红色围巾，就是我对他最后的依赖。

当汤森告诉我苏辰曾为我做了那么多的时候，我有一刻是真真切切的想要回头，但转脸又看到李铖昊那满带悲伤的双眸，终究是回不去了。纵使苏辰为我做得再多，也无法弥补他欺骗了我这个事实。

李铖昊的瞳孔是我见过最明亮也是最悲伤的，判若深海里的月亮。

另一端。

李铖昊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把电视机里所有频道统统换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想看的。他不耐烦的随手换到了一个法制频道，看老女人喋喋不休地讲述着人与道德，又看了看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易轩，双手抱着手机玩得乐此不疲。

李铖昊与易轩是同命相连，垌军帝国倒塌的那一天，他们两个少年的命运就注定紧紧相连在一起。

那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血鹰集团找到了垌军帝国数年来所做暗黑交易的资料，并把那些资料塞给了与垌军多年来合作的所有集团老大，以此威胁恐吓：若是把资料交与警方，坍塌的不只是垌军帝国，还有数年来一同合作的集团。利益面前没有朋友，那些集团的老大因为害怕出事，全部投靠了血鹰集团，垌军帝国再没有靠山，反倒被曾经合作过却又投靠血鹰的老大迫害，被人四处坑害，李垌军最后下落不明。垌军帝国自然被李铖昊接手，几年来的时间，用尽一切办法洗白，那些暗黑交易的资料也最终无法成立。而作为持有最多股份的易轩父亲，在垌军出事之后，也陷入了危机，但他并没有弃垌军集团与不顾，而是一边逃亡，一边悄悄地让儿子易轩暗中帮助李铖昊。

李铖昊的母亲离开了他，父亲也下落不明，他只剩自己，孤身一人，形单影只，肩上还背负着父业。所以易轩大多数时间都选择留下来陪他。

“嘿！”李铖昊踢了一脚坐在一旁的易轩，“你爸呢？什么时候回来？”

易轩扫了一眼他，便又低下头，边滑动着手机边说：“他老人家，现在正和我妈享受着二人世界呢，两个人都老夫老妻了，还去泰国度蜜月。”

“你爸是不是想从泰国带个人妖回来啊！”说完，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相顾一笑。

许久，李铖昊的眸子暗淡了下去，“他们过年也会回来的吧，可是我爸却还没有消息，我是要独自吃年夜饭了。”

易轩一怔，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把手机屏锁上，使劲拍了一下李铖昊的肩膀，坐到他旁边来，“和我们一起过啊小子！咱们已经不分彼此了！别忘了咱俩还他妈穿过一条裤子！以后把我爸当成你爸！我的就是你的！”

“好！你的就是我的！”李铖昊狡猾一笑，“我的还是我的！”

易轩推开他，大笑道：“你放心！陆依婷是你的！我不会抢！”提到“陆依婷”的时候，李铖昊的脸上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李铖昊低下了头，“我不确定她的心里还有我。”

“该是你的，总会回到你身边。”

“都会回来么？”

“嗯。”

“我爸也会么？”

“嗯。”

“我妈也会么？”

“嗯，”易轩突然抬起头，“不过说到你爸，当年集团的内部资料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的落入血鹰集团手里？想必是有内鬼吧。”

“这个鬼真是厉害啊，没有露出一丝马脚，”李铖昊后背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如今帝国崛起了，是要开始抓鬼了。还有那些背叛垌军帝国的人，我也会连根拔起剔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