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成擒 第一节 天子一怒大军发

1个月前 作者: 石阶
第九章成擒 第一节 天子一怒大军发

第九章成擒

不明尔德,时无背无侧,尔德不明,以无陪无卿。

—《诗经·大雅·荡》

第一节 天子一怒大军发

在壬原上的那场生死大战结束之后,文王和鬻熊在左军前师的保护下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西岐城。那些幸存的孩子们在改姓南宫氏之后被安排到了王城居住,而曾经的阿一,现在的南宫阔则被派到大公子伯邑考身边做小子御,文王打算让伯邑考亲自调教这个身负国恨家仇的小舅子,文王相信,这个资质非凡的少年,总会有大放异彩的那一天。

就在文王开始安排壬族的善后事宜的时候,鬻熊看着匆匆忙忙从东夷赶回来的四个火侍,脸色铁青、愠怒不止。很显然,如果不是考虑到文王之前的叮嘱,鬻熊宰了这四个副手的心都有。但是愤怒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所以鬻熊在强压下自己的怒火后,用冰冷的声音问:“差事办的怎么样?山河鼎回来了吗?”。

四个火侍如蒙大赦一般的喘了一口气,负责整个行动的专管外事情报的火侍杰话:“回禀大人,山河鼎已经稳妥的运回西岐,目前已经交给五工三十二坊的负责人开始分析成分,同时描绘上面的图样并记录上面各族的历史。此外,在这次去东夷的道路上,外情部门对沿途的情报关系作了梳理和整顿,有效地提高了搜集信息的能力”。杰士的话刚一说完,负责通信安全的连山马上接着说:“我们通信部门也借去接山河鼎的机会整顿了沿途的联络点和传递网,以后一定可以以更安全、更高效的方式及时的把天下的信息传回西岐”。负责行动支援的陶佳也觉得不能不给自己的部门说两句,于是紧接着俯身回禀:“我们行动支援部队在这次活动中,锻炼了远程奔袭的能力,在整训过后,无论人员还是装备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熊季看着眼前这三个在愠怒地鬻熊面前不停表功的同事,自己暗暗的低下了头,心里想:“你们这群笨蛋,文王殿下都遇险了,你们竟然还在为了减少责任而表功?你们是怕鬻熊大人真的不敢把你们宰了吗?”。刚想到这里,鬻熊的声音传到了熊季的耳朵里:“熊季,你有什么要说的?”。熊季听到这话,连忙磕了一个头说:“属下的差事办的一塌糊涂,只求大人降罪责罚!”,话一说完又是“砰砰砰~”三个响头磕在地上。

“吱呀呀~”鬻熊看着眼前的这四个属下,用力的把手中的玉签捏成了碎片,然后说:“你们很好!啊!除了一个办事不力,其他的都做得很对!对到了天子养了一只精兵我们都无从知晓!对到了这支精兵出来截杀大王都没有人发现!对到了大王的六百多近卫战死,我们连一个敌人的首级都没有取得!对到了一个作册藏在壬族二十多年都没有人知道!要不是殿下在我来之前叮嘱我就事论事、不要发火,我现在就想宰了你们!”话一说完,鬻熊“苍哴~”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然后狠狠的插在了桌子上。

随着鬻熊把刀插在桌子上,四个火侍吓得赶忙在伏在地上不敢出声,生怕这时候的胡言乱语会真的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暴怒状态下的鬻熊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开始用冷冰冰的语气说:“这件事情是我们卫巫的耻辱!要刻在石碑上,让以后的人都记住!你们四个、连同我的名字要一起刻在这块耻辱柱上!几个月前,大王还对着大公子说,卫巫是比作册还要强大的情报力量,现在就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我都不知道应该拿什么去面对大王和群臣!哎,其实也是我大意了,总觉得世间的事情你们就算打听不来十之八九,总该把已经有了的事情知道个大概。可是现在证明,我们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天子养了这么一支兵,我们竟然什么也不知道;作册藏了一个人二十多年,我们竟然什么也没有察觉。那么天子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们一无所知的呢?杰士!你负责情报搜集!你说以后该怎么办?!”。

突然被点名的杰士连忙支起身子回答说:“属下现在就开始着手整理朝歌的情报网络,以最快的速度派出人员,尽最大可能覆盖朝歌的人际关系网,请大人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属下一定给您和殿下一个交代!”。鬻熊对着杰士点了点手指说:“也不要太急,作册们的机警程度远超你我的想象,你这么短的时间里派大量的人员进入朝歌,他们不可能不发觉。我给你两年,到时候你要是再把事情办砸了,我就要你的命!”,杰士听到这个时间的期限,心里松了一口气,用感激的语气回答说:“多谢大人!杰士一定不辱使命!”。

随后,鬻熊那眼睛一瞟跪着的连山,连山看到后赶忙回禀说:“大人!属下会在一个月以内开通一条西岐到朝歌的专用线路,以后所有朝歌传出的情报都会在第一时间回到西岐,再也不会跟其他地方的消息驳杂在一起。三个月内,属下会在朝歌和西岐之间设立一百个以上的观察点,这些观察点可以全面覆盖西原到大邑商之间的所有道路,绝不至于再发生这次一支车队出行竟然无人察觉的事故!”。鬻熊听了点点头说:“观察点要多覆盖一点,把西原通向北狄和苗蛮的道路也覆盖上,下一次作册们可不会再照原路重新走一回”。“是!属下忙上就去安排!”连山听完鬻熊的话再一次跪倒在地、磕头领命。

鬻熊用手一指陶佳:“你这个领兵支援的负责人有什么想法?”。陶佳马上俯下身子回答:“属下这就带人去战场,根据战场的痕迹和遗骸的位置复原当时战场的情况,然后写成教案,让所有负责行动支援的战士以此来熟悉这支神秘的敌方部队,并作有针对性的训练,同时卑职希望,以后大王的亲卫里可以放几个咱们的行动专家,在大王到达一个地方之前就提前去查看地形、扫除安全隐患并设计安全路线。还望大人和殿下提及此事,属下一定全力调教咱们的人,让他们可以胜任战胜这支神秘部队的任务!”。鬻熊点点头:“这件事情,你想的很周全,我明天就和大王汇报”。

鬻熊在答应完陶佳的要求后,转过脸来问熊季:“熊季,现在西原上到底还有多少隐藏的作册?你心里有数吗?”。熊季一抬头,十分认真的看着自己的上司回答:“大人,说实话,本来我以为是有数的,可是这次大王被劫杀的事件发生后,我的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但是属下想,既然这个巫公可以在壬族隐藏二十多年,那说不定也能有人藏的更久。所以属下准备全面整理那些能写会画、有情报搜集能力的人的档案,并且不再同以往一样按时间划线,而是全面的开始逐一筛查。这个工作估计要持续好几年,还请大人谅解”。话说完,熊季跪在地上等候着鬻熊的发落。大约半刻钟之后,鬻熊用肯定的语气说:“就这样吧,你去办,要仔细些,不要赶时间”。“是!”熊季听到回复后,规规矩矩的和其他四个火侍一样跪好在鬻熊的身边。

鬻熊看着眼前的这四个火侍说:“既然都知道该干什么了,那就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去把差事做好!我有言在先,要是再发生一次像大王被截杀这样的重大安全事故。你们就和我一起在大王和群臣面前切腹谢罪!明白了吗?”。四个属下连忙俯身回答:“绝不敢让此等事件再次发生!如有差池,甘愿领罪!”。

鬻熊看着这四个人叹了口气说:“好了,就这样吧,你们每个人都去刑司领上二十板子,然后去做事吧”。四个火侍相互看了看,然后一起说:“是!大人”。

卫巫的火侍们最终以领二十大板的结果结束了这次重大失误的惩罚。同时,此刻身在朝歌的方来和睞云辉的处境远远要比火侍们更糟糕。

方来和睞云辉跪在灵台中殿的大堂上,大堂的正位上放着四张宽席子,分别坐着族卫比干、大将军侯喜、作册首领费仲以及帝辛天子新提拔的内廷总管尤浑。大堂的两旁分别站着大将军手下的军法校尉和王族的执法族兵,场面森然,让人不寒而栗。

这场会审牵扯到多方面的关系和军权结构的改变,所以王族、国家军队、情报机构和天子都派人来参加了,方来跪在大堂的地面上看着这四个国家的高级官员,并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有没有达成什么协定,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命还能不能在这场军权争夺的纠纷中保住,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的等着这四位大人问话,然后按照早串通好的回答来回复,剩下的事情,恐怕就只有上天才能知道了。

族卫比干率先说话了:“方来,你们这是部队是很么时候成立的?为什么没有通报给我和大将军?你们成立的目的是什么?养兵的经费从哪里来?都要如实的讲清楚,否则,仅仅是私募精兵这一条,杀你头都不为过!明白吗?”。

方来赶紧解释说:“回禀比干大人,我们是由在下的兄长,作册的更载恶来大人所组建的,大约不到十年前恶来大人从军中被调到作册里为费仲大人效力,此后就开始着手组建我们这支部队,目的有两个,一个是为了给孤身在外的作册遇到危机时提供武力支援,第二个是为了对抗周族卫巫下属的行动部队。至于为什么没有通报给大人和大将军,以及费用从何而来。卑职就不知道了”。

这时候内廷总管尤浑递给比干一份文件说:“这两个问题我可以回答族卫大人。因为周族的卫巫已经渗透到朝歌的每个角落,所以天子为了增加安全性就没有通知两位大人,至于经费也都是由天子的私库出的钱,这里有详细的账目记录,请族卫大人验看”。

比干接过文书没有打开而是放下后转而问侯喜:“盘庚天子定下祖制,兵权三分,天子只掌握国家军队而且必须由大将军统一管理,大将军怎么会不知道呢?就是天子不通知你,按照规定你也应该查验军械,少了二十辆战车和两百匹马,大将军竟然毫无察觉吗?”。侯喜一摊手说:“族卫大人,从恶来调到作册这几年来,我在朝歌城可是连一个整年也没有呆过呀,天天带着大军东征西讨。仗都打不完,我还有时间去检查军械?不过按照规定,大将军不再朝歌,检查军械的职责可就该由族卫大人来代管了。你不是也没看出问题吗?再者,这支兵的身份是作册,又不是三军六师所属,我管也管不到呀”。侯喜的话说得很不客气,让比干也有些下不来台。这里面的问题都很清楚,是天子要费仲秘密训练一支只属于自己的精兵,所以不管是军方还是族卫,只要天子想瞒着就谁也不可能知道,所以问题的关键在天子对这支部队所犯错误的看法。于是比干问天子派来的代表尤浑:“那尤浑大人怎么看这件事情呢?”。

尤浑低头一笑说:“在下刚刚上任内廷总管还不到一个月,什么也不懂,在来之前,天子特别嘱咐我说:“到了堂上不要多讲话,把事情听个明明白白,然后回来告诉寡人。”所以下官在三位大人面前也没有什么看法,只是想把事情听清楚、弄明白就好了,毕竟天子旨意,我还是不能擅自改变的”。尤浑的话说得很明白,天子不希望对这支部队有任何的惩戒,只要把事情审问清楚、记录在案就行了,至于谁有什么不满意就亲自去找天子说,不必为难下面的人。尤浑最后还生怕比干不明白,特别提了一句:“天子的旨意,不能擅自改变。”就更让在座的其他三个人心里有了底,只是跪在堂下的方来和睞云辉还不清楚其中的含义,只能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等着堂上四位大人的问话。

在堂上除了尤浑之外的三个人则心态各异,费仲很感激帝辛天子可以为自己和下属扛起责任,故而想尽快的结束这场审查以减轻天子的压力,但是自己很难首先为属下辩护,这样有沆瀣一气的嫌疑,所以只能坐在原地,跃跃欲试的等着其他人先开口。比干心里最不高兴,但是也明白这次天子用自己的私房钱来训练精兵,以图分割军权的事情,只有联系族尹微子启一起发难才能迫使天子让步,现在跟这些说了不算的喽啰讲了也没用,故而也不先开口说话,以免让尤浑和费仲再勾结之下快速的完成审查,使得这些本应受罚的人逃脱受刑之苦。大将军侯喜则对这件事情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是受律法所限不得不参与这次审查,方来他们本来也不是自己的兵,所以无论受罚与否,都和军方的利益关系不大。现在的侯喜只想尽快摆脱这个烂泥潭,以免因为军权之争使得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所以侯喜先开口问:“方来,你们在奏章上说是周昌先带着人马进犯我边境的,可有证据?”。

方来刚要开始按照之前对过的口供开始说话,大堂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呼:“天子驾临!众臣跪迎!”。大殿里的所有人都一下子站了起来,匆匆忙忙跑到大殿门口跪倒,帝辛天子在大家刚刚跪好的一瞬间昂首阔步地迈入了大堂,同时对着跪着的众臣下说:“都起来吧,不必多礼了,寡人这次来是趁着大家都在,有事跟你们商量”。

大家赶紧站起来,开始行动迅速的按照品级站好队,帝辛天子一下子坐在大堂的中央,同时示意比干、侯喜和费仲坐在他的身旁,而内廷总管尤浑则按照规矩在天子身后垂手而立。

帝辛天子先是对着跪在大堂中央的方来和睞云辉说:“你们办事不利,出去领二十板子,然后仍在费仲麾下效力,去吧!”。比干有些气愤的说:“陛下!您这是在破坏规制!”。帝辛天子马上让尤浑给比干续上一盏水,而后笑着说:“王叔,事情大家都明白,何必那么麻烦呢?况且今天大哥不在,就是有什么话,咱们也应该三个人一起进宫说,您说是不是呀?”。比干对着这个没有规矩的侄子摇了摇头,而后说:“陛下如果这么看问题,臣实在无话可说。”然后一屁股坐在席子上开始喝水。

帝辛天子看着已经沉默了的比干,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用丝绢制成的精美书信仍在大堂的地上,然后开口说:“西伯侯周昌给寡人写了封信,你们猜猜他说了什么?”。比干昂头看着天花板表现出根本不在意的样子,费仲吓得低着头连话也不敢说,侯喜看着这两个人无奈的摇摇头,开始接话:“陛下,周昌说了什么?”。

帝辛天子哈哈一笑说:“周昌竟然质问寡人为什么不按正常程序走,而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派兵来追杀他,同时他在书信的最后还跟寡人示威,说什么如果不给他一个说法,他就要带着西原上的各部首领来朝歌跟寡人讨个说法!”,讲到这里帝辛天子的表情已经从嘲笑变成了愤怒:“荒唐!寡人是天子!办什么事还需要向他一个方伯汇报吗?!别说只是派人抓他来朝歌,就是一道圣旨让他在西岐城抹脖子,他敢抗旨,寡人也可以灭了周族全族!他竟然还敢跟寡人示威?!寡人难道是被他吓大的吗?!”,说道最后,帝辛天子的怒火仿佛已经可以点燃整个西岐。

费仲看着愤怒不已的天子,十分谨慎的接话说:“不过,陛下,看来周昌真的有这个意向,前几天他公然的在泾阳关以东举行了一次西原各部族的会盟,专门讨论这次他被追捕的事情,大约有五六十个部族的首领都表态支持周昌”。说到这里,费仲悄悄地瞄了一眼帝辛天子,帝辛发现了费仲的目光,满不在乎的说:“这不奇怪,会盟场地外面就是周族的五千甲士,上百个部族首领里只有五六十个表态支持周昌,寡人都觉得这些人已经很对得起大邑商了。你继续说”。

费仲点了点头说:“微臣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周昌被咱们追捕之后还一声不吭,那他在西原的领袖地位也就无法维持了。所以,本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想法,周昌就想召集一次各首领的集会,让咱们看一下他的实力,也当众诉一诉委屈。好让大邑商给他一些安抚和宽慰,最好再交出几只替罪羊,这样一来他在西原的面子就可以保全了。故而从这个角度去考虑,周昌依然是没有反心的,只是希望闹一闹,好得点安抚收场;如果他真要造反,那就应该回去秘密调集左中右三军,闪击桃林塞(潼关)夺取大河(黄河)以西的土地,并且兵临孟津,以稷山、大河之险与我军展开对峙。这样的话最不济也可以保住他在西原上的霸主地位,因为东夷仅仅凭借一条苏河就可以与我大邑商长期对峙,那么比苏河要险峻十倍的稷山大河当然可以帮他坚持更长的时间,如果对峙时间超过二十年,就会让有他充分的时间把大河以西的领土变成周族的领地,制造事实上的割据”。

帝辛点点头转身问侯喜:“大将军怎么看?”。侯喜仔细的想了想回答:“其实,费仲说得闪击桃林塞然后兵临孟津的战法对周族来说同样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先不说以桃林塞的险要,周族大军能否快速攻克。周族即便拿下桃林塞,从那里到函谷关的道路十分狭窄,有的地方仅能让一辆兵车通过,即使是我军要走这段路,一般也是走大河水运,逆流而上。周族连船也没有几乎不可能以很快的速度到达函谷关。即便到了函谷关,在它以东还有渑池这个重兵防守的城池。所以说这一路上的阻碍太多,周昌只要敢硬打,起码要付出十万人以上的代价和至少半年以上的时间。同时,越靠近朝歌我方的防御兵力就越雄厚,而周族的作战距离太远,后勤也无法支持,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故而,微臣认为这次泾阳关以东的会盟其实是周昌唯一的办法,并不能保证他就一定没有反心。请陛下明鉴”。

帝辛听完侯喜的话,轻微的点了点头,转而问比干:“王叔怎么看这件事?”。比干吁了口气说:“陛下,现在的关键不在于周昌的动机,人都是会变的,即使周昌目前没有反心,那以后呢?这是谁也不敢保证的事情。目前问题的症结有两个方面:第一,干掉了周族,谁来成为西面的屏障?要是让我大邑商再派兵驻守西原,无论财力、人力都不可能做到。陛下登基十几年以来东征西讨;从戎狄到苗蛮再到东夷,都打了一遍,不算大将军的军队中平民和各族子弟的伤亡,仅仅是族卫管理之下的族兵伤亡就接近一万七千人,占整个族兵实力的三分之一,现在很多重要的关口、族地和军备设施的守卫力量已经比以前大为减弱,人力已然不足;至于财力,微子启曾和臣说过,现在府库所余财货不及陛下刚登基时的一半,纵使他竭心尽力的东拼西凑也只能勉强维持运转。这么看,在消灭周族之后,我们实在是没有能力维持一支常驻西原的大军了,更不要提再扶植一个和周族一样的地方政权作屏障。第二,东夷、北狄和苗蛮虽然被陛下打的没了脾气,但是家底还在,三族联合之下仍然具有和我大邑商决一死战的实力。一旦周族也加入到这个联盟,又或者在灭亡周族之后,西边的羌人也加入这个联盟,进而一起对我大邑商发动进攻,我们仅仅凭借中原的实力是很难挡住的。我方即使胜利,大邑商也会残破不堪。陛下,我们能去面对这样的结果吗?所以,现在对我们最有利的结果就是:周族依旧成为我们的屏障,帮助大邑商分担西边防御的压力,同时,也继续为大邑商提供人口和贡赋。怎么做到这一点,才是我们该讨论的话题”。

虽然比干的话里或明或暗的充斥着对帝辛的指责,但是说得也的确条条在理,所以帝辛拍了拍手说:“王叔说得果然是老成谋国之言。那咱们就来讨论讨论吧,该怎么达到王叔说得目标?费仲,还是你先来”。费仲听到帝辛天子点名之后,仔细的想了想说:“陛下,依照目前的情况看,如果我们安慰一下周昌,那么周族短期内还是不会造反的,可是同时也会让周族的实力更加壮大,早晚形成尾大不掉、难以掌控的局面。但要让周族俯首听命,我们似乎有没有什么把柄握在手上,所以很难。其实这次行动如果能抓到周昌,那么就可以把他扣在朝歌当人质,然后勒令周族不停为我大邑商出钱出力,直到把他们榨干,很遗憾,现在这个目标已经成为泡影,所以微臣真的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请陛下恕罪!”。

听到这里,侯喜和比干相互看了一眼,才明白为什么帝辛天子决定为了瞒着他私自出兵的费仲撑腰:这件事的确大逆不道,触犯了天子的威严,但同时也最大限度的在为天子解除负担,恰恰符合天子的利益和心意,所以明面上必须保护,不然就寒了众人的心,至于私下里天子怎么骂费仲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想通了这一点,侯喜和比干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毕竟,在这个问题上发表的看法越多,就显得天子越无能;费仲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说“实在没有办法”这样的话来推诿,大家都在等着天子一言而决。

纵使再聪明的人,在周围所有的人都暗自将你捧高的情况下也很难不自大,更何况是本身就有些自命不凡的帝辛天子。于是,帝辛天子自信满满的说:“寡人看费爱卿的这个办法就很好。周昌不是要来朝歌跟朕讨说法吗?寡人就下道旨意,派人接他来朝歌!大将军,辛苦一趟吧?”帝辛天子颇有趣味的点名了侯喜。

侯喜连忙回复说:“不知道陛下让臣做到哪一步?如果只是把周昌抓到朝歌,那办法也有很多种,还请陛下明示”。听到这里,帝辛天子看着大家哈哈一笑说:“寡人会下一道明旨,布告天下:寡人对于周昌遭遇不明匪徒截杀而感到震惊,同时,念及自寡人登基之后已经十余年没有和西伯侯相见,甚是想念。故而派大将军侯喜带人前往西岐迎接西伯侯入朝歌同寡人叙旧,一则显示西伯侯的崇高地位,二则确保他的安全。这样一来,他要的面子寡人也给他了,周昌要是再不识相,大将军就去把他抓回来!明白吗?”。

侯喜赶忙回复:“圣明无过陛下!如此一来臣心里就有底了。陛下放心,臣已经将军队改组完毕,每一个旅都加强了战车装备,每一个师都配备了战象和攻城器械,如此一来以前需要出动三个军才能保持的战斗序列,现在只要出动一个军就可以完成。而且去年刚刚完成西线沿途军用仓库的物资补充,只要地方提供粮食,一个完整的军就可以在半月之内到达桃林塞,从而发起对泾阳关的进攻,如果可以再调集其他的两个军,同时加强一下战象和攻城装备,微臣有信心在九个月内攻破西岐城!”,侯喜的话说得掷地有声,豪气十足。

没想到帝辛天子听到这里摆了摆手说:“大将军,寡人是要你把周昌抓回来,不是要你去把周族攻灭。这次要军事、政治齐下手,你要保证军事进攻的顺利,另外一个方面的事情尤浑总管会帮你做好。至于其他的两个军,一个要交给王叔比干,让他带着去东夷前线,震慑夷、狄、蛮三族的联盟。另外一个要在朝歌留作样板训练民兵,所以都不能给你。怎么样,一个军去完成这件事,你有没有信心?”。

侯喜听完了帝辛天子的话,想了想说:“周族的左中右三军,左军担负着对外打击的职能,战斗力最强;中军的职责是戍守西岐城和战略要地,轻易不会调动,但是战力也不弱于左军;右军由民兵和预备役人员构成,人数比其他两军之和还多,但是质量参差不齐,从召集到作战需要时间很长。这么看来,只要先重创周族的一个军保证我军的优势,然后给予周族威压,就可以徐图后策。臣,有信心做到,但是要加强攻城器械,臣必须先拿下泾阳关,才能做到这一切。请陛下恩准!”。

帝辛天子听到侯喜的回复点了点头说:“那就这样办吧!王叔,你挑两千族兵和一个军去东夷前线,费仲,你也一起去。你们要确保大将军在西原活动期间不让夷、狄、蛮三族生事。尤浑。你和大将军去西原,这次一定要把周昌给我带回朝歌!明白了吗?!”帝辛的最后一句话问的很严厉。

四个人都大喊:“请陛下放心!事关大邑商存亡,我等责无旁贷!”。

七天之后,两支大军从朝歌一东一西的两个方向出城而去。西原的大地又要再一次被鲜血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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