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兄弟 第一节龙兄虎弟理西原

第十章兄弟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蔼蔼王多吉人。

—《诗经·大雅·卷阿》

第一节龙兄虎弟理西原

文王周昌在大将军侯喜的押送下去了朝歌，在送走天子大军离开之后，伯邑考和鬻熊、散宜生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西岐城。权力一旦有了真空，如果不马上接手，紧接着就会有其他人妄图占据，古今内外莫不如此，伯邑考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甚至抛弃其他随从仅凭借三辆战车就一路狂奔回了西原的权力中心—西岐城。

文王离开西岐的十多天里，已经有一些人因为无法见到西岐的当家人而议论纷纷，更有一些势力开始蠢蠢欲动。就在西岐刚要流言四起的时候，伯邑考身穿盔甲手持宝剑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西岐的东门，而后这个乘坐在战车上的身影在五百甲士的随同下沿着西岐的主要街道反反复复跑了几个来回。从那以后，西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繁荣，不管是损失惨重的左军还是已经被押往朝歌的文王，都没有再次从这座西原上的特大城市里掀起一丝波澜。

镬满，这个靠经营饭食铺子的西岐小贩，今天迎来了一位新的邻居。这个新来的邻居就住在那间抓捕朝歌商人的院子里，虽然看起来这个新搬来的人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他养在栅栏里的那头牛显得十分特别：不论毛色还是体格一看就是精心喂养的极品。镬满今天特意提了十个煮熟的鸡蛋去拜访这个新的邻居，一则是为了处好邻里关系，二则，在这个时代可以把牛喂养到这个程度的人，不是家底丰厚就是本事不小，多亲近一下，未来遇上事情也好有个帮衬。

“咚咚咚~”三下很有规律的敲门声传到了院子里，紧接着就是镬满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家吗？我是隔壁饭食铺子的掌柜，看你刚搬过来，怕家里没饭吃，带了十个鸡蛋来。”，在当时老百姓之间的交往里，一点食物总是代表着善意和关心。镬满的话音刚落，院门一下子就打开了，一个一脸忠厚样子的男人正用衣襟的下摆擦着湿漉漉的手，同时颇有歉意的回答：“真是不好意思，刚搬过来，什么都没有收拾好，本来应该我先去拜会各位街坊邻里的，却让您先来看我了。屋里乱糟糟的，您先往院子里坐，我去给您倒盏水来。”一边说着，男子一边把镬满让进了院子里。

镬满进了院子后抬眼就看到已经收拾整洁的地面和干净的石头桌子地上还放着两张干净的草席，镬满不禁赞叹：“老弟好整洁，这间院子自从荒废后我都觉得快打扫不出来了，不想这么短的时间你就把它收拾好了。老弟你从哪里里来呀？怎么盘下了这间院落？”，一边说着话，镬满一边把十个鸡蛋放在了石桌上。男子手里提着一罐子热水放到桌上，随手给镬满到了一盏水说：“镬满老哥，我叫牛阿一，以前在阮国城郊给牛看病，因为手艺还过得去加上又是家里的长子所以大家伙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后来密国人来打阮国，二公子带着左军前师去救援，我因为会根据牛的脚印来寻觅踪迹就成为了向导，等到咱们周军大胜，我就因为军功得到了战士的身份并在左军当兵，当然也攒了一点小家底。后来我们就跟着二公子去泾阳抵抗商族的大军，结果您也知道。前一阵子打败了，因为损失太大左军就解散了，正好大公子为了安置我们这些退伍的战士，就把西岐城里一些废旧的院落低价出售给我们，我有正好有点家私，于是就把钱全拿出来买了这个院落。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了，咱们街坊邻里的还要多往来哈！”。尽管牛阿一把自己的经历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镬满听了仍然觉得一阵阵的心惊。

别的不说，就是泾阳大战，左军十个人里恐怕也就活下来三四个，这个人能从死人堆里爬回来要说没有本事那是不可能的。西岐城里的房子是什么价格镬满心里也有数，如果自己的院子不是爷爷一辈早就卖下来，要靠今天的收入想在西岐城里置房子置地那是想都不要想，就是大公子为了安置老兵把房子卖的再便宜，不努力个三年五载也是没有门路的。这么看来，这个新邻居不但有一身的好本事，更有一番经营的头脑，自己多结交一下是应该的。于是，镬满便说：“牛老弟会给牛看病呀！真是了不起的手艺人，你稍等一下，我去拿点东西！”，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院落。

就在牛阿一望着匆匆离去的镬满出神的时候，顷刻之间就看到镬满拿着一块厚厚的白麻布和一个盒子走进来。镬满展开白布又把盒子打开，里面竟是一套笔墨，镬满用毛笔沾好了墨汁，现在白布上画了一个牛头，然后下面又写了两个大篆字“医牛”，而后镬满说：“这个幌子我就送给老弟了”。“哎呀呀，这怎么好。”这回轮到牛阿一赞叹了：“老哥还会写字呀？真了不起！这个幌子我不能白拿，等赚了钱，我就给您送过去！”。在那个绝大多数的老百姓都是文盲的时代，镬满竟然写的一手好字，已经足够让牛阿一赞叹了。

镬满很谦虚的摇了摇手说：“我能识的几个字，完全靠文王殿下的恩德。殿下早在十几年前就在西岐开了免费的识字班，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去认字中午还管一顿饭。我当时学的第一个字就是“人”，教我们的先生解释说，“人”字由一撇一那相互支撑着组成，就是要告诉我们，人在世界上要相互扶持、相互帮助才能存在。我家里正好有一块不用的白布，拿来给老弟你做幌子正是用到了对的地方。说不准以后来找你看牛的人多了，我的饭食铺子也能沾沾光呢？所以老弟实在不必客气”。镬满言语至诚，让牛阿一也不由得有些感动，顺势给镬满鞠了一个躬，当然也更理解了为什么西原上的人都愿意来西岐城。

镬满有些受宠若惊的扶起牛阿一，然后很好奇的说：“老弟千万别这样，都是老百姓，我受不起。欸~，老弟见过大公子和二公子吗？”。牛阿一点了点头，然后说：“老哥为什么这么问？”。镬满笑了笑：“殿下去了朝歌，这以后的事情就都是大公子说了算了。二公子武略过人，想来以后也是西原的当家人之一。所以我好奇，这二位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牛阿一听到这里很理解的笑了笑，然后说：“我给二公子当过向导，接触多一点。大公子只在泾阳之战结束后的大营里见过几面，不太好说。但是就我这点微薄的见识来说，这二位公子的确是不世出的人中龙凤。我们撤回大营的时候，大公子就站在大门口迎接我们，脸上是满满的担忧和关心，仿佛我们不是打了败仗的士兵而是他出门远征的兄弟，后来大公子几乎走遍了每个士卒就寝的帐篷，一番仁爱之心溢于言表。二公子颇有勇略，此次泾阳以东我们中了侯喜大将军的诱敌之计，眼看左军就要全军覆没，二公子当机立断让大军撤回，并且亲自断后，仅仅是这番勇气就比现在世上大多数的贵族要强多了。这次我在来西岐的路上听说崇侯虎这个天杀的灾星又出动了大军区进攻阮国，大公子马上让伯达将军带兵救援，二公子竟然以一个公司马这样的小军官身份站在了第一辆战车上，任开路先锋。敢于承认失败，敢于承担责罚，又敢于身先士卒，我觉得二公子的人品与能力实在无可指摘”。说到这，牛阿一剥了一个鸡蛋递给镬满，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崇敬的表情。

镬满接过鸡蛋点了点头说：“你能跟着二公子出战，果然是好运气。你刚来西岐还不知道，其实在城里，大公子的威望远远比二公子要高。西岐城近几年来几乎每一步的发展都有大公子的心血，清减税赋、修桥补路，甚至是连我刚才跟你说的识字班都是大公子鼎力扶持下才推广的。西岐城里的老百姓都视大公子为最靠得住的人，他就像是西岐的守护神，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总能想得起他，而他也总能给你帮助。不但如此，只要你有本事，大公子还给你选拔晋升的机会。只要你通过大家的评议，就可以被官府任命为各级的官吏和将领。老弟来到了西岐城，好日子和未来的金光大道就在向你招手了！（关于周代国人有接受教育和参与选拔的权力，可见杨宽先生所著的《西周史》的第三编第五章：西周春秋的乡遂制度和社会结构）”。

牛阿一听完了镬满的话也笑了起来：“我几次从死人堆里爬回来，想不到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呀。我现在真不敢回想在阮国郊外的日子，那个时候只觉得能在文王殿下的管理下安安静静的生活就是最好的日子了。其实，每一个在西原上生活的百姓都对文王殿下心怀感激，毕竟只要没有战争，西原上的老百姓都可以靠劳动吃饱饭，这就比天下绝大多数地方要强了。可是现在殿下去了朝歌，老哥，你说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周昌什么时候能回西岐？这个问题不仅是在老百信心中有疑问，更加困扰着伯邑考和他手下的官僚们。

就在伯邑考接手西岐的行政大权半年之后，已经完成权力平稳过渡的伯邑考把西岐所有的核心人物都召集在一起。目的有两个，第一就是如何规划以后西原的发展，第二就是关于如何营救在朝歌的文王。这次参与讨论的人有很多，首先就是文王留下的两个辅政的大臣：鬻熊和散宜生，然后是执掌行政体系的冢宰太颠，还有伯邑考刚提拔的亲信、负责对外事务的闳季和泰伯，已经参与到具体行政事务处理弟弟周旦和周奭，刚刚出征回来周发，还有虽然未成年但天分极高的周高（以后毕公），再加上负责记录历史、学识渊博的太史史佚。

在西岐王宫的议事堂里以伯邑考为首的这十一个人围成一个圆形坐在了一起，而不是像以前文王当政时一样主政者坐在中间、其他人列立两旁。伯邑考先把最小的周高叫起来：“阿高，今天难得把大家聚集到一起，商量的也都是大事。你年岁小，要好好听、好好学，把每一件事情都记录好。这会成为你以后宝贵的财富的，好吗？”。周高听到大哥话，站起身冲着在座的人施礼问好，而后规规矩矩的打开随身的笔墨准备记录。

伯邑考看着这个小弟弟微笑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大家开口：“先说一说目前的形势吧。阿发，你刚从支援阮国的前线回来，你先讲一下，最近我族的安全问题吧”。周发对着大家一躬身开始说：“大哥，各位大人、兄弟，这次我们虽然对崇侯虎攻击阮国的军事行动做出了反击，但是效果并不好。当我们到达阮国的国都阮城的时候，崇、密两国的联军已经完成了劫掠开始从阮国境内撤兵了，现在的阮国国君因为受不了崇密两国的长期的军事压力向我族请求内附，好过太平的日子。阮国一旦不在，所担负的防御压力一下子就落在了共国身上，东北方向上的军事压力会骤然增大。我觉的不妨在共国常驻三千甲兵以增强防御力量。其他方面的情况如旧，各族也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按照我们与大将军的协约，商军的军官已经开始入住我军旅一级的部队进行监视，行动的保密性会受很大影响，兵力调派也不象以前那般自如”。

伯邑考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说：“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会停止军事行动，按照父王不搞对抗的承诺安心发展，只要没有人主动挑起事端，我军就不会进行军事行动，这个原则要把握好。至于商军的监视人员，不要过于重视，但要搞好关系。”，“是，大哥，我记住了”周发轻轻对着伯邑考施礼回应。

“冢宰大人，内政方面怎么样？”伯邑考再次发问，太颠听到后赶忙站起来说：“大公子，天子要的赋税增加了两倍，以我们现在的国力在增加税率的同时还要支出一部分库存才可以满足。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至于民政和建设方面分别由旦公子和奭公子负责，大公子可以听听他们的看法”。太颠的话刚说完，伯邑考就示意周旦发言，周旦也站起身来说：“大哥，民政方面的工作很难开展，几乎所有的工作都集中在税收上，其他的无论是帮扶老弱还是赈济灾民都无法进行，甚至还要调动以往积蓄来补足税收。长此以往，民心必散呀！”。伯邑考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又顺手一指周奭，周奭拿出一张图表挂在众人都能看到的木板上，图上标记着所有的在建工程和需要维护的基础建设以及一排排的数字，周奭指着这张图说：“诸位请看，天子主管税赋的仓亚给我们工程部门定了一个天文数字的缴纳金，为了完成这个数量的缴纳金，现在正在进行七十余处在建工程已经接近停工，所结余的少量资金只能用来维护一些道路和水渠的基本通畅。不过这还是最好的情况，照目前的样子发展下去，我们就是把所有的工程都停下来、卖了也完不成天子对我们的资金要求，如果再不加以遏制，到今年年底单单是拖欠的工钱这一项我们工程部门就可以破产了，更不要说拖欠的材料、运输费用。”，周奭介绍的话里充满了无奈和愤怒。

伯邑考看着太颠和自己的两个弟弟说：“父王刚去朝歌，我们不得不在一开始表个态，所以这样的现状是很难避免的，但是绝对不能长久的持续下去。父王临行前曾经对我和鬻熊大人、散宜生大夫说过：周族的发展绝对不能停止！这是我们做任何事情的底线。对吧，散宜生大夫？”。散宜生站起身来说：“大公子，是这样的。诸位，其实这半年以来我们虽然缴出了大量的赋税，但是也花费大价钱拉拢了天子派往西岐的各个督察官吏。金钱、美女的效果已经打开了局面，这些人都明白，征缴的税赋再多也是给国家的，但装到口袋里的黄金是自己的道理。以后诸位要是遇到这些督察的官吏不妨开始哭哭穷、送送礼，有了之前的铺垫，十之八九的人都会行个方便。只要他们一点头，少交两三成的税应该不是问题，至于送礼的时候，一定要大方些，官吏再贪也没法和税收相比。我们就可以节省下一部分资金用于自己的建设。至于在其他的方面，我建议可以先停下一部分不急需的工程，比如现在对西羌修造的三百余里的官道和沿途的仓库、驿站就可以停一停。这条道路修筑的目的是方便下一次对西羌部族发动战争时军队的快速调动，现在我们的军事力量出于收缩状态，几年内根本无力发动对羌族的攻掠，所以短期来看修造的意义也就不大了。我大体算了一下，单是这一个工程停建所节省的费用就高达三十万铜贝，应该说这方面还是大有可为的。”散宜生说完，对着伯邑考轻轻的一鞠躬，而后静静的看着大家，等待着其他人发表看法。

周奭听完散宜生的话，想了想说：“散宜生大夫，您这个停工的标准是什么呢？西岐要发展就要有建设，我很难评判哪个工程是不重要的。您知道，我们的在修造任何一个工程之前都会尽量的符合规划，所要达到的目的就是高效率的把大工程分割成小工程来做。如此一来，任何一个小工程的停止都有可能导致一个系统性的大工程的失败。所以，我对您的看法表示异议”。

周奭的话刚说完，伯邑考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阿奭的话说得对，建设方面的任何一项工程都有自己的意义，可以放缓速度但绝不能随意停止。不过，散宜生大夫的话也的确是谋国之言，我们还应该多加考虑，比如怎么拉拢天子的督察官吏上就可以大做文章。鬻熊大人，卫巫里应该有这样的人才吧？你去拿出一个计划来，不要怕花钱，所有行贿的费用拟个单子，我批准以后从公族私库里出，不要动用公共财政储备”。“是，大公子放心”，鬻熊在回应后赞许的看了一眼伯邑考，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小木板记录了几笔几笔。

伯邑考清了清嗓子开始对在场的所有人说：“发展的基础是老百姓要富裕，脱离了这个基础，周族和西原的发展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所以我们非但不能增加税收，反而要给老百姓降税，冢宰大人，你和阿旦要尽快拟一个方案来降税；同时，阿奭，你要把一部分已经建好的公共设施拿出来，或者低价或者无偿的转包给私人经营，一来可以减少维护的支出，二来可以刺激有钱人把把富裕的资金投入的市场上去。市场上的钱多了，经济才能繁荣；经济繁荣了，老百姓的生活才能富裕；老百姓富裕了，我们才有实力发展。这个道理一定要跟手下的人讲明白。之前的一些不规矩，我就不深究了，可是假若还有不开眼的敢在这个时候再对老百姓巧取豪夺，明法之下，绝无轻恕！”。

众人一起站起来对着伯邑考大声回答：“是！明法之下，绝无轻恕！”。伯邑考看着大家严肃的表情，眯起眼来笑着摆了摆手说：“好了，好啦，通过提高老百姓的收入来作为发展的根基这一原则，大家心里有数就可以了。在座的都是和周族存亡一体的自己人，我相信你们可以很好的把握这个分寸的，如果再有无法调节的问题，那就像今天一样开个议事会，千万不要相互顶牛，徒然的增加内耗。父王不在西岐，没有人有一言决断的权力，连我也不例外，还请大家牢记”。站着的众人听完伯邑考的话，再次鞠躬回答：“大公子自谦了，我等定当恪尽职守，不敢专权擅政！”话音一落，大家又一起跪倒对着伯邑考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一句不起眼的话就决定事情的走向，伯邑考轻轻的点了一句，大家就一起表态。如果这之前权力过渡的半年时间里伯邑考还愿意当一个不掌实权的领头人的话，那么今天的会议之后，伯邑考就已经成为了大家公认的领袖。领袖依然可以不管具体的事物，但是他的意志谁也不能违抗！即使是他的兄弟和受命辅政的大臣，也只是忠实的执行者，不同的声音只可以在公共会议上提出，假如有人敢私下串联或者带着自己的手下擅自行事的话，伯邑考绝不会手软。从这个方面来说，此刻伯邑考在西原的权力甚至比天子在大邑商的权力还要大，但是这份绝对权力的基础是各个部门掌权人的绝对支持。就是在这样一个微妙的平衡当中，伯邑考拿出了一封信递给大家传看，同时开启了第二个议题。

“姜尚大人来信说，父王自从被押送到朝歌之后，天子在半年的时间里都没有召见或者提审，只是把父王关押在宫城的一件偏殿里不闻不问。因为守卫森严，同时看守都是由费仲亲自安排的，所以我们现在除了得知父王生命无虞之外，再也没有办法得到一点消息。姜尚大人判断，天子对父王的事情拖得越久就越不利，所以希望我们先行动起来。首先是搜集金银财宝、良驹美人作为礼物，向尤浑和费仲等人行贿。以此在天子的近臣中形成一种父王作为人质有利可图的印象，保证天子会觉得父王有用而留住父王的生命，不至于发生天子因为一时兴起就把父王当成人牲祭祀给鬼神的事情。然后，姜尚大人希望我们联络一下九侯和鄂侯。这两个是大邑商一南一北的两大支柱，虽然手中没有兵权，但是作为文丁天子亲封的两个封疆大吏，他们在朝中依然还有不凡的影响力，尤其是九侯的女儿是天子的侧妃，同时一向以贤惠而闻名。此时向他们求助、说明利害，对父王事情也会大有帮助的。诸位怎么看呢？”伯邑考说得很仔细，同时也把自己的观点解释给大家听。

闳季先站起来肯定书信的内容：“大公子，姜尚大人自从出山以来对于我族的外事工作提出了很多意见。就卑职分管的部分看，姜尚大人给出的意见往往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这次书信中的两条内容也合乎情理，卑职觉得照办的话是不会错的”。闳季说完之后，同样分管外事的泰伯却沉默不语，伯邑考十分体谅的一点名：“泰伯，说说你的看法”。泰伯站起身来对着大家说：“其实姜尚大人要行贿费仲、尤浑的措施卑职也是赞成的。但是对于联络九侯和鄂侯，卑职觉得不可行。并不是九侯和鄂侯不会帮助我们，而是觉得他们说话非但不会管用，更有可能给他们自己引来杀身之祸。我常年负责针对大邑商的外事工作，深深地知道大邑商是一个只讲实力和利益的地方。九侯和鄂侯虽然是大邑商一南一北的两大支柱，但是并不是割据一方的诸侯，从地位上讲和天子附属的官吏没有本质的区别，再加上连兵权也没有，实力上就更为薄弱，所以很难想象天子会听他们的话。而九侯和鄂侯为人热忱，往往以公义之心处事，更重视老百姓的利益而忽视了大邑商权贵的特权，如果不是当年伯庐大人的改革失败，那么这三个人应该和殿下一样成为大邑商东西南北的四大支柱。这样的过往会让天子更加忌惮九侯和鄂侯的意见。天子面对一直以来就看不顺眼的而且实力不足的两位侯爷，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卑职是不敢保证的。况且，在卑职看来，如果不是殿下还有利用的价值，恐怕也早就被天子当成人牲祭了鬼神，就像前些年林方的族长一样。所以，卑职觉得保证殿下安全的做好方法就是充分体现周族的实力和价值，只要周族可以被利用的价值一直存在，就可以保证殿下在朝歌的安全。这只是在下的一点迂直之见，请大公子酌情考虑”。

伯邑考笑着回答泰伯说：“迂直之见？你太过谦虚了。你对大邑商的分析很透彻，决定父王安全的是周族的实力和被利用的价值，这一点是保证父王安全的核心。但是姜尚大人的要求也同样有理，你们知道姜尚大人的才智，他所要求的每一个步骤也许都是在为了下一步的计划所做的铺垫，所以他要求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去做。当然，我们可以依据实际的情况添加一些突发事件，好让一切看起来更自然。阿发，我听说最近西羌十六个部族组成联军东进，已经攻克西原上的两座城关，有这么回事吗？”。

周发猛的被一点名，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回答：“大哥，有这事儿吗？那咱们要赶快······”，话还没有说完，周发就发现伯邑考在对着自己轻轻的微笑，瞬间就明白了缘由，便一下子改了语气：“是，大哥，不但如此，我们在前线的驻守部队已经在重兵围困下苦苦坚守了十天，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所以我希望动员已经回家的将士开赴前线，准备和西羌十六族联军决一死战！绝不遗一寇以忧圣天子！”。“哈哈哈~！”大家看周发说得这么认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伯邑考也摆了摆手说：“对，绝不遗一寇以忧圣天子。这句话一定要写在奏章上，天子会明白我们的忠诚和作用的。但是奏章也不要写的太过火，万一让天子认为我们挡不住羌人，那就得不偿失了。这个度，你要把握好”。

“是，大哥！”周发坚定的回答了一句，就开始坐下构思怎么在奏章中描写战士们英勇奋战的场面，虽然这是压根没有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周发这个老军旅编故事给帝辛天子这个老军旅听。

伯邑考再次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从笑声中安静下来：“那么，姜尚大人吩咐的另外两件事情就分别由闳季和泰伯你们两个来做吧。闳季，你去负责搜集珍宝、美女对大邑商的高官们行贿的工作。嗯，这个活计名声不好听，我给你改一个名字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闳夭”吧，你的出身我也会请鬻熊大人为你准备好，绝不至于因为行贿一事堕了你闳氏一族的威名。”，“多谢大公子体谅！”闳季感激的起来一鞠躬，同时改口回答：“臣，闳夭，领命！”。

伯邑考点点头，对着泰伯和史佚说：“泰伯、史佚大人，联络九和鄂侯的事情，就由你们来办吧。泰伯熟悉大邑商的情况、史佚大人熟悉各方面的历史缘由，由你们来负责对大邑商及各诸侯的联络，我是放心的。我给你们一枚我的私章，你们在联络中可用此章代替我回复书信，我相信你们明白该怎么把事情办好”。泰伯和史佚同时站起身来鞠躬回答：“是！多谢大公子信任！”。

伯邑考在安排完这两样事情之后，站起身来对着在场的所有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说：“诸位，西原的百姓和身在朝歌的父王，都在等着我们把事情办好。刚才所说的各项事务就拜托诸位了！伯邑考在此拜谢！”说完又是一个大礼。在场的所有都跪下对着伯邑考叩首回答：“请大公子放心！我等定当全力而为！”。

西原上百姓们的生活在伯邑考的领导下开始了新的篇章。几乎就在差不多的时刻，朝歌的帝辛天子则面对着一桌子的奏章开始用拇指反复的揉捻食指，仿佛是对什么人动了杀戮之心，因为血色再一次在帝辛天子的眼中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