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大梦初醒

姬辛未如此想着，便微笑着对两位公子相谢：“既然如此，姜太夫人就交给两位公子照顾了。相爱一场，姬伋世子在人世间最不放心的，便是这个女人的幸福。”

姬职闻言，不禁脸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认错：“以前……我的确误会了壁月公主。公主诬陷世子当日的情景，我已在牢中找到当日值夜的守卫查问明白；当日跟踪太夫人和世子行踪的人，我也已找到，并从他口中得知姬泄所言非虚，相信太夫人是清白的。自从世子去世后，我一直都怨恨于壁月公主，以至于做了许多无礼的事情，还请公主原谅。”

姬辛未摇头，笑着相劝：“其实这话，你该亲自和太夫人讲。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责怪于你，因为她知道你对她的怨恨源自对姬伋世子的忠心，你在为姬伋世子鸣不平。倘若你肯原谅太夫人，她肯定会开心，而且姬伋世子倘若有知，也会非常开心的。”

姬职闻言，又沉思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笑着向姬辛未道谢：“辛未，谢谢你。”

姬辛未摇头，也冲着姬职会心一笑：“举手之劳，不值一谢。”

姬辛未告别姬职和姬泄后，来到姜壁月寝宫。

姜壁月的肉体依旧平躺在床榻上面，神色宁静，面容坦然；因为玄一师伯替姜壁月的肉体做了法，所以肉体保存的极其完整，也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姬辛未拿出挂在腰间的小葫芦瓶，再看看平躺在眼前的姜壁月的肉身，心想，此刻她的魂魄只怕并不会像她的肉身一样宁静吧。在劳山扶桑天梯上，姜壁月的激动情绪依旧历历在目，姬辛未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向她解释姬伋的事情。

姬辛未叹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将姜壁月的天魂一缕缕重新灌入她的肉体。

终于，最后一缕银白色的魂丝，缓缓的融合到了姜壁月的肉体中。

姜壁月缓缓的睁开眼，有些迷茫的四顾一周，对姬辛未说：“我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我见到了他，他说，他很喜欢我，这是真的么？”

姬辛未张口，欲言又止，半晌，只平静的点了点头。

姜壁月皱了皱眉，有些纳闷的问：“可是，我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姬辛未心酸，想到姬伋最后和姜壁月告别的场景，再想到姬伋为保护姜壁月那般壮烈的牺牲，终究不忍说出实情，只欺骗姜壁月：“因为……那终究只是个梦啊。”

“只是个梦？”

姜壁月重复着姬辛未的话，若有所思的缓缓侧头望向窗外。

十二月的卫国，凌冽西风卷着漫天飞雪，红梅在寒冬白雪中绽放开来，生机勃勃，为平淡的冬日中增添了一抹惊喜的亮色。姬伋曾说，壁月，你就是我生命中的那抹亮色。

“筮官姑娘。”

姜壁月轻声叫着，似乎终于想起了在扶桑天梯发生的事情，在沉默了很久以后，神情呆滞的缓缓问，“从今以后，我是不是……在‘梦中’也见不到他了呢？”

姬辛未哽咽，偷抹了一把眼泪，才艰难的挤出一句话：“对，他再也回不来的。”

姜壁月闻言，不禁低下头去，眼神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黯然。

姬辛未哽咽着，心疼拉住姜壁月的手柔声相劝：“太夫人，请您珍重。姬伋世子的话你在扶桑天梯应该听到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不想你牺牲自己和他长相厮守，只希望你能够在人世间好好的活下去，他才能够安心。你为了他，也会做到的，对么？”

姜壁月流泪，终于绝望而安心的闭上眼睛，答应：“会的。会做到的。”

姬辛未疼惜的替姜壁月擦干眼泪，告别了她，离开卫宫。

寒冬中的漫天飞雪，让姬辛未想到了姬伋，那个穿着一身素白色长袍，如白雪一样干净而纯粹的人，为了断绝姜壁月牺牲性命陪他长相厮守的念想，为了让姜壁月在人世间好好的活下去，狠心将他的三魂七魄撕裂开来让姬辛未带到人间，劝告姬职和姬泄善待姜壁月。

自此以后，世上再没有姬伋，无论在天界、地界、抑或人界。

姬辛未想到姬伋在扶桑天梯的最后一句话：“洁白如壁，皎洁如月，她就像一道明亮的月光一样照进我的心房，留下永生不可磨灭的烙印。她是我生命当中的一抹亮色，我不希望那抹亮色会因为陪着我的孤魂而永世不得轮回。我希望她在人世间，好好活下去。”

“辛未姑娘，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姬职忽然出现在姬辛未面前，让姬辛未吓了一跳。

姬辛未嗔怪的抱怨了一句“你吓死我了”，才问：“什么事？”

姬职沉默，半晌才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姬辛未一怔，点头答应：“好。”

于是姬辛未和姬职两个人便出了卫宫，来到一间小酒馆中。

姬职喝了两杯酒，壮了胆，开门见山的问：“辛未姑娘，你师伯讲，你是孤儿，自幼生长在劳山，你师父看你可怜才收你作弟子的；但据我所知，穆清高人极少收女弟子，再揣测着你的年纪，会不会……是当年穆清高人从洛邑周王室带上劳山的那位公主？”

姬辛未心中“咯噔”一下，又听到姬职解释：“你别误会，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到你是个女儿身，年纪相仿且人又在劳山，觉得巧合，所以问问。”

姬辛未点头：“不错，其实这个身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师父曾说我此生都不能和皇室中人接触，否则将会天下大乱，我偏不信，所以偷偷下山，结果卫国果然乱了。你们如果觉得我是个不祥之人，可以再我关一次牢房。反正你们卫国的牢房，我也挺喜欢的。”

姬职忙摆手：“辛未姑娘哪里的话，姬职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姬辛未歪着头：“那姬职公子什么意思？”

姬职轻咳一声，才终于开口：“其实……是有一件事情相求。”

姬辛未一怔，倒反没有想到，问：“什么事情？”

姬职闻言，忙先替姬辛未斟了杯酒，才笑嘻嘻的开口：“其实……倒也不是大事。现在的国君黔牟，和周王关系极好，辗转托人求问给她女儿治病的良方，一来二去打听到了姬职跟前。原本，我也没把这件事情当回事，但后来听国君以讲，公主的病症竟然和姜太夫人的差不多，所以想要请你去替她看看。但我寻思着，你的年纪条件，或许就是穆清高人当年带上劳山的那位长公主，担心你不愿意去……所以来先问问你的意思。”

姬辛未皱眉：“周王想让我去给他女儿治病？”

姬职作揖，忙恭敬回答：“实不相瞒，的确是周王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这个丫头是他最心疼的丫头，所以，无论如何，也恳请辛未长公主前去救人性命。”

姬辛未踌躇，犹豫了好一会才回话：“这件事情，你要让我再想想。”

姬职忙笑着应和：“不急不急，你慢慢想。”

姬辛未又笑着和姬职寒暄了一会儿，离开酒馆，回到玄一府中，刚进了房间，就被一只大手拉到一个角落里面，惊得抬眼，正对上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