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之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高欢这部才是元天穆的精锐,所以他并没有贪恋那些溃败的军队,而是领兵追击高欢这两千尔朱家的精锐骑兵。
只能说这两千骑兵,不愧是尔朱荣训练的精兵,逃跑的时候依然保持了纪律性,甚至在高欢的指挥下,还能主动回击陈庆之的白袍军。
只可惜高欢这边是战场溃败,士气太低,而陈庆之这一方士气正盛,兵锋更加犀利,双方交战下来,高欢也发现再这样下去就要葬送在这里了,他只好割弃了一部分后方的士兵,领着一千核心精锐加快速度向武陟撤退。
元天穆从汲郡攻打洛阳的时候,路过武陟的时候要渡过沁水,在沁水上搭建了三座浮桥供大军通行。
高欢只要将军队撤回到武陟,烧毁沁水上的浮桥,陈庆之就没办法继续追击了。
当看到高欢选择断尾求生后,陈庆之也知道自己这次追击是无法尽全功了。
而陈庆之的部队也已经厮杀了半日,他最后选择吞下了高欢扔下的“尾巴”,将战果先吞进肚子里再说。
这一仗一直打到了傍晚,元天穆带来的大军,最后只有高欢这一千人逃到了武陟,剩余的军队都被陈庆之歼灭俘虏!
当此战胜利的消息传回了洛阳城内,洛阳城中又是一阵狂欢,皇帝元颢立刻派遣执掌门下省的元彧北上劳军,又给陈庆之一顿加官进爵。
但是在加官进爵的同时,又命令陈庆之扫荡河内,将他远远的支出了洛阳城。
——梁州,当听说新任刺史是侯景的时候,汉中城内的士族豪强和官员们全都有些惶恐,他们纷纷来到准备卸任的羊侃府上,甚至有人抱着羊侃的官靴,不让他离任。
羊侃的父亲就做过梁州刺史,羊侃少年时期就是在梁州长大的,他自己也是出身于显赫的泰山羊氏,所以在他的任上,本地士人还是待遇不错的。
苏泽让侯景接替羊侃,让梁州士族想起了汉中杨氏被灭的恐怖。
“诸位父老,侯刺史就任梁州,是郡公的命令。”
听到是苏泽的命令,众人倒是安静了下来,苏泽在汉中的威望太高了,这些士族也不敢违逆苏泽的意思。
羊侃看着这些旧部,心中也明白他们担忧的,羊侃也知道自己调任的原因,为了安抚人心他继续说道:
“郡公调任侯刺史来,主要是为了南边,侯刺史恐怕在南中城的日子,会比在汉中城的日子还多。”
“诸位父老只要支持侯刺史的任务,定然不会为难诸位的。”
这下子众人明白了。
南中城是沟通汉中和蜀中的要塞,当年侯景就是在这座城中击败过南梁的军队,吓得南梁前益州刺史萧伟调回了建康。
如今蜀中蠢蠢欲动,那让侯景来梁州就是为了打仗了。
梁州的士绅终于安心了一些,既然侯景是来打仗的,那只要支持他打好仗,自己就安全了。
明白了这一点后,梁州上下终于安心的送走了羊侃,迎来了新任刺史侯景。
成婚后侯景倒是也稳重了不少,羊侃毕竟也是做过侯景老上级的,双方的交接和和气气的,羊侃还引荐了几名他的旧部,侯景也照单全收,将他们继续留任。
送走了羊侃之后,侯景果然当场宣布,要发梁州的府兵,囤驻南中城。
这因为羊侃的预防针,梁州本地的士族豪强也都有了心理准备,纷纷表示愿意配合侯刺史,纷纷踊跃出粮出人,协调沟通各方面的关系。
这一切都让侯景有些诧异,本来以他对梁州这帮士族的了解,在汉中杨家的下场在前,他们未必敢使绊子。
但是暗中拖延,出工不出力,推诿扯皮这类事情肯定少不了。
特别是侯景已经为官一阵子了,很了解这些士族豪强的尿性,他们眼中是没有什么大义的,大部分时候在乎的都是自己家族的利益。
梁州这个地方,本就是南北争夺的摇摆地区,改换门庭更是正常的事情。
本以为自己要花费一番力气,却没想到这帮家伙竟然主动配合,反而让侯景准备好的招数用不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侯景知道自己来梁州的主要目的就是打仗,只要这帮家伙乖乖配合,那也省得花费力气。
随着侯景带来的军功幕府军令送到梁州的折冲府,当地府兵迅速动员起来。
出则为兵,散则为民。
这就是府兵制度的优势,这些享受了徭役赋税优免,又足额授田的府兵,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兵员。
自从苏泽设立府兵制度以来,对府兵的优待也产生了效果。
当兵光荣的理念开始在关中扎根,而一名府兵确实能够给家人带来切实的好处,别的不说,光是折冲府的存在,就让地方豪强不敢随意欺压府兵和府兵家属。地方上就是这样,乡野社会就是一个人情社会,当府兵成为基层农村的主心骨之后,也有越来越多的家庭开始依附于府兵上。
杨甲就是这样一名府兵,在两年前他还是山上的仇池白马氐,连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有,在苏泽招降了仇池杨氏后,杨甲被赐予汉姓,编为府兵。
成为府兵后,杨甲分到了土地,一开始的时候他这样的氐人还不太会耕种,但是苏郡公派下了农官教授他们耕种。
苏泽还给三长村配发了耕牛,当然不可能一户一头这么奢侈,耕牛是五户合用一头,管理耕牛的就是五户中的府兵户。
杨甲所在的村子也是各族杂居的,领家是一名从秦州逃难的汉人,杨甲是府兵,他是被足授土地的,邻居老汉儿为了多用他的耕牛,也时常帮着他干些农活儿。
一来二去,杨甲和邻家的女儿好上了,虽然邻居家的女儿是个寡妇,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儿子,但是杨甲原来在仇池山上的身份,别说是娶妻了,就连女人的手都摸不到。
娶了妻,妻子的娘家自然依附到了杨甲家中,杨甲为人仗义,也愿意接济邻人,很快就被选为了邻长。
五户一邻,而耕牛的使用分配权在府兵的手里,府兵天然就是邻长。
杨甲从军的时候,苏泽改进了原先的征兵制度,改为折冲府提供铠甲,但是武器和战马都是需要府兵自备的。
武器还好,上次出征的时候,杨甲缴获了一把宝刀,他本来在仇池山上的时候就有一把祖传的长弓,杨甲一直保养得当。
但是战马就不好弄了,这倒不是买不起战马。苏郡公这些年打通河西,又积极和草原贸易,马的价格已经降低了很多。
杨甲前几次出征,也得了一些绢帛赏赐,婆娘又是一个属貔犰的,这些绢帛也都存着,用来换一匹马倒是也够了。
只是马这个东西,不是买了就好了的。
养马不仅仅需要喂食草料,还需要加精粮豆粕这类的东西给马添膘,杨甲实在也没有精力照顾战马了。
没有战马,从军只能做步卒,虽然杨甲以前在仇池山上的时候骑射了得,但是此时也只能安慰自己,当个步卒业挺好的,好歹要比当骑兵安全,自己婆娘就要生了,可不能让孩子见不到父亲。
今天折冲府的折冲旅帅给村子送来的兵书,杨甲作为府兵也在村口集结。
村里专门举行了一次出征仪式,村中的年轻孩子们看着勇武的府兵们,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对男孩子来说,崇尚强者就是本能,村里这些府兵们都是骁勇的汉子,杨甲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给村中的孩童讲一讲战场的事情,这对于连村子都出不了的孩童来说,这些府兵们的故事,就是他们憧憬向往的世界。
杨甲接了兵书,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战马的嘶鸣声。
杨甲一惊,他连忙进入后院,只看到自己的小舅子牵着一匹骏马,正在小心翼翼的梳毛。
“这?”
“姐夫!这是阿爷从府城东市买的骏马!你看合适吗?”
杨甲认真端详,这匹马虽然不算是上等好马,但是也达到战马标准了,杨甲有些感动。
“姐夫,这马是姐拿出这些年存的绢帛,加上街坊四邻凑的钱买的。”
“另外阿爷已经和四邻商量好了,以后这匹马在村里的饲料大伙儿均摊。”
听到这里,杨甲眼角也噙着泪水。
只见到大着肚子的妻子从屋内出来,对着杨甲说道:
“家中有人照料,郎君在战场上好好作战,切莫不能辜负郡公的恩情。”
杨甲重重的点头。
次日,杨甲和妻子告别,在四邻满怀期待的目光中骑上了马。
这就是府兵制,府兵不单单是一个兵,供养一个府兵需要四五个家庭的合力,每一个府兵都肩负着这些家庭的“投资”。
战场的赏赐,勋官的升迁,乃至于立功当官,这些投资也将会得到回报的时候。
陇西郡聚兵两千,梁州聚兵两千,再征发动员民夫万人,侯景浩浩荡荡的向南中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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