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给江律师告知宁萱鹤意外身亡的消息，他沉默了半天才回答我三个字：“知道了！”
家中一切如故，只是谢瑕搬进了我的客房中，她还真不客气，不过现在大白天她也在上班，辞雪躲在二楼卧室没有阳光的床底下，叶魇依旧是懒洋洋的英短球球，望着空荡荡的家，我去洗漱换了一套衣服，回到律所去上班。
走进江律师的办公室，就看到他一个人坐在会客区茶台上泡茶，泡得还是2000年糯香熟普洱，宁萱鹤送来得那款茶。茶台上还摆着昔归、滇红、红丝带熟普洱，似乎都是她供应的茶叶。
“江律师，对不起，没做好你交代的工作。”我站在茶台前歉意地说。
“生死有命，这种意外你也无能为力。坐！”江律师伸手示意我坐下。
“嗯，胡灵的案子，孙律师接手吗？”我怯怯地问。
“已经接了，比较复杂。孙律师分你2000元介绍费，我报给律所，下个月随工资发给你。”江律师将茶水倒入公道杯后，缓缓开口。
等他将茶水倒入小茶杯，我才道谢：“谢谢江律师！”
“你喜欢喝什么茶？”江律师放下公道杯，问。
“我啊，喜欢凤凰单枞，以前经常喝，很香，回味甘甜，又是乌龙茶，喝了不会睡不着觉。”我想起那些晚上泡一壶单枞边看案卷边喝茶的简单日子。
江律师又给我添满茶杯，道：“年轻姑娘里少见喜欢喝茶的。”
“我妈很爱喝茶，我没她那么懂，就是觉得单枞好喝而已。其实这款糯香熟普也很喜欢，很顺滑。”我淡淡地说完，自然而然又想起母亲，前些日子惨死，她是高龄产妇，好不容易有了和继父共同的孩子，却丧生于鬼婴魔爪之下，而我就在她遇害的楼上住院。
“许霆的案子定于下周三开庭，我要飞赴北京，暂时团队里的事情交给周沙处理，你听他安排。”江律师说罢，没再给我的茶杯里倒茶。
我起身点点头，答应道：“好的！”
“明天周日，好好休息，大家最近都辛苦了！”江律师这话对着所有人说。
我望望周沙，心事重重，在阴行路上告诉无色和叶魇，他俩身上有地府的气息，无色和叶魇斩钉截铁告诉我，这不可能，凡人的肉体丝毫负荷不了地府寒凉的气息，鬼气轻而易举能伤人，而是不是鬼上身我只需要找机会触摸，我可以感觉到。想到这里，觉得还是应该弄个究竟出来。
“江律师，那个糯香普洱真的很好喝，可不可以分我一些？”我唐突地问。
作为上司，他完全可以觉得被冒犯，这是他死去朋友留给他的东西，多喝一点就少一点，话说出口我才觉得自己脑子被猫尿了。但是我看江唯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不快，他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从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装满普洱坨块的透明塑封袋，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这么好的茶艺师，这袋给你，我还有六袋能喝一年，找茶难啊！”
我双手伸过去接茶，故意崴一下脚，整个人惯性前倾接触到江律师的手，那一瞬间他错愕地扶住我，我抓着他手腕而他手中的茶掉到办公桌上。那股黑暗冰凉的气息清晰地钻入我的触觉，我无比肯定这和第一次遇见一样，不同的是，我不难受，没有刀劈斧砍般难受。这说明，他不是鬼。
“太感谢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说了好几个对不起，拿着茶叶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周沙在一旁乐呵呵笑着，完全是看热闹的表情，我瞥他一眼，心想周沙和江律师难道是一路货色？只是我判断不出他们是什么品种，否决了他们是鬼，那还能是什么？我把普洱放进自己的包里，看着周沙盘算着该怎么套出他的真实身份。
我用手机给周沙发了条信息：明天陪我去天佑寺玩吧！他很痛快回复了一个字：好。我们俩谁也不说话，自顾埋头工作，江sir也算待我不薄，一进门连试用期都免了直接正式入职，这两个星期我算是成了团队里文书扛把子，辩护词、意见书、证据清单全都是我的正经活儿，偏生我安了一颗爱出外勤勘察的心。
终于又是一个美好的周末来了，我和周沙去云鼎山游玩，适逢天佑寺迎来新方丈，寺内正在举行水陆法会接引仪式，市里方圆百里就这么一座山，算得上风景名胜。这座不到千米的高山，带给我无数惨痛的回忆，可我也说不出缘由总是喜欢来这里，看到繁茂绿树心就能平静下来，也许流光与这座山也有不解的缘分吧。
“听朋友说，这里的月身殿有座肉身活佛很灵验，有求必应。不过，我不太信这些。”周沙指着靠近方丈厢房的一座偏殿说。
“我来的次数不多，没怎么关注，我们去看看咯！”我牵着他走过去。
今天也是月身殿重新翻修开放的日子，大殿内挤满了跪拜的善男信女，我远远望过去，所谓肉身活佛就是殿中供奉一位三百年前坐化的高僧，听往来的人议论道，这位高僧未做任何防腐措施，面目如生毛发生长，对布施过修缮善款的信众有求必应极为灵验。听到这个说法我一下来了兴致，得道成佛肉身还能有这个待遇？我得回去问问贱猫，看这位高僧在西方成了什么佛菩萨。
“走吧，进去看看，凑个热闹啦！”我拉着周沙往里面挤进去，一进门就是一座巨大的功德墙，上面整齐镌刻着捐赠修缮款项的善男信女名字，我随便一扫在最后的角落里竟然看到熟悉的名字：钟乾坤、胡灵、宁玉、宁萱鹤。四个名字刚好成一列，每人捐款1000元。
我掏出手机，对着这面功德墙拍照，突然感觉见了鬼一般不好的感觉，下意识带着周沙往寺外跑。
“跑那么快去哪儿？”周沙奇怪地问。
“走啦，我内急，陪我找厕所！”我随口编了句谎言，拉着他跑出大殿前的广场。
广场下就是数百级台阶，等我反应过来，已经一脚踏空摔了下去。我曾经感觉到的画面，此刻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在天旋地转中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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