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思故人雁回誓悔亲

2015-06-09 作者: 白清词
139思故人雁回誓悔亲

关于杨雁回的亲事,人人都道是杨家的姑娘要高嫁了。

杨家虽然收入日渐丰盈,真要跟穆家比,其实也不尽然就真算个富足的人家。穆知县已是做了两任地方父母官,家中也是颇有积蓄。这年头,便是不怎样贪的父母官,一任下来,也可以积得数千银子,何况还是两任,且每一任都是肥缺。

杨家的浴堂、鱼塘,生意虽然甚好,尤其那浴堂,人人都道是日进斗金。可真要积攒够万两银子,且需要再等几年哩。

身家是比不上人家了。家世更是比不得。

可这穆家放着多少官宦人家的小姐不去为幼子求亲,这么些年来,偏偏就挑中了个小小的杨家。

人皆道,那杨姑娘美啊,这女人最值钱的就是一张脸啊。

又有人道,杨姑娘自称与萧夫人关系亲密,不知是真是假啊。

说来说去,大家有一个观点还是一致的————能攀上这门亲事,杨家该美上天了。

总之,青梅村的村民都觉得这是一件稀罕事。一个小小的村姑,竟能和进士出身的知县家的公子定亲。他们青梅村近几十年来,还没有谁家姑娘攀上这样好的亲事。

只有杨雁回很气恼,一会一遍的跟母亲怨念,为何哥哥不曾说亲,就要先给最小的妹妹定下人家?

闵氏说道:“那不是为着你两个哥哥要考功名?你那日说得很有道理,娘看他二人童子试成绩皆不错,便想着,不若再等等。趁着他两个年小,先让他两个考两回乡试再说。”

杨雁回笑道:“何须两回?一回便能考中。只怕大哥还要考个解元回来哩。”

闵氏听了甚是高兴。

杨雁回将娘哄得高兴了,便趁机道:“娘,以后女儿就是解元的妹子了,为何要把女儿配给个白丁?”

闵氏道:“怎么就是白丁了?人家穆公子难道不是武举出身不成?”

杨雁回道:“那也是个武夫。”

闵氏狐疑的看了两眼女儿。好端端的知县公子,叫她说得条件这么差,还嫌弃人家是武夫!片刻后,闵氏忽然道:“你该不会……真中意那季少棠?”所以才对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

杨雁回觉得自己好冤枉,季少棠其实也挺冤枉。她道:“定是秋吟以前对着娘瞎说。”

闵氏道:“倒不是秋吟说的,是小莺说的。”

杨雁回瞅了一眼卖侄女卖的十分顺口的闵氏,道:“娘,女儿心里真没人。娘为何要自作主张应了穆家呢?趁着还没议到换庚帖、婚书的地步,娘不如推了吧?”

闵氏顿觉女儿的婚事,自己做主做对了。这穆家门第不错,那穆公子为人也还好,这样的人家女儿都要推了,这不是胡闹吗?她道:“定了才好,从今往后,你已是名花有主了,任谁也别想随意打你主意了。快别再说退亲的事了,传到穆亲家耳朵里不好听。小小的闺女,往后也不许再随意置喙自己亲事!倒说起你娘自作主张了!”

杨雁回知道缠磨母亲是不行的了,还是要另想主意才好,只得怏怏不乐的走开了。

杨鸿、杨鹤自书院回来后,也是双双恭喜了妹妹一番。

杨雁回问他两个:“怎么才三五日工夫便回来了。”

两个人竟道,花浴堂的汤工去小潭山推温泉水时,有个汤工受了闵氏的令,特地绕道云天书院,告知他两个妹妹大喜。兄弟两个便寻了理由,告假回来了。此一番,是专程向妹妹道喜的。

杨雁回已是急得要哭了,扯着大哥袖子哀求道:“大哥,你帮我想个妥当的法子,推了这亲事吧。”

杨鸿奇问为何,杨雁回除了咬死了自己不喜欢穆振朝,便再无二话了。杨鸿好笑道:“天底下有几个男女成亲前,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还不是照样过日子?你就是被家里人宠坏了,生生冒出这许多非分的念头。”

杨雁回气得扭着身子道:“大哥不疼雁回了,以后我都不理你了。”

杨鸿无奈道:“雁回,你听大哥说,那亲事娘已是应下了。平白无故的,怎能推了?这样的亲事都往外推,你可想好了,往后还有什么样的人家敢来咱们家提亲呢?你这是发得什么疯?你好好想想大哥的话,这门亲事可是能随意推得的?”

杨雁回心知大哥也指望不上了,便只好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死活不出去了。

她其实早就仔细想过了。若真推了穆振朝,往后的亲事,指不定是什么样呢。况且,她这么一直等啊等,万一就是等不到俞谨白呢?

为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男人,便平白耽误了青春,值得吗?

可是想来想去都是白想。她只要一想起跟她定亲的是别人,便十分受不了。推了以后,再没好亲事又如何?她原本就是不打算嫁的啊。谁知道为何会意外杀出个俞谨白,让她如此牵肠挂肚。

杨雁回正在房间里独自别扭着,杨鹤却又来敲门:“雁回,姨妈来了,快出来见长辈。”

杨雁回只得不情不愿的挪出来,出去见崔姨妈。

崔姨妈面上掩不住的气愤,却仍是勉力笑着,直说雁回都要定亲了,成了大人了。

杨雁回道:“姨妈莫不是特地来取笑我的?”

崔姨妈道:“这孩子,这是说得什么话,姨妈是听说你定亲了,特地来恭喜你的。”

杨雁回并不爱听家里人为了她的亲事罗唣个不休,又问道:“我怎地瞧着姨妈脸上全无喜色?是不是秦家有谁欺负姨妈了?我猜定是那苏姨娘。如今除了她,秦家可没人敢惹姨妈。总不至于老太太院子里的人,这会子要欺负姨妈吧?”

崔姨妈道:“这回可真不是苏姨娘。秦家的事,我也不愿对着你们说,乱糟糟的,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处不成。”

杨雁回反倒越发好奇了:“姨妈这话说得,听来定然是有人惹了姨妈生气了。既不是那苏姨娘,还能是谁?莫不是秦太太与姨妈翻脸了吧?”

当初谋害葛氏的胎儿,绿萍也有份。秦太太和绿萍之间,本应当是有仇的。她二人既能为着对付苏姨娘结成一条线,自然也能为了别的事翻脸。

崔姨妈本不愿说,但她今日面上实难瞒住人,闵氏也颇为担忧,以为这个老姐姐有了什么麻烦又不肯说,便催问了几句。崔姨妈只得道:“我是被那秦侍郎给气着了。连自己亲生女儿让人谋害了,竟也能装作没有这回事。”

杨雁回更听不懂了,问道:“谁敢谋害秦侍郎的儿女?莫不是秦太太那个女儿被苏姨娘下黑手了吧?”

崔姨妈道:“她倒是想下黑手,太太也得给她机会。我说的是原来夭折的大小姐秦莞。”

一听事关秦莞,杨雁回更是惊奇:“我早听绿萍姐说过,那苏姨娘加害过秦大小姐。莫不是还能加害第二回不成?秦大小姐早已是入土了的。”

崔姨妈满脸的愤慨更是没遮掩的悉数暴露了出来,她道:“亏得大小姐早早亡故了,若是活着,还不得让自己老子再气死一回呢。”

在杨雁回和闵氏的追问下,崔姨妈这才慢慢道出实情。

原来秦太太并未从苏姨娘谋害她人腹中骨肉下手对付苏姨娘,反倒是走了另一条路————帮秦莞伸冤。

这条路虽不好走,倒也不难走。于扳倒苏慧男而言,也可算是捷径了。

秦太太在秦家立稳后,便想办法找到了那个自从吴凤楼死后,生意每况愈下,如今已不知道沦落到什么旮旯角里的戏班子。

她暗中拿钱打赏接济戏班的人,让他们还能安稳留在京中,不至于解散。戏班终于熬到机会降临,得以在会芳楼再次唱戏。

秦太太又寻了机会,撺掇秦明杰去戏园子里听戏。她们夫妻两个包个房间独自听戏,也费不了几个钱。

秦明杰原本是应了的,可到了会芳楼没一会,发现是那个戏班子的戏,死活听不下去,起身便要走。

秦太太又怎么会叫他走?温存小意的哄着,几杯酒再灌入肚里,秦明杰守了三年的秘密便守不住了,终于还是对妻子开口了:“容容,往后不要再去华庭轩了。那里……死过人。”

葛倩容道:“老爷说得什么话。莞姐儿是个好孩子,不会伤了我的。”

秦明杰却道:“偷人的女孩儿,能是什么好孩子?这戏,我是不听了,我劝夫人也莫要再听了。当初就是这个戏班的一个戏子,叫吴凤楼的。他害了我女儿,也害苦了咱们秦家。那次的事,若是走漏了一点风声,秦家的名声便要烂到底了。夫人莫怪为夫不肯早早告诉你。”

葛倩容仍是道:“我不信。莞姐不是那种人。”

她执意不肯走,反而借着重重打赏的理由,让人近前回话,将戏班中的人一个个唤来,一个个的对质。当日戏班在秦家做了些什么,吴凤楼做了些什么,往日吴凤楼又做了些什么,回得一清二楚。

原来那吴凤楼曾经迷恋一个娼妇,一心扑在那娼妇身上,还为那女人弄得倾家荡产。那娼妇骗尽了吴凤楼的钱财,却又不愿跟吴凤楼好,卷了细软跟随自己另一个旧情人跑了。吴凤楼顿觉心灰意冷。偏巧此时吴凤楼的师父一病不起,每日里求医问诊,颇耗费银子。吴凤楼四处筹措无着。

可不知怎地,有一日,他忽然有钱了。他不但拿了钱财出来给师父治病,还留下许多银钱给师父傍身。戏班里的人皆奇怪他从何处得来的钱财,吴凤楼却是自己也说不清。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吴凤楼的师父得了钱财,仍是没有治好那病,还是去了。吴凤楼更加消沉,有一日,竟然吊死了。

葛倩容问了好几个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说辞。至于那日吴凤楼身上可有什么玉佩掉了,众人都是异口同声说没有。葛倩容又问,吴凤楼可曾因为那个娼妇走了,便因伤心失望,转而去魅惑别的良家女。众人更是异口同声说,此事断是没有的。因为那吴凤楼后来再未碰过女人了,倒是碰过几次男人。

事情明摆着的,有人因知道吴凤楼常走秦家,便利用他设了套,坑害秦家小姐。当初只要秦明杰肯仔细查一查此事,便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葛倩容正待要继续问下去,却被秦明杰打断道:“别再问了,让他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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