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听到答复，不安的抬起头，撞上顾宇轩有些复杂的目光，他的薄唇紧紧的抿着，似乎是在忍耐着些什么。
许久，顾宇轩淡淡的开口，“我可以为你提供更好的生活。”
看着云初桃有些不解的目光，顾宇轩继续说道，“你可以穿昂贵的衣服，可以住华丽的房子，可以去最好的学校。可以做想做的事情，不必曲意逢迎，不用逆来顺受。”
当顾宇轩说到学校的时候，云初桃的大眼睛明显闪亮了一下，十七岁的她还学不会完全的掩饰情绪。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提供给你，只要你不再惦记着云家的事情，不再想着云景笙，不再去为他做任何事情。”
不再……惦记着云家的事情么？
看着顾宇轩有些热切的目光，云初桃却黯然的垂下头，怎么可能不惦记……
事到如今她还会梦到云妈妈被卡车碾过时的样子，记得云妈妈气若游丝的拉着她的手……
记得她答应了云妈妈的临终嘱托……
“对不起，我做不到……”声音很低，沙哑而颤抖。
顾宇轩又一次良久的沉默。
“那么你将一无所有。”顾宇轩的声音像一阵寒流，好像整间卧室的温度都在骤降。他本以为可以试着去靠近她了，却想不到云初桃还是如此固执的惦念着云景笙。
云初桃感受着顾宇轩周身散发的冰冷，不再说话，只是低垂着头。
顾宇轩不明白，那样不堪的云景笙，究竟有什么可让云初桃牵挂的，而他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是不甘。
却还是很好的控制着情绪，她有选择的权力，该让她过她想要的生活。
“那么，不选择我给你的路。你今后打算怎么办？”顾宇轩的语气很平静，刚刚的热切好像与他无关。
今后么，云初桃抬起头看着顾宇轩依然淡漠的脸，那些事情，她从没想过，只能茫然的望着顾宇轩，不知道他想听到怎样的答复。
“我的意思是，你明天睡在哪里？你后天要去做什么？一星期之后？一年之后呢？”顾宇轩耐心的解释着，想不到她竟然已经茫然到这种地步，那个在他面前谈论梦想眼睛闪亮的女孩子去哪了？
“我可以住在……我可以回家……”云初桃有些无措的回答着，她打扰了顾宇轩这么多天，也确实该离开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云初桃的自怨自艾，“我是指关于你的未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未来……她还有那种东西需要她考虑么？
“我……我……我需要经营好云妈妈留下的便利店……”掩饰一般的答非所问，她早就习惯了不去想自己，现在突然问她未来什么的，云初桃也不知道回答什么他才会满意。
“初桃。”顾宇轩叫着云初桃的名字，锐利的目光将她躲闪的神色尽收眼底。
“嗯……”慌乱的回应着顾宇轩，对上顾宇轩洞察心底的眼神之后急忙垂下眼眸。
轻叹一口气，顾宇轩说道，“如果你不需要我给你的路，至少你该抛弃那根本不属于你的姓氏，你该去过自己的生活。你为云景笙做的已经够多了，你不欠他、更不欠他们家什么了。”
云初桃低着头，心里想着顾宇轩说过的话。什么都不欠了么，那云妈妈收养了被母亲遗弃的她，还为了救她而丢掉性命，又该怎么算？
“答应我，忘掉他们，去开始你自己的生活。”顾宇轩的语气依旧冰冷，却明显比刚刚柔和不少，“忘掉懦弱、忘掉沉默、忘掉你那些不该由你来背负的东西，至少忘掉云景笙。”
云景笙……
不自觉的想起从前的景笙哥哥，他本是温柔而斯文的，会在她被别的小孩子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会护住她吓走其他的小孩子，他的改变，都是从他得知母亲去世的时候……
“怎么可能忘得掉……”低低的声音伴着与年龄不符的悲戚，至今脑海里还是云妈妈弥留之际有关于景笙哥哥的嘱托……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根本就是她让云景笙变成眼前的模样的，是她亲手毁了一个平静而祥和的家庭！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忘得掉！”几近沙哑的声音从她颤抖的身体里爆发出来，云初桃低着头，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被子，眼泪带着灼人的温度，滚落在淡金色的缎面被子上。从她记事以来，只有这一次，她大声的讲出自己的想法，却是在她最害怕的顾宇轩面前。
想忘记，哪有那么容易……
就算逃得出云景笙的算计，心里的枷锁，背负的恩情又该怎么逃、怎么忘！？
顾宇轩站在她的床前，坚毅而笔直。
意识到刚刚的失态，云初桃慌乱的抬起头去看顾宇轩，却发现他的眼里有她不曾见过的情绪，是悲伤还是痛惜，她看不懂。
“对不起……”云初桃看着顾宇轩紧抿着薄唇，眼神冰冷，而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手枪！
顾宇轩缓缓抬起手臂，将枪口对准云初桃的额头。她灰色的眼眸一瞬间睁大，顾宇轩的脸上却已经寻找不到任何情绪。
身体被吓得冰冷，甚至忘记了她还在哭泣，目光缓缓的下移，对上黑黢黢的枪口，她记得这把通体闪亮的银色左轮手枪，正是在赌场里顾宇轩用的拿一把，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面是有一颗实弹的，他现在拿枪对着自己是要做什么？
“如果，你依旧如此，下一次还会受到伤害。或许不是被卖，可能是被唾骂、、被侮辱、被陷害，如果再一次遇到云景笙那样的人，你可能连性命都会丢掉！”
再次沿着枪口向上去看顾宇轩冷峻的脸庞，依旧看不出他的情绪，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惶恐和惊诧。
“既然你还要受苦，还不如在这里死掉好了，一了百了，所有的痛苦都没有了，不是么？你那么喜欢逃避，死亡才是一劳永逸的选择，人只要活着就要学会面对，就要明白自己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活！”
云初桃紧紧的盯着枪口，内心慌乱，但是她知道，顾宇轩一定不会对她开枪的，他曾那样努力的去保护她，又怎么又伤害她。
“不想死的话，就答应我，忘掉过去，忘掉云景笙。”鹰隼般的眼睛带着骇人的凌厉，顾宇轩不知道他的方法是不是太过激，但是他知道这样的云初桃离开了他是没办法独自活下去的。
内心的慌乱让云初桃的呼吸都变得急促，死亡那种事情，她不是没想过，当云妈妈惨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多希望被卡车碾过的人是她，这样就不用答应云妈妈的嘱托，不必面对云景笙的质问、癫狂。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忘得掉……”顾宇轩不是她，怎么会懂她寄人篱下的生活，怎么会明白她的隐忍，又怎么会明白她背负了云家怎样的情谊！
认定了顾宇轩不会开枪，似乎是孩子任性叛逆的本性在作祟，明明看到了顾宇轩神情中微不可查的焦虑，却倔强的将头扭向一旁不去看他。
“啪——”
云初桃听着空膛的枪响吃惊的转过头，像缺乏润滑的零件，云初桃听得见骨节转动摩擦的声音，僵硬着身体缓缓的看向眼前的男人，顾宇轩竟然扣动了扳机，他……他竟然对着自己开枪了。
云初桃不敢再动，只是呆呆的看着顾宇轩，伴随着刚刚的一声枪响，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应声而碎，他的温柔、他的笑脸、他粗糙却格外温暖的手掌，那些景象，一瞬间灰飞烟灭。
“看来你的运气不错么？”顾宇轩一步步的逼近，曲起一条长腿跨在床上，这一次枪口直直的抵在云初桃白皙的额头上，枪口冰凉，她却连颤抖的勇气都没有。
“告诉我，你要怎么活？你还有一次机会，人生却不会让你重来。失去的永远都回不来，如果放弃了自己，谁都救不了你。”顾宇轩说这些话的时候，英气的眉毛紧蹙着，眼神里是他从不曾流露的悲伤和焦虑。
云初桃的眼前只有那把明晃晃的手枪，她什么都看不到。
这下云初桃真的相信顾宇轩会开枪了，顾宇轩高出她太多，顺着手枪她看得到他白色衬衫的袖口，再向后是他起伏的胸膛。
那里面，真的有一颗在鲜活跳动的心脏么？
如果没有，为什么会不惜生命的去维护她？
如果有，又为什么会开枪？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准备放弃了么？”顾宇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是听不出情绪，却一下子将她拉回了眼前。
她只知道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她想再看一眼那个十多年不曾谋面的亲生母亲，她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她甚至记起了已经蒙尘许久的梦想……
空气在两人周围凝滞开来，云初桃看着他有力的手指勾在扳机上，子弹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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