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仁者暴者

第七十七章仁者暴者

皇宫中的规矩是严格按照等级制度执行的，如每月妃嫔的月钱不一，得到的赏赐不一，甚至连戴的头花都遵从尊卑，不能乱戴，而妃嫔死后发丧，也会遵从等级。

当然，事事都有例外。皇帝宠幸的妃子可以得到极致的荣耀和财富，而被皇帝冷落的妃嫔则境遇不堪，待遇甚至不如宫女。

静妃就是被冷落的其中之一，从她殁后到入敛，皇帝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过。灵棚守丧的除了一位年迈的嬷嬷之外，另一个人就是秦暮言了。

“四爷，您已经两天两夜水米未尽，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嬷嬷端着一碗白米粥放到秦暮言的身边，长长叹息一声，心底的哀伤涌进眼底，泪水又一次漫过虚肿的眼皮，滑下来。

秦暮言面色苍白，嘴角紧抿，他的拳头紧握，似乎要把指缝中的空气都挤碎，胸膛里跃动的心，也一度因剧痛而变得猛烈如擂鼓。

曾几何时，父皇视额娘为世上最爱，他也一度享受过那种爹娘身边绕膝而欢的幸福，可是时间改变了一切，甚至改变了爱情和人心。

“嬷嬷，人心真的如此亦变吗？就像是天上的浮云不经风吹？”秦暮言抬起眼睛，那漆黑的眸子里是暗夜，是深渊，甚至有滚滚的仇恨。

嬷嬷看了一眼静放在灵棚里的棺木，不顾尊卑，轻轻抚着秦暮言的青丝，“言儿，你该记得你额娘说过的话，不论这世界有多么糟糕，人心有多么冷漠，你都要有勇气去寻找你的爱，因为这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你付出生命的东西。”

“可是额娘因爱孤苦一世！”秦暮言心里的冲突极其的利害，唇角微微地抖动，他想起的，是父皇对额娘的冷酷无情。

嬷嬷空洞的眼神突然染上了钦佩，她回过头再次默默注视着棺木，深深叹息，“可是，静妃娘娘从来都没有后悔爱过，就像奴婢从来都没有后悔追随娘娘……”

似乎有一阵轻风吹过，送来了阵阵春天泥土特有的芬芳，连同着生命的气息，秦暮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微微的松开一点，又松开一点。

那风穿过灵棚，穿过那白色的绫锻，向更高的天空飞去，新一天的阳光如丝如缕，辉照在秦暮言的额头，他轻轻放开了嬷嬷，“嬷嬷，我想喝点粥！”

嬷嬷会心而笑，“我去帮你重新热热。”

客栈里，黑影重重打了一个饱嗝，看到面前那么多的美味，颇有点遗憾的说，“如果我真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好了，每天给我做这么多的好吃的，像我这样的人，一生颠沛流离，这两天的日子就如坐云端。”

经过风吹日晒，黑影的皮肤黝黑，皱纹纵横，神色间除了沧桑就是老练，可是说话的声音却是柔和而沙哑的女声，这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屈梓月勉强忍着不笑出声，最起码不能在这个时候让黑影扫兴，若不然，这两天的辛苦可就要全部付之东流了。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啊，我还有好些会做的菜还没有展示呢。”屈梓月会意一笑，十分殷勤地将黑影面前的剩菜移开，又送上一杯刚刚沏好的龙井茶，看着黑影心满意足的喝下，屈梓月依旧微微一笑。

说起来，算是黑影命大，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却安然无恙的能在这里吃吃喝喝，说笑不误，这对屈梓月来说是个奇迹，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体质脆弱是不是因为打了太多的疫苗原因。

“说吧！”黑影揉了揉肚子，目光直直投向屈梓月，神色也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屈梓月愕然望着黑影，“说什么？”

“说你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说起来我也算是阅人无数，不成仙也该成精了，可是却怎么也看不透你这丫头的想法，这也算是我一大失败。”黑影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注视着屈梓月，等待她开口。

犹豫半晌，屈梓月陪了一个笑，眨巴眨巴眼睛，“您看在我救您的份上，能不能把玉石给我瞧瞧。”

“玉石？什么玉石？”黑影故作惊讶，可是他神色间稍纵即逝的闪烁却躲不掉屈梓月的视线，她嘿嘿笑了两声，伸出手掌，“大恩不言谢，我只是想瞧瞧你的玉石，难道这都不肯答应？”

“果然是心怀叵测，怪不得……”后半句没说下去，黑影就收了话，只摇摇头，“我没那么傻，玉石不在我身上，我怕他们捉到我，玉石就被他们抢去了。”

“他们是什么人，边塞的武林人士？”屈梓月想起那天在望春楼初见那些人时的情景，他们个个身着异装，那绝对不是可以装扮出来的凶狠足以说明，他们并非是璃京的人。

黑影微微一笑，摸了摸胸口的刀伤，哼了一声，“六爷狠辣，连找的人都是这样的凶狠角色，看来这一次，六爷是真的要出手了。”

“秦宇年……”屈梓月失声惊呼，她怎么也不能把那些人和一身海棠红的秦宇年联系在一起，但显然，黑影并没有说谎，她摇摇头，“玉石在哪里！”

“屈姑娘，老朽有句话要送给姑娘！”黑影语气里不仅严肃，而且多了一份郑重，这让屈梓月不得不收回神来注视着了，“请讲！”

“不管姑娘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得到玉石，但我想让姑娘知道，玉石确实是笔财富，仁者得之，天下幸，暴者得之，天下亡！”黑影说完，轻轻挪动身子躺下，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发怔的屈梓月。

窗外阳光大好，可是屈梓月的心上却如同压了大石，让喘息都变得有些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