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众里寻他千百度
天空像是遮了一层青黑色的纱,当天空变得又青又蓝的时候,第一颗星星遥遥在天边眨着眼睛。
月亮一路相随,时不时被一块青云遮住,有一层光晕从云边偷偷溜出来,人世间变成了另一种模样,这让骑马狂奔的屈梓月一度回忆起那天为了躲避宋京的追杀时,立在墙头,看到万家灯火齐明的那种感觉。
不错,就是静谧,那种让生命变得更加生动、活跃、真实的安静,只有在那一刻,你能感觉到胸膛里那颗奇异的心脏在跃动,而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涌突流。
冀云和安达带着人马顺着河道疾驰,两个时辰后,确定后面没有追兵,才决定在附近的一片树林里歇脚。
待冀云将安北抱在怀里时,看到安北青白的脸色已渐渐有了血色,她抬起眼睛,惊异地望着正走过来的屈梓月,“屈姑娘,这药果然是神效!”
安达听到这话,也疾步走来,看到呼吸均匀的安北,满是感激地望向屈梓月,“屈姑娘,如果安北能好,安达一定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恩情……”
月光之下,孩子长长的睫毛微微的曲卷,小脸的轮廓十分的精致。他恬静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痛苦,只剩下大病过后的疲乏。
屈梓月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小脸,十分自信地说,“晚间再服一粒,明天他就会活蹦乱跳,你们不必担忧!”
所有的人都俯身过来,关切地看着冀云怀里的孩子,听到屈梓月的话时,那些她曾经还觉得十分蛮横的脸上渐渐露出欣慰和祥和。
只在刹那间,屈梓月心底的某种观念突然被颠覆了,有时候眼睛所看到的善非善,恶也非恶。
她独自一人走到林子的边缘,极目眺望,只见整个天地之下都是朦胧不清,像是混和了乳白色的颜料。
心间的许多东西也似蒙上了薄纱,目光所望的北方上空,却浮腾着层层的青云,将月亮的光华遮去了一半。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头隐隐浮现,屈梓月握紧拳头,不管前方等着她的是什么样的情形,如今的她,只能进不能退。
“娘,我们在什么地方!”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林中响起,所有的人都惊呼一声,“安北醒了!”
待屈梓月重新回到冀云的身边时,不等她问明情况,却见脾性暴躁,生性泼辣的冀云突然双膝弯曲跪在了屈梓月的面前。
“冀云,你这是做什么?”屈梓月受此大礼,心中不安,忙上前要扶冀云。
“屈姑娘不知,冀云曾在佛前许愿,如果有人能救安北,她甘愿为奴!”安达的声音里有几分的哽咽,一向粗犷不羁的男子,却别开脸掩饰微红的眼圈。
屈梓月摇了摇头,他们怎么能知道,并不只只是安北需要那瓶救命的药,她只不过是利用他们罢了。
“冀云,你不必如此!”屈梓月半跪着扶起冀云,却看到穿着红衣如辣椒一般的冀云已经是泪流满面,一路的心酸,此时似乎化作了滚滚的热泪,从她那倔强傲气的脸上缓缓地淌下。
“安北,来,快叫干娘!”冀云二话不说,把身边的安北也按倒在地,咚咚咚三个响头,屈梓月想要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她无奈地摸了摸身上,耸耸肩膀,“我现在可是一穷二白,不过还可以送你一粒救命的药,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干娘!”安北的声音清脆如莺啼,屈梓月的心也被喊的酥软,再看看冀云破涕为笑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不忍心拒绝。
待安北服下药,冀云这才起身,吩咐手下的一个男子带着安北去休息,待她重新回到屈梓月身边的时候,心情似乎已经平稳许多。
“初见屈姑娘,对屈姑娘有所不敬,还请姑娘见谅!”冀云抱愧,神色也含着微微的不安,这哪里还像是初见时的母豹子?
回想起午时的情形,短短几个时辰的时光,她和冀云已经从敌变友,这对她来说,也是不幸之中的一种安慰。
屈梓月就地而坐,拍拍一旁的草地示意冀云也坐下,“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我到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屈姑娘请讲!”冀云和屈梓月傍肩而坐,有风吹过,林间的草木发出十分细碎的声响,更显得二人十分的亲近。
“有人说沙锦镇是匪徒当道,卧虎藏龙的江湖地,这可是真的?”依照推测,屈梓月不难想象沙锦镇的模样,狂风、沙地、江湖人士鱼龙混杂,不少朝廷的侵犯也定在那里寻栖身之地。
半天没听到冀云回话,屈梓月微微侧目,见她依旧在思量。
“这话也对,也不对。”冀云的声音里有几分怅然,她回头看看正安排值夜的安达,才缓缓说道,“对于朝廷来说,沙锦镇确实是匪徒当道,可是对于我们来说,只有沙锦镇才是真正的家!”
“你们是匪徒?”屈梓月终将心中的好奇问出来,她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结果有待商榷,可还是决定坦然问之。
冀云嘴角浮笑,白天的那副傲气与霸道又恢复几分,她扯着地上的草十分直率地反问,“屈姑娘也觉得我们像是沙匪?”
“这我不知道,不过你的鞭子十分霸气,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瞧瞧?”屈梓月转移了话题,不管他们是不是沙匪,此时,她都与他们在一起,用秦宇年的话来说,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冀云十分果断地从腰间取出长鞭,鞭子刚刚伸展,上面的利刺像是得了信号一般,“唰”地展开了,那鞭子就像带着倒刺的长蛇,看了也让人寒毛倒竖。
看着屈梓月轻轻地抚弄着鞭子,冀云稍加犹疑才轻声问,“你认识静玉县的县令!”
屈梓月停下手里的动作,回眸轻笑,“确实认识,他抢了我的药,我打不过他,所以借了你和安达的人马,你不会怪我吧!”
冀云神色一晃,似信非信,但还是十分爽快的笑答,“你救了我儿子安北,不用说是帮你去打县令,就是打璃京的皇帝,我也干!”
打璃京的皇帝……这话勾起屈梓月心间多少的是非曲折,她将鞭子还给冀云,心头的重压只加不减。
“屈姑娘如果喜欢,我可以把鞭子送给姑娘!”冀云生性率直,将鞭子双手奉上,屈梓月摇摇头,“还是你带着它比较合适,我想休息一会,明天随你们一同去沙锦镇!”
“好,去了沙锦镇,一定好好招待屈姑娘!”冀云将鞭子收起,鞭上的利刺像是被驯服的老虎,乖乖的收起,鞭子被冀云重新盘到了腰间。
屈梓月和衣躺在带着露珠的草地上,心头却是乱作一团。离璃京越远,好似秦宇年的音容也渐渐的模糊,那一席致命诱惑的海棠红,在这些日子也渐渐变成了一种凝重的血色,轻易地,她都不敢再揭开这层记忆之纱。
一夜睡的并不算安稳,梦中的情景让她频频惊醒,阴谋、诡计,层层叠叠的恩怨,屈梓月摸了摸额头,烧总算是退了。
天空已经是晓白,安达轻声地喊着睡梦中的冀云,“孩子他娘,该起身了!”
屈梓月起身时,后背的疼痛明显的好转,直待冀云走到她身边惊呼一声,“啊,你的脸!”
屈梓月才知道,因为过量服用药物,原本光洁如玉的脸上布满了可怕的皮疹,用手摸起来像是脸上种了豆子一般可怖。
也罢,反正要做见不得人的事情,迟早也要遮着脸活。
“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屈梓月抖开帕子遮到脸上,冲着冀云挤了挤眼睛,见她不以为意,冀云才有些窘迫地说,“只要屈姑娘没事就好,我们要出发了!”
“冀云,我想换一套男装,不知道你那里可有……”话还没说完,冀云就冲着安达喊,“喂,让你的人拿一套衣服过来给屈姑娘!”
片刻的功夫,一个胳膊受伤的人捧着一套男装过来,神色赧然地对屈梓月说,“只有这件还算干净,委屈姑娘了!”
等屈梓月将那身衣服套上,带着棕红色狐毛的马甲,黑色的马靴,用青布裹起青丝,面遮黑遮,一个神秘莫测的江湖侠士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样打扮,到跟我们成了一伙的了,你不怕有人叫你沙匪?”冀云翻身上马,朗声大笑,那笑声让人觉得,昨夜的悲伤已经涤净,只留下无限的欢快在今天。
屈梓月也翻身上马,只回眸轻笑,“入乡随俗就是这个道理,去了沙锦镇,好人恐怕死的更快……驾!”
冀云回味了半晌,觉得这话颇有道理,回眸望望缩在安达怀里的安北,也打马狂追,“屈姑娘,等等我!”
一个时辰之后,果然到了通往沙锦镇的边关桐关。
桐关的城门高筑,有一百多名护卫守在城墙上方,城门口左右各有五名护卫,检查着来往行人。
清晨进出桐关的百姓很多,每人的肩上都挑着贩卖的货物,看起来,沙锦镇虽乱,但是来往的生意却不受影响。
等待通关的时候,屈梓月骑在马上发着呆,想到秦暮言曾约定,让她和珍溪赛瑶等人就在桐关留守,他去沙锦镇调查动乱之事,也不知道,现在他们人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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