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麦芒刺

第一百八十章麦芒刺

刚刚要走，小东子有些烦躁地抱怨，“草垛里睡觉挺舒服的，就是麦芒太扎人！”他回头有些羞赧地看了一眼屈梓月，然后不管不顾地挠起后背，看他又恢复了初见时的调皮样子，黑夜里的屈梓月无声笑了。

心中满满的全是温柔，如果岁月能停留在此，那该是多么幸福啊！

“找到了，总算是找到了！”小东子双指捏着一根麦芒递到屈梓月的面前，费了好大力气，屈梓月才看清楚原来麦芒的样子，如针一般尖而细，而且上面布满了细细倒刺，怪不得能轻而易举的附到人的衣服上。

有个主意在脑海一闪而过，屈梓月拉着小东子走到草堆前说，“来，帮姐姐多收点麦芒吧！反正天已经这么晚了，也不介意再晚一点！”

小东子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又看看那堆麦草迟疑地问，“姐姐要那个做什么？我肚子饿的厉害，不如我们还是先找客栈吧！”

屈梓月一把拉回正要离开的小东子，嬉笑着说，“有人得罪了我，我要惩罚他，先帮我收集麦芒，一会到了客栈我请你吃好东西！”

“烤鸭……猪肚……红烧鱼……”小东子流着口水点菜，被屈梓月食指点着脑袋戳了一指，笑骂，“瞧你那点出息，我保证，只要客栈有的东西，我都可以请你吃！”

一听这话，小东子兔子一样蹦到了麦草根前，一边拔着麦芒，一边想着满桌子肥酒大肉的情形。

他用余光望着屈梓月，几个月不见，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管不顾的屈梓月，神情里除了那不改的聪慧之外，还多了几份持重。

“姐姐用麦芒要惩罚谁？”小东子无意问起，听到屈梓月含笑说，“你别管，总之到时候看好戏就对了！”

两人不言，在清幽的夜色里一把一把地扯着麦芒，秋风吹动着麦草，发出簌簌的声响，两人的心情都极为的轻松欢快。连屈梓月自己也不知道，在若干年后，此时此刻的这个画面，成了关于小东子和她之间永世难以忘记的记忆。

扯来的麦草都包在屈梓月的手帕里，直到再也包不下了，屈梓月才拍拍小东子的肩膀，“小东子，足够了，我们走吧！”

小东子把最后一把交给屈梓月，想象着某人身上扎满了麦芒后的情形，暗笑着，不知道谁又要在他姐姐手里惨叫了。

有人陪伴，再长的路途也不长了。走了多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了点点的灯火，小东子指着前面的灯火大叫，“姐姐，你瞧，前面有客栈了，我马上就可以吃到大鱼大肉了，好高兴呀！”

“你不是说六爷给了你们很多银子吗？莫非连饭都吃不饱？”屈梓月加快步子，连脚的疼痛也不顾了，一路与小东子攀谈，知道了很多的事情，但还是不解他为什么一听到鱼肉就要高兴成这副样子。

一直欢快地小东子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子来倒走，脸上绽放着某种奇异的光，“六爷对我们很好，银子也足够，小东子只是想和姐姐一起吃饭，姐姐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在一起吃饭的情形吗？”

“当然记得，记得当时，你把我当成了公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呢！”屈梓月还想说，他还送给她一只耳坠，可是因为不小心弄丢了，也不好意思再提。

小东子抿嘴笑着，“那天姐姐恍若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所以小东子才不敢认了。现在只想和姐姐再对饮一次……”这样，就能好好看看姐姐，把姐姐的眉眼都深深地刻在心底，可是这些话，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的姐姐是何等的风姿，何等的聪明，璃京也只有那几位皇子才配得上她。

到了客栈门前，屈梓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瞧到二楼上有灯火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轻轻眯起眼睛，有丝邪恶的笑划过脸庞。

“姐姐，快进去吧，也不知道客满了没有！”小东子回头催促，看到屈梓月在那里愣神，不由看呆了。

屈梓月点点头，走至柜台前付了一间房的银子，又问掌柜子，“晚间还有什么好吃的，给我们送上来一些！”

乡村野店，偶尔来了这么一位漂亮的女子，掌柜子难免多看了几眼。再瞧瞧一旁的男子，眉目也算清秀，可是长着一对暴牙，心底哀叹几声，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客官真是抱歉，厨子已经歇息了，现在只有房间里那些点心可以果腹，想吃什么明早再吃吧！”掌柜子说完，又用鄙夷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穿着寒酸的小东子。

屈梓月也不加理睬，拿着钥匙，提着小东子的肩膀就往楼上走。

小东子看到掌柜子好奇的神色，有些窘迫地问，“姐姐，我们住一间房？”

屈梓月这才感觉到背后有人用十分惊讶的目光瞧着自己，她大声说道，“姐弟住一间房，怕什么？况且是套间，外间应该有榻，我睡外面！”

听了这话，那好事的掌柜子才收回脖子，翻眼想了想，又坐到原地闭目养神去了。

房间里的布置果然跟屈梓月预料的一样，外间有榻，里间是床，看起来到也干净舒服，她拍拍床铺对小东子说，“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买马！”

“姐姐，你的鞋子……”小东子留意到屈梓月的鞋子坏了，半个脚趾都露在外面，有些心疼。

“哦，对了，明天还要多买一双鞋子！”屈梓月回眸一笑，顺手将那碟点心放到了里间的桌上，“你可以全吃了！”

视线又一次落在小东子的左臂上，屈梓月的眼神一阵黯然，正欲开口。

却见小东子微微一笑，表示这没有什么，屈梓月只好把那些抱歉的话咽了回去。小东子目送屈梓月去了外间，看着盘子里摆放整齐的几块点心，小东子有些怅然。

他知道屈梓月现在的境遇并不好，六爷的意思他也知道，只是四皇子已经知道了屈梓月的所作所为，再让他相信她，岂不是难上加难？

况且他的身份也不好隐藏，虽然断了左臂，可是四皇子只需派人前去调查他的家人，肯定会露出马脚。

来时，已知此路坎坷，心中做好了一切准备，想到此，小东子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大嚼特嚼。

屈梓月站在两扇门前犹豫，也不知道哪一间是赛瑾的房间，不管了，为了保险，哪一间也不要放过。

拔下头上的簪子，轻轻把门撬开，房间虽黑，但难不倒屈梓月。

客栈里的布局都大同小异，她仔细观察了自己房间的构造，对这里的一切算是了如只掌。

很容易就找到了外间的衣架，她小心提起衣裳翻开，把麦芒细细撒了一层，又把衣服无声地挂到了衣架上，这些举动都轻悄无声，熟睡的人丝毫没有察觉。

她从第二间房间出来，犹豫半天，心中抱着宁可碰了，也不可错过的心态，把剩下的麦芒都撒完。

出了门，拍拍手，回头咬着牙说，“谁让你们骑着马，让我走路的，就让你们尝尝得罪我的后果！”

本来是想整整赛瑾就算了，一来懒得分辨房间里到底住着谁，二来，她也实在是想看看秦暮言满身瘙痒时，那张脸还能保持冰块的温度吗？

一想到此，她无声笑了。

秦暮言躺在床上，目光紧凝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再加上萧瑟的秋风，无原由的伤感一点一点漫开。

突然想起一阙词，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璃京的情势已经越发明朗，朝中许多的大臣都倒向了秦宇年，再加上父皇对他的信任宠爱，秦宇年几乎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现在不仅不让他过问朝事，连十月的朝天祭都由秦宇年全权操办，要知道，天祭乃是璃京大事，当初连大皇子都没有此殊荣，而是由监国太傅一手操办的。

由此而知，父皇心中的太子之位必是秦宇年无疑了。

几位皇子在朝中虽然各有势力，但秦宇年手段极端，竟然想出办法让他们之间互相牵制制约，这样一来，他的势力在朝中只增不消，像木棉一样以枝生根，到了无法遏止的地步。

想到此，秦暮言心中郁结，多年隐忍低调，本以为可以联合南江国让父皇对自己的看法有所改观，不料，却遇到了赛瑶……

思绪正乱，突然听得门插被轻轻拔开，他正要喝问是谁，突然又听到有衣衫希嗦声响，鼻息起落，分明是屈梓月。

他竖耳轻听，听得她在门口衣架前动作，片刻后又把门插放好，关门离去，他也懒得去理会。

她徒步走了四十多里路，此时去见她，恐怕那张小脸上没什么好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此，心中的那份忧伤竟然被驱散许多，睡前，嘴角微微挂着笑。

屈梓月回到房间，听到小东子在里间问，“是姐姐吗？”

“是姐姐，你快睡吧，明天见！”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