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寒冷的夜晚,可在外面四处游荡的人还很多。
四个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新鲜劲慢慢的也就过去了,小家伙越走越慢,虽然还是会好奇的东张西望,却不会像刚下山那会儿兴奋了。
不仅楚陌骞累了,连端木雪都开始喊累了,中午的时候因为某人不知节制,他的腰现在还是酸的,索性不走了,“咱们找个地方喝茶去!”
楚穆歌许久不曾下山走动,早就不想逛了,另外一个根本不发表意见,端木雪就当他是默认,跟楚陌骞两个人比了‘V’字,“耶!”
端木雪牵着小家伙的手走在前面,丢下一句,“我们去福满楼,那里我去过几次,里面的东西味道还不错。”
想起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有人说福满楼里有个先生在那里说书,于是也就随波逐流的跟着去了。
楚陌骞晚饭的时候没好好吃,这会儿听见有的吃,立即高兴的附和着:“好啊好啊!我要吃饭饭,长高高。”
得,还记得这事儿呢!
听雪楼的势力也涉及了酒楼客栈,在这梵天城里也有几家,不过这福满楼却是梵天城里最大的酒楼,生意一直很红火,端木雪就想带大家去体验一下。
四人进了酒楼,就见一楼正对着门口的位置,搭着一个不大的木桩台子,台子不大,上面放了一张桌子一个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此人头戴方巾,一身青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把鹅毛扇,一副饱读诗书的文人模样,乍看之下,已是而立之年。
一楼的座位都已经坐满了,四人就跟着伙计上了二楼的雅座,这里位置极好,彼此之间都用古风的屏风隔开,这样一来,既有一定的独立空间,又能看到一楼台面,还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算是一举三得了,所以即便是价格高一点,也是座无虚位。
四人坐下之后,楚穆歌接过菜单看了眼,点了一壶清茶和几个招牌的小吃,端木雪吵着饿了,于是又多加了两碗鲜肉馄饨。
刚刚进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这说书先生说了什么?只见那楼下的客人都伸着脖子看他,瞧那神情都是在等着他接着说,偏偏他自己淡定自若,似笑非笑的目光缓缓扫过。
茶点上来之后,端木雪一手拿一个,一个递给楚陌骞,一个塞到自己嘴巴里,吞下之后喝一口茶,口中预留淡淡的茶香,他却是嫌恶的摇摇头,“不够香不够醇也不够浓郁,不如红袖泡的碧螺春好喝。”
听着耳边挑剔的吧嗒声,楚穆歌眉头动了动,放下茶杯转头看他,“说起来,你把红袖和添香留在那里不闻不问的,怎的也不怕伤了美人心?”
闻言端木雪眼角抽了抽,感觉到身边飘过来的视线,嘴角也跟着抽了一下,然后强作镇定的说了句,“他们两个哪里算得上是美人,顶多也就是长得还不错而已。”
特意加重了‘而已’的发音,说完觉得还不够,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早就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好男儿自当从一而终,现在除了我家珏美人,其他人我是连一眼也不会多瞧的,这是原则问题。”
明显感觉到投注在脸上的目光变得温柔了一些,端木雪凤眸一挑,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妩媚一笑,“人家最喜欢珏了。”
楚穆歌在一旁恶寒的抖了抖身子,正要嘲笑他自作多情,却听见西风珏低沉的声音回了一句,“我也最喜欢雪儿。”
再看看拉着端木雪的胳膊乱晃的楚陌骞,小家伙正晃着两条小短腿,不甘示弱的嚷嚷着:“雪儿最喜欢的是骞儿。”
看到这三只不正常的男性,楚穆歌彻底石化了,还好大家都被楼下的说书先生吸引住,没有注意到这一桌的异常。
“骞儿,不要动来动去,好好吃饭。”
楚穆歌头疼的把儿子抓回来坐好,很难理解他怎么对雪儿那么执着,拿起调羹舀了一颗馄饨,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楚陌骞的嘴边,小家伙朝她咧嘴笑笑,张大嘴巴吃了馄饨。
楚穆歌一边喂他吃馄饨,一边注意着留下说书人的声音,听了一会儿,当听到两军对垒的场景,脑海中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烽火狼烟的画面,耳边似有马蹄声声。
战场,那是跟热血江湖截然不同的体会,金戈铁马、热血沙场,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男儿为保家卫国牺牲了性命。
楚穆歌出生在将军府,小的时候经常跟着楚将军厮混在军营里,早就对战场充满了向往,可惜她身为女儿家,是注定了上不了战场,她和爹爹都觉得有些可惜了。
还记得那个时候,爹爹每次饮了酒,就会搂着她坐在将军府的屋顶上,和她一起想念去世的娘亲,有一次迷迷糊糊听见爹爹在耳边说了一些话,爹说:“我的歌儿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爹就可以带你上阵杀敌去,可惜你不是。”
那时候她以为爹是遗憾她不能子承父业,直到爹爹死后,她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才明白那无数个夜晚,爹爹是看着她在思念逝去的儿子。
如果哥哥还活着,将军府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如果哥哥子承父业成为金曜的将军,她也不会因为身后无人受人欺负,有时候她执拗起来,就会想,为什么当初死的是哥哥不是妹妹?
台上说书人口若悬河,台下的人听得目不转睛,楚穆歌的思绪却是早飞到了别处,回过神的时候,刚好听到那一句,“据闻,这镇南将军年纪轻轻也就名震四方,他镇守南疆,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乃当世神将是也!”
这么神?楚穆歌对这位年轻的将军起了兴趣,还欲再听,却听楚陌骞拉着她的衣角说:“娘,我要去茅房。”
听见儿子的话,楚穆歌立即将那将军什么的全部抛到脑后,问清楚茅房的位置之后,跟端木雪二人打了声招呼,就抱着孩子去了后院。
这几天临近新年,酒楼里早晚都很忙,伙计也都到前面帮忙去了,后院没什么人,黑乎乎的连盏灯都没有。
楚陌骞虽然还小,却已经有‘男女有别’的意识,如厕已经不需要人陪同,楚穆歌就在茅房外等着。
耳边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半眯起的眼睛忽然睁开,能听到前院酒楼里的声音,还有其他的一些,似乎是瓦砾松动的声音,这三年来功力大增的楚穆歌,立即意识到有人在屋顶。
很好奇是什么不走寻常路,黑暗中如星双眸缓缓移动着,忽然,脚踩瓦砾声消失,转而是树枝摇曳的声音。
楚穆歌记得刚刚进来后院的时候,有看到一棵树,就在身后的位置,她立即转身,目光停留在月门旁那棵树上。
后院黑漆漆的,只能看到树的轮廓,可楚穆歌却能感觉到那树上有一道视线,想到端木雪的身份,自然而然的开始猜测来人身份,以及来人的目的。
如果是为了端木雪,她倒也不太担心,那个家伙身边还有西风珏,可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
楚穆歌不会想到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她现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头百姓,自然不会招人惦记上,可她还是有些担心。
今晚月光稀薄,楚穆歌只能凭着感觉看着树的某个方位,浑身肌肉紧绷,对方忽然停下来,显然是发现了她的存在,在没搞清楚对方的意图之前,她有必要做好一搏的准备。
没有窸窣声,甚至她都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当树上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楚穆歌倒吸了一口气,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他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这么近的距离她都没有听见声音?难道之前是他故意弄出声音让她发现?
楚穆歌一边闷声咳嗽,一边警惕的看着几步外的人影,他穿着与黑夜同样颜色的衣服,因为背对着月光,看不清他的样子,不过奇怪的是,他身上似乎并没有恶意。
“你能看穿我的伪装。”他率先开口,声音是低沉的,嘶哑的,不分男女,楚穆歌闻言心头一惊,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楚穆歌正想着怎么通知前院的两人,却忽然听见身后的响动,她暗叫一声不好,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就听见‘咯吱’一声,茅房的门开了。
楚陌骞软软的声音说:“娘,骞儿好了。”
“……”
茅厕门打开,里面的气味传出,楚穆歌担心会激怒对方,心肺一缩又咳嗽了几声,等她抬头向对面看时,却见那黑暗中无声无息的,已经没有了黑衣人的踪影。
“娘……”
得不到回应的楚陌骞不满的撅着嘴,“娘,屁屁冷。”
楚穆歌反应过来,连忙走过去帮儿子穿好衣服,确认那人已经离开,她仍然心有余悸,于是赶紧抱着儿子离开。
母子两人回到酒楼,也不知那说是先生说到何处,竟是博得满堂彩,楚穆歌坐下来,将刚刚遇到黑衣人的事跟端木雪说了。
端木雪一听,眉头轻轻皱起,站起身说:“我出去看一下。”为了以防万一,西风珏被留下来照应。
端木雪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摊摊手说:“人已经走了,什么都没发现,估计是什么人刚好路过被你发现了,应该没有恶意。”
楚穆歌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点点头不再想这件事,见楚陌骞眉头轻皱,她伸手把儿子抱过来搂在怀里,问他:“骞儿是不是困了?”
楚陌骞点点头又摇摇头,显然是还意犹未尽舍不得离开,楚穆歌好笑的看着他两强睁着眼睛的样子,亲亲他的额头。
正要跟端木雪说回去的事,却忽然听见那说书人的故事里提到了一对兄弟,仔细一听,越发的觉得这对兄弟很熟悉,似乎就是她不愿回想起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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