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父的样子，所有的表情瞬间消失在了陆梓涵的脸上。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们都是串通好了的，你们都是来报仇的……”说到最后，她跪在了地上，双眼望天，竟吃吃地笑了起来，“不是我的，到了最后，终究不是我的。”
我看着这一场闹剧在我的面前匆匆上映，又匆匆落幕。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只是唏嘘了几句，拉了拉郁垒的衣袖：“我们走吧，饿死我了。”
“等一下。”
我回过头，就看见慕朗有些困难地朝着我们走了过来。短短的几天，他竟然病成了这个模样。
“你有什么事情吗？”我看着他俊朗的五官纠结了一下，然后开口：
“你是双双吗？”
我摇了摇头，慕朗的目光黯淡了一下，自顾自地说着：“其实我原本不知道你们的计划，梓铭过来找我说的。我并不是真的想和陆梓涵结婚，双双能原谅我吗？”
我真想当场翻一个白眼，然后告诉他，陈双早就原谅你了。而且这件事情，她才是最大的策划者，怎么会不知道你和陆梓涵结婚就是为了诳她。
让人先爬上人生的最高点，然后再让人狠狠地摔下来，这才是最残酷的惩罚。
“我知道了知道了。”我囫囵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你没事了吧？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慕朗又一次开口，这一次倒是没有犹豫，“告诉双双，我马上就去找她。”
婆婆家中。
婆婆坐在桌边，听我绘声绘色地给她讲婚礼上的事情，等我讲完，两手一拍：“大快人心。”
陈双一直站在墙边，低垂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我走过去，正好撞上了陈双的视线。那张脸上，全是泪水。
“双双，你哭什么？”我一下子急了，陈双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不是应该高高兴兴的，怎么突然哭了。
“没事，我就是高兴。”陈双含泪带笑，随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现在我心愿已了，也可以走了。”
“啊？”我想抓住她，却只抓到一片虚空。我一下急了：“双双，怎么能这样。我们好不容易给你续了阳寿，你怎么今儿就要走了，我们不是白忙活了。”
“其实，你是舍不得慕朗吧？”婆婆走了过来，原本温柔慈爱的眼神，现在却是一片冷凝。我从来没见过婆婆这样的眼神，拉拉她的袖子：“婆婆，您别这样。双双这也是，也是……”
我一时间想不出形容的词，求助地看向陈双。
“我一个人就够了，没必要平白搭上一个人。”陈双淡淡地说，就像是在说一个旁人的事情。
婆婆叹了口气：“你，会后悔的。”陈双嘴唇翕动了几下，将出口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们谁都没注意到，门外一个悄然离去的身影。
在我们的恳求下，陈双同意在人间再待上一段时间。又是一天无故旷工，馆长已经打了很多个电话骂我了。我骑着车到了殡仪馆，刚停好车，迎面就碰上了郁垒。
郁垒一脸急匆匆的神情，看见我过来了，忙拉我到了一边：“晓晓，你总算是来了。我刚想去找你。”
“什么事情？”我和他并排朝着里面走去。
“你自己过来看就知道了。”我跟着郁垒到了化妆间，化妆间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男人的遗体，在看清那个男人的瞬间，我整个人都石化了。声带就像是被人横切了一刀，讲出的话都带着颤音：“慕，慕朗？”
昨天还好好的人，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紧抓着郁垒的手：“怎么会是他？怎么回事？”我几乎能想到陈双伤心欲绝的模样。
“他是自杀的，真正的自杀。”郁垒慢慢地开口。我浑身一颤，脑中晃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似乎昨天我们说话的时候，窗外晃过了一个身影。再想到之前慕朗说自己要过来找陈双……
我蹲在了地上，如果我能记得慕朗说的话先和陈双说了，又或者，我拒绝了慕朗。他就不会听见那些话，也不会选择自杀。
郁垒拉起我，安慰地说：“婆婆之前不是说过，慕朗原本就命不久矣了。这是他的命数。”
我猛地想起之前郁垒留住陈双阳寿的事情，一把攥住了郁垒的手：“他的灵魂呢？”
“应该，是去找陈双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根本没有心思工作，坐在一边呆愣愣地看着郁垒给慕朗的遗体化妆，然后穿上寿衣。
“等等。”我突然站了起来，“这衣服不适合慕朗，有没有西装？”
郁垒奇怪地看着我，抬手测了测我的额头：“双双，你该不是又……”
我一把拍开了郁垒的手：“我只是想，慕朗是因为陈双才自杀的，那最后，他们就要漂漂亮亮地在一起。”
郁垒沉默了一下：“我去和他们说。”
郁垒的办事速度真是了得，没多久就拿来了一套西装，我看着他将衣服给慕朗穿上，那个冷峻的男子又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回去的时候，我始终垂着头。这一连串的事情，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侩子手。好多原本不会发生的事情，却在我的疏忽中发生了，尽管郁垒百般开导，我却始终过不了自己的那道坎。
郁垒蓦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原本腼腆的大男生，现在竟然一把拉起了我的手：“晓晓，你别想太多。要不，我陪你回去吧。你这样恍恍惚惚的，我怕你出事。”
直到坐到郁垒的自行车后架上，我才回过神来。男生干净的白衬衫泛着好闻的气息，就像是新翻好的被子，带着阳光的味道。心里那种压抑似乎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消磨了不少。
不出郁垒所料，慕朗果然在婆婆的家中。
成为魂魄的他，已经没了病中的虚弱，依旧是那个健壮俊美的男子。我不知道他们谈了多久，但是陈双的眼圈却是一片通红。看见我走进去，陈双抹了抹眼睛，声音嘶哑地叫了我一声：“晓晓。”
我从来不哭，甚至连我妈赶我出家门我都没哭过。可是这个时候，我却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可能因为我哭得实在是有些撕心裂肺，在场的人都被我的阵势给唬住了，在我边上的郁垒更是方寸大乱。手忙脚乱地要给我擦眼泪。
“双双，都是我的错。”我拨开了郁垒的手，抽抽搭搭地跟陈双说，“都是我的错。”
陈双被我突如其来的自我忏悔给弄懵了，求助地看向郁垒。郁垒朝着她摇了摇头，眼神交集间，她就懂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没事的晓晓，生死有命，你别想太多。之前是我的私心，或许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抬眼看着慕朗和陈双，那两人嘴角带笑地看着我，倒让我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可这件事，却还没完啊。”婆婆从外面走进来，坐到了那把老旧的躺椅上，摇了摇手中的蒲扇，“你们两个想在一起，不是殉情就好了。生前没结婚，死了也只是两个孤魂野鬼，是联系不到一起的。”
“结阴亲啊。”我下意识就开口了。
之前不就说过让陈双和慕朗死后在一起，也好断了陈双的执念，让她顺利投胎。现在的社会，已经很少有这种事情了。我也是从来没有见识过，陈双和慕朗两个人折腾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不是为了死后能在一起。
婆婆乐了，笑着对我说：“晓晓啊，你觉得这件事情有这么简单吗？现在的人有几个会相信有鬼魂这个东西，阴亲虽说是两个逝者的婚礼，可也要媒人介绍，双方过门户帖，命关和婚后取得龙凤帖，还有杂七杂八的仪式，你觉得，要是慕家上面那个人不同意，这件事情有可成的余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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