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故人来

“其实，你的寿命在那一天就应该结束了，可是我强行把你的寿命改了过来，你才能活到现在。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要回桃止山受我哥哥的责罚，才消失了一年。”郁垒说的轻飘，可我听着那句责罚，觉得心都要揪起来了。

我虽然不知道阴间的事情，可是也看过不少的神话故事。泄露天机尚且是要遭天谴，更不要说郁垒篡改了我的生死。如果是这样，我宁可当初直接死掉，这样也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

“那你告诉我，篡改的结果是什么？”我有些紧张地问他。

“以后生死薄上，再也没有你的名字了。”郁垒突然笑了，然后搂紧了我，“所以你再也没有生死，你高兴吗？”

我整个人僵硬在那里，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良久，我才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我长生不老不死？”

“你还要我重复一遍吗？”郁垒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整个人都晕了，这个消息对我来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以前的皇帝努力了那么久，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都完成不了的事情，竟然毫无防备地降临到了我的身上。

“不用了。”我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摆了摆手，转而又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剧烈的疼痛让我清楚地认识到，郁垒的的确确地在我的面前和我说话。我猛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我的灵魂呢？”

“你的灵魂还是好好地待在你的身体里面。”郁垒亲昵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接着说道，“一年的时间不见，你怎么就瘦成这副模样了。下次要好好补补。”

我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郁垒这句话成功地把我的注意力转移了。一年以来，我几乎很少吃东西，甚至有一段时间依靠营养液才能活下来。我并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下，几乎吃什么吐什么。

可我并不想把这些事情告诉郁垒，只是腻歪着笑了笑。

“晓晓。”门突然打开，楚瑜走了进来。看见郁垒，她有些吃惊地问我，“晓晓，他是？”

我这才意识到，见到郁垒的喜悦让我忘记了外面竟然还有楚瑜和陆离两个人。这样一来，我也想起来，当时我正准备用迷魂香让陆离说实话，可是后来不仅陆离没有说实话，倒是招来了不该来的人，害的我差点就丢了性命。

我脸上一热，说了句：“他是我男朋友。”然后仰着头看着郁垒，有些气恼：“你的那个是什么东西，太没用了。”

郁垒失笑：“那本来就是我们那儿的东西，你自己用不来倒是嫌弃上我了。现在我来了，你也用不着那个东西了。”

我还没搞清他话中的意思，就觉得眼前闪过了一道白光，下一刻，我已经站在了一个花园中。郁垒站在我的身边，给我解释说：“这个，是陆离的记忆。”

“陆离哥哥。”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看见了一个长相精致的女孩儿朝着这边跑过来。女孩儿穿的衣服明显大了，甚至还有几个补丁，依稀能看出来是沈子若小时候。

陆离这时候应该只有十岁，可是却是少年老成，坐在树下面无表情。只有当沈子若走近的时候，尚显稚嫩的脸上才露出了些许笑意。

“你怎么过来了，今天孤儿院不是有活动吗？”说着，帮沈子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你不是也没去，我也不想去了。”沈子若撅起嘴说，一边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袋子，里面似乎装了些什么东西。下一刻，她已经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饼干，递到了陆离的嘴边，“这个是我拿来的，巧克力味的。”

……

我看着两个人在树下分享那一个小小的饼干，愈发想象不到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陆离会把沈子若送给别人。

下一刻，画面一转，两个人已经长大了。陆离一个人创办公司，沈子若专门学了会计，通宵为陆离算账。可是好景不长，两个人没背景没势力，尽管强硬的专业知识为他们在业界占据了一定的位置，却也引起了不少人的眼红。

生意频频受阻。沈子若陪着陆离到处应酬，因为喝酒过多，大半夜的时候常常被胃痛痛醒，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依旧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开始新一轮的应酬。

好不容易，危机慢慢解除了。也接到了一个大单子，那个单子，就是蒋大成下的。而下单，除了让他们提供货物，还有，则是沈子若。

我看见蒋大成站在陆离的办公室中颐指气使，几乎是毫无回转地说：“两个选择，要么是这个单子，要么，是外面那个女人。”

陆离一开始是犹豫的，我能看见他脸上痛苦的神情。可是，在巨大的利益下，他还是妥协了。这个单子，能让他成为业界的魁首，能让他跻身W城的前列。那晚上，他将沈子若骗到了酒店，然后，一个人坐在酒店的大厅，面无表情地等待。

在沈子若从那幢高楼掉下去之前，他后悔了。几乎是疯了一样地往上跑。甚至都忘记了有电梯这个东西。可等他跑到的时候，只听见楼下一阵唏嘘的声音，以及蒋大成吓傻了的模样。那血肉模糊的场景在那一刻，就像是梦魇一样刻进了他的心里。他就这样，几乎是亲手，杀死了跟了自己那么多年，帮了自己那么多的女人，还是自己最为深爱的女人。

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可是这样的痛苦在楚瑜出现的时候却减淡了。陆离并不是移情别恋，楚瑜在他的眼中，就是沈子若。她们有一样的长相，一样的声音，甚至，一样的性格。他分得清又分不清。或许，楚瑜对他而言，就是现实中的一个梦。而他，只是不愿意从这个梦里面醒过来。

从陆离的梦中出来的时候，我一摸脸颊，却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那种深沉的悲伤几乎在瞬间就感染了我。那种长久的等待，甚至连做梦都梦不到的苦楚我也曾经尝受过，现在想来，竟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你哭什么？”郁垒看似粗鲁，却又温柔地给我擦拭了眼泪。我抽噎了一下，说：“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郁垒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旁边同样传来了抽噎的声音，我才发现楚瑜也在边上，我询问地看向郁垒，他轻声说道：“刚刚我们进去的时候，楚瑜也在里面。”

所以说，我所看到的东西，也是楚瑜看见的东西。如果我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为故事中的人悲哀，那楚瑜就是真实的悲哀。里面那个被爱人伤害的女人，是她的姐姐，而她现在，却是作为她姐姐的替身，待在她所爱的男人身边。

三个人的关系就像是一团乱麻，纠缠不清。就连我这个旁观者也看的心累。

“楚瑜。”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种很愧疚的感觉。如果不是我们，就算陆离是把楚瑜当做一个替身，她也能很快乐地生活。陆离心思缜密，肯定会给楚瑜编织一个一辈子幸福的谎言，不管怎么样，她都能在幸福中度过一生。

可是现在，我们几乎是残忍得戳穿了这个美梦，让她面对这几乎能称得上是残酷的现实。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刽子手，一刀刀地凌迟着楚瑜的内心。

“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知道的。”我想上前，却看见楚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一步之后，就是天高地阔，这一步，就是一条再也逾越不了的鸿沟。我们之前，是真正的，再也回不去了。

我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我本来就缺少朋友，现在更是有一种强烈的怅然若失的感觉。尽管只是短短的几天，我已经把她当做了我的朋友。

“晓晓，我很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帮助，我会执着于我的坚持，再见。”楚瑜轻声说，原本明媚的眼中却蕴着一汪伤感。

我心里一酸，只觉得自己的手被郁垒轻轻地拢住。内心顿时安逸了下来。好在，现在的我也不是一个人。

看着楚瑜离开的背影，我才惊觉，扭过头问郁垒：“陆离去哪里了？”

“他被陆家人接走了。”郁垒含笑看着我，“我饿了，回家吃饭吧。”

我蓦地想起他那个一年没住却衰败如多年空置的房子，抖了抖。语调不顺地问：“你说的回家是哪个家？”

“自然是你家。”他一脸无奈的表情，我现在怔怔愣愣，竟然忘记自己现在就在楚瑜家中，而我家就在楚瑜家的对面。

开门之后，我妈正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听见开门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我和郁垒相携走了进来。她手中的纸巾倏然落到了地上，几乎是呆怔了片刻，猛地从沙发上起身，拿起边上的鸡毛掸子就冲了过来。

这架势我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以前我要是做了什么坏事，我妈都是拿那个掉了毛的鸡毛掸子来惩罚我的。可是现在我还不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要我妈动用这多年不用了的鸡毛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