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陪葬

那个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跟着婆婆进了房间，也的确是看见了墙上的那些照片，想着郁垒能知道我的心思，就应了声。

“你是不是也在想这个事情？”我问郁垒。他大晚上的不可能是在这里夜观星象，那就只可能是因为这些事情困惑了。

他是鬼帝，这时间和幽冥有关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些让他疑惑。

“这里的人，都不是活人。”

我知道，小黑从靠近这里开始就已经说了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可是我们到了却看见了那些人，就像是穿越过来的一样，完全没有这个时代的感觉。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还能在这个地方？”

“他们，应该在等人。”郁垒缓缓开口。

“等人？”我一惊，不知道郁垒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这里不止我们几个人，还有一个活人。”他突然看向一个地方，我先看见了一个拉长的影子，然后一个人朝着我们慢慢走了过来。

死人是没有影子的，刚刚尽管二奎跟个活人一样，可是他也是没有影子的。所以这个人，肯定是一个活人。

那人慢慢走近，我一下就看清了他的长相——夏良飞。

他果然到这个地方来了。

“你们果然也来了。”夏良飞看见我们，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笑了。

“你在等什么人？”我几乎脱口而出。我从来不相信夏良飞会无目的地做一件事情，既然他是来找另外一个身体的，那就是说这个身体就在这个地方。可这个地方都是死人，他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二丫。”郁垒抬头看他，“你在等的人，也是他们等的人，就是二丫。”

“二丫？”我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我怎么也想不到，那另外一个身体竟然是老婆婆的身体，可是老婆婆都已经是风烛残年了，一只脚都已经迈进棺材了，就算等到了又能怎么样。我实在是想象不了雨薇顶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的身体的样子。

“哼！”夏良飞冷哼了一声，“我还真是没想到，那个身体竟然是一个老太婆，这些苦都白吃了。亏我还这么大老远地过来。”

我很反感夏良飞这样，就出口说他：“那也是你学艺不精没有算到，关人家婆婆什么事，轮得着你这么说她。”

“要是我早知道这件事情，那个叫蓝天的丫头，你们觉得她还能活到现在？”夏良飞脸上又露出了那种阴冷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我一梗，要不是夏良飞知道还有那么一个身体，蓝天的确是活不到现在了。即便是雨薇的苦苦哀求也是没有用的，他这个人一向是心狠手辣自私自利，怎么可能会手下留情。

“时间已经过了，什么都没用了。”郁垒讥笑着看着夏良飞，果然看见他脸色变得苍白。

“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我求你们帮帮雨薇，不然的话，我就让这山外所有的人陪葬。”我竟不敢去看夏良飞脸上的神情，就像是从地狱出来的索命阴魂，“你们也知道，那些人是等着二丫回来的，现在，她已经回来了。可是我要是把她的灵魂禁锢了，让她不能和村里的人一起投胎，你说，会怎么样？”

我大惊失色。听夏良飞的话，我算是明白了。当年的那场泥石流，整个村子的人都应该丧生在其中，可是偏偏婆婆因为住在亲戚家躲过了一劫。也正是因为她的不在其中，才让那么多人这么多年都留在这里无法投胎。

现在好不容易婆婆回来了，但是要是灵魂被束缚住了，那不管怎么样，他们也都是无法投胎了。夏良飞等于是断了他们的后路。

狗急还跳墙，更不要说是那么多的冤魂。“你想把这些人放出去？”郁垒轻笑了一声，“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

夏良飞一愣，看着郁垒：“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我应该是十分嘚瑟地说出郁垒的身份，可是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狗腿了，就闭着嘴站在郁垒的身后。

“小黑？”夏良飞突然说了一句，马上又摇了摇头，“不对，你不是那个什么小黑，难道，你是……”

郁垒站在那里，整个人有种器宇轩昂的感觉。

“哈哈……”夏良飞哈哈大笑，笑到最后，竟然蹲了下来，“我这辈子，活得岁数连我自己都记不得了，没想到这唯一的一次仁慈，却把自己给害了。我要是早知道你的身份，就把你旁边的那个女人给杀了。让你也尝尝求而不得的感觉。”

我觉得这个人是彻底得疯了，如果是刚开始的时候还是那种因为研究而疯狂的，现在则是彻彻底底得绝望而疯。

“你们知道吗，现在我才有那种失败的感觉。那个时候，我一天可以杀死两百个人，就为了我的研究。是她的出现让我平息了杀人的气焰，你们应该谢谢她的，要不是她，当年死的人会更多。”

他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我，突然又笑了：“有关系就是不一样，怪不得，怪不得……”

我被他这话说的恼火，恨不得上去揪着他的衣领问他到底在说什么，可是郁垒已经先我一步上前，在夏良飞的耳边说了一番话。这速度实在是太快，我还没反应过来，也没有仔细去听，知道他好像说了什么“你不一样”之类的话。

夏良飞整个人软软地倒在地上，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儿。

“你现在也应该回去了。”郁垒冷冷地说，然后叫了一声：“小黑。”

少顷，门被推开，小黑打着呵欠出来了，看着夏良飞，“哇”了一声，然后踹了踹夏良飞的身体：“你怎么在这里？”

“把他带走吧。”郁垒手中光芒闪过，夏良飞直接失去了呼吸。

小黑那把让我嘲笑许久的拂尘又出现了，轻轻一动，我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婆婆！”一片寂静中，我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了。婆婆的呼噜声很重，可是现在里面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冲了进去，竟然意外地发现二奎他们一家都站在婆婆的面前。

二奎他妈看着婆婆的脸，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二丫也老了。二奎，你去叫二丫他们家过来。”

二奎一转身，就看见了我站在门口。他朝着我笑了笑，我明明是挡着门的，但是他却是硬生生从墙壁中间穿了过去。我总算相信，他们都不是活人了。

“小姑娘，我们的事情你应该听二丫说了吧？我们在这里等了她七十多年，现在总算是等到了。”二奎的母亲看着我，脸上一抹宠溺的笑，看着二丫。她是一个三十多岁妇人的长相，可是婆婆却是七八十岁的老妪了。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有点诡异。

“我就知道这丫头心好，总归是不忍心就那么离我们而去的。总归，还是回来了。”她叹了口气。

“我……”我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比如就算婆婆是当年的那个离开的二丫，但是也是一个活人，他们不应该这样轻易就剥夺了她的生命。可是这个时候，我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难以言叙自己现在的心情，这样的事情在我往常的人生观中应该是不被允许的，可是现在，我却是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记得以前婆婆和陈双他们在商量事情的时候，很多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避开我。倒也不是想瞒着我，只是怕我知道了心里难受。我的这些善良，在很多时候却成了迂腐的借口，就像是一根绳子，绑着我让我循规蹈矩，跟着那所谓的善良，而不是最基本的人性。

二奎妈看我沉默了，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有些紧张地问了一句：“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对？”

面对这样淳朴的善良，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娘，来了。”二奎跑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对中年的夫妇，看起来还挺和善的。我一阵唏嘘，婆婆现在已经那么大年纪了，可是她的父母还是正好的年纪，要是醒来相见，还真是尴尬。

但是，床上的婆婆静静地躺在那里，我连她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二丫？”婆婆的母亲叫了一声，双手捂着嘴巴，哽咽着哭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这么多年了？”

“你们两个是二丫的父母亲，这事情明明是已经说好了的，但是现在真的看见二丫，我倒有些说不出口了。不过二丫都已经这么……”剩下的字二奎他娘没有说出来，可是我们都心知肚明，她想说，婆婆现在年纪都这么大了，都是一只脚已经迈进棺材的人，早死晚死，时间也差不了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