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是精心准备的,它有一个大露台,摆满了红色玫瑰黄色丁香,带着熏香的蜡烛织出朦胧的光线,一瓶82年的红酒,两只比钻石还要闪烁的水晶杯,当然,还有柔软的大床,曼妙的音乐,一张精心编织的情网,就等着猎物进来了。
费亦彬为今晚准备了充分的计划。
他先是冷落了顾若一段时间,然后再来个突然袭击。男人死缠烂打后突然销声匿迹最后再横空出世,十个女人有十一个会本墨倒置地任人摆布。
从第一眼见到顾若的时候,他好象就在策划这场阴谋了,在他看来搞定顾若这类女人,只是比以往花了更多时间而已。
顾若进来了,她对这项阴谋心照不宣。其实在她被牵着走进这个夜晚的时候,她就已经心照不宣地等这一刻了。会不会太随便了。她问自己,会不会太扭捏了,她又反问自己。
可她的心还是砰砰直跳,她的心砰砰直跳的直接后果就是,冷不防地绊了跤,绊了跤的直接后果就是踢翻了地上的一盏蜡烛,然后蜡烛点燃了边上的窗帘,窗帘又点着了边上的桌布......
然后火苗闹腾了快半个小时终于被扑灭了,还好只是烧了露台一角,不过玫瑰没了, 82年的红酒没了,水晶杯碎成一地,费亦彬的DIOR高级定制外套为了救火也没了,一对痴情男女也成了包公脸,坐在地上相视着怔怔发呆。
她破坏力果然一流。他想。
老天爷毁我之心不死。她想。
他凑了上来,问:你属啥?
属狗。她眨眨眼。
我看你属妖怪。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布置了这些?
呃......我不是故意的。她快哭了。
那你准备怎么赔偿我?
她感觉到危险扑面而来,你要干什么。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他来解她的衣扣。
喂,不是这样的。她喊。
什么不是这样的?
我们刚刚才扑灭了一场火灾。我们至少,至少收拾一下这烂摊子才行。
至少我们还有床不是么?他坏笑,将她拦腰抱起,走进屋里去。
喂,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一边喊着一边被摔进了大床,忙不迭缩进床头一角。
他玩世不恭地笑着:那是怎样的?
她清清嗓子说:咱们得谈谈人生,聊聊未来什么的啊。恋爱不都这么开始的么。
能直接跳到下一步么?
那也不是应该先......接吻什么的。
好象上次我们亲过。
呃。她脸都红了。
你看,本来我预备了十足的前戏,只不过被你一把火烧了,连红酒都被砸了,还能聊什么?
她的脸更红了,沉默了半晌,象是鼓足勇气似地询问:你带......那个了么?
他明知故问:啥?
你知道的那个啥。
我不知道哪个啥。
就是那个啥!!
他抿嘴笑:噢,带了。
她说:带了几个?
带了一盒。
什么牌子。
他说:喂,这很倒胃口哎。
她脸都红了:我对芒果过敏。
他冷汗直冒:算了算了,我睡觉了。
一个翻身,佯装睡着。
她乖乖地躺下闭上眼,一脸忠烈地说:算了。我们开始吧。
他忍不住偷笑起来:你会几个姿势?
她红着脸:当然有不少姿势,我都可以配合。
哟,想不到你很有研究。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她说。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她瞪大了眼。
他往床背上一靠,指了指空地,那好,跳个脱衣舞给我看呗。
她终于意识到他的捉弄了。
她拿起床上的枕头狠狠朝他脸上砸去。
费亦彬一跃而起灵活闪开,她扑了个空,又横起一脚踢了过去,不料被床单一绊,冷不防滚下床去,摔在地上痛得眼眉直抽。
费亦彬笑得肚子痛。
她火了,揉起屁股起身大喝:我走了!
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她。
她感觉到血液开始往一处聚集,浑身僵硬再也动不了。
他的脸却不知何时已紧贴上来,男性的气息钻进了她的每个毛孔。
你干什么。她几乎是在呻吟着抵抗。
我还能干什么,他低低应着,声音细细密密地在她耳际嘶磨。我喜欢你,我想要你。
可是,可是......她无力地抵抗。
你太多嘴多舌了。
他突然紧拥住她,象是霸道的君主一样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一股酥麻开始蔓延全身,她低咛一声,紧闭的双唇再难死守防线。
林飞觉得自己只剩下躯壳,麻木地成了李想的随从。他想走却没有理由,然而他又不能呆着不动,呆着不动在这个地方会更孤独。他唯有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好象很忙似的。
李想什么也没有说。
她依旧带着笑,搂着他,象是一对满心欢喜的老夫老妻。她领着林飞见了一个又一个朋友,从昨天的股市说到今天的生日,她那么优雅又适宜地昭示着她是这个上层世界里融洽的一员。
然而,她对露台上的那一幕,只字不提。
林飞最害怕的便是李想这种样子。脸上明明是笑的,但仅仅只是肌肉在牵动,而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别人看不出,林飞很懂。他知道,但凡李想对他唠叨个不停时,往往都是小事,若她沉默不言风清云淡,却实际隐藏着巨大的未爆发的能量。她总是很要强,不让别人看到她真正的难过和愤怒,然而,她不会真正消化这些愤怒,她只会把它们深埋在心里,伺机爆发。
林飞望着李想,忽然看到她精致发型里透出一根白发来,只是转瞬,他开始了某种怜惜,因为明白,李想好强的另一面,是虚弱。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她的手。
李想的手是冰凉的。她转头看着林飞笑了笑。怎么了,她问。
我们回去吧。林飞有气无力地说。
好啊。我去向老板道个别吧。
李想与林飞走到胡海天面前时,胡海天正与费父在聊最近很不稳定的金融市场。
胡海天信心满满,费父却象是心事重重。一个是凭关系发财,一个是凭实力赚钱,二人走的本是不同的生意之路,后者看不起前者这类土老板,但前者也不屑后者的自命清高。自命清高有个鸟用,金融危机来了,你们还不得给我们舔鞋底?
来来来,小林,向你介绍下大名鼎鼎的费大老爷,费老板。胡海天一见到林飞就热情地给了个大揽肩。
林飞有些不自然,更有些不愉快,他巧妙地躲开了胡海天的动作,整了整衣角,朝费父程序化点点头。费父看出了他的潜表情,表情冷漠却给了个肯定的眼神。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哪些人骨子里的正气善气邪气妖气,他一眼就能看透。
小林是建设局最有前途的小伙子,是组织上非常看好的后备干部啊。胡海天笑着说。
林飞一惊,胡海天竟然那么了解他们局的人事关系。是的,上任副局长因贪被双规,这个位置已然空出来了,组织处已经透过要找他谈话的消息了,但这只是内部非常隐密的人事举动,连李想他都没透露,胡竟然第一时间知道了......
瞬间,心里莫明生出冷汗来。
李想何尝没看出林飞的变化,她跟胡海天这几年,早知道他手眼通天,任何人都不是他对手,她后悔把林飞带进了这个乱局,更后悔的是自己加入了这个乱局,可是,离金钱和权势越近,罪恶也就越多,躲得了一个胡海天,还有多少个?
胡海天已经明着暗着跟她说了好几遍了,一定要拉拢林飞。开始,她并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因为林飞是下一任副局长的热门人选,前任的副局长落马,公司十之八九的项目都会受到影响,如果接任的干部跟公司唱对台戏,所有人都得去喝西北风。
她心里很害怕,害怕的是,胡海天竟然布局的那么远,更害怕的是,前任局长,前前任的局长,一个个落马也伤不了胡海天,仿佛他们都是胡海天的替死鬼似的。原来,胡海天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张网,一张看不见的网。
而刚刚才看到露台上的那一幕,自己的心更是冷得透透的,所有的错乱和猜疑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完整的印证。林飞从来没有放弃过白惠芬!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只一个眼神就看清楚了。自己却不能明说,说出来,他便轻松了,便真的飞走了。
这两个年轻人看上去心事重重。费父想。
自已何尝不是。
从亦彬妈妈离开的那一年开始,自己已经心事重重很多年了,只是大部分时间,都把它隐藏在某一段旅行里,某一个生意的挑战上。奋斗了那么多年,忽然发现如果没有一个心爱的人一起分享,奋斗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
老了,终于要到头了。他想起医生说,病已是晚期了,最多还能活一年,听到这个消息,竟是开心的。这个病,多年瞒在心里谁都不知道,象块放不下的大石头,现在到了头,反而有种释怀。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这个傻小子,这个活得至今还象个孩子的傻小子。幸好,自己常不在他身边,死亡对他而言,是父亲的一次最长久的旅行而已。
他推门而出,寻找自己的孩子。
快十一点了,这混蛋又不知跑哪去了,这么多人等着他切蛋糕了不是么?是不是应该告诉他,这可能是老爸陪他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切,告诉他又如何,他会信么?不信也好,活得没心没肺的最好。
嘿,老头,你怎么出来了?吃煎饼不?一个声音没心没肺地就插了进来。
他转头,看到了何福莉被煎饼塞得鼓糟糟的嘴。
他愣着。
给,她笑着就塞了过来。一个热乎乎的软体食物。
他接过,感受到一丝温暖。心想,她怎么可以将它保温至今。
好吃么?
好吃。他喜悦起来,原来一个煎饼这么好吃。
食物么,落胃最重要,你说对不?她说着,乐呵呵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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