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敏竟是为王敬豫生了孩子。
王羡鱼突然记起之前石敏对王敬豫态度，那时三人同行，石敏对王敬豫此人的嫌恶不似做假，也不知二人怎么便发展成这样的关系。
还有王羡鱼在西胡之地时未曾见到石敏，想必便是因着她身子不便的缘故罢！
王羡鱼突然记起前段时间卫衍说的话，似是不确定的问：“你此番随使团入金陵，是流之请你过来的罢？”
石敏一笑，大方应了，道：“是啊，本来我没打算来金陵。”
石敏这话倒是让王羡鱼生出几分敬佩。王敬豫是什么德行王羡鱼多少也知晓，石敏能定下决心将孩子生下，想来是抱了一人将孩子养大的决心。为了情郎，毁去自己一生，这种气魄便是王羡鱼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石敏，果真还是原来那个石敏！
“这段时间你便与阿九留在公主府，我会时常过来看你们，若是有事寻我，请阿姊相助便是。”应下王羡鱼之言，石敏又转过身去嘱咐木夸，话语殷殷切切，好似百般不舍。
王羡鱼轻咳一声，忍不住道：“阿敏既然舍不得，为何不将阿九带过去？”
石敏闻言却是道：“阿敏还是想拼一拼，若是有阿九在，又怎能知晓敬豫真心？”这话说过，石敏突然生出苦笑，道：“我也只是说说罢了，既然嫁了，便不是我与他二人之事，大晋与西胡关系一日未破裂，我与他的婚盟便不会断。我只是想试一试罢了。”
听罢石敏之言，王羡鱼也有忧虑：“现在你不将阿九带回去，等他自己发现的话，只怕你们夫妇二人……”
说到这话，石敏狡黠一笑，道：“我倒是很想看他恼怒的样子，与他相处这般长时间，还不曾见他大发雷霆呢。”
王羡鱼见石敏露出娇娇之态，也是一笑。之后二人没说两句话，石敏便告辞离去，王羡鱼让桑果安排木夸与阿九二人的食宿，转身又回了寝屋。
王羡鱼不在的片刻功夫，寝屋里的东西已经规整的差不多。王羡鱼大为惊讶，行至坐在案几前的卫衍身侧，问道：“这般快便好了？”
卫衍知晓王羡鱼惊讶，委屈道：“阿鱼在这里，她们不敢惊了你，这才行事拖沓。等你一走，根本无人顾及我，在我身前来去如风，我这家主颜面何存？”
卫衍这话让王羡鱼红了脸，她将郎君的撒娇无视，心道原来她竟是给众人添了乱，枉她还以为自己指挥有度呢。王羡鱼轻咳一声，掩盖自己的失态，转移话题道：“你是怎么知晓阿敏她对先生有情？”其实她想问的是：怎么知晓石敏与王敬豫二人有过私情，只是这话未免太露骨了些。
卫衍见王羡鱼问话，也没有隐瞒，道：“冉公告知我的。”
冉公？他又是怎么知晓石敏与王敬豫二人之间的事情？
不等王羡鱼问话，卫衍便开口道：“你被石彰掳走后，我让冉公去寻你。正巧便碰上了，那时候她身子不大好，是冉公帮她看的。”也正是如此，才耽搁了去寻王羡鱼的进度。正好当时司马纯已经潜入西胡，卫衍便没再让冉覃露面。
不想其中竟然还有这般曲折，王羡鱼听到郎君这话，虽然心疼石敏那时候的遭遇，但是更多的却是知晓郎君让冉覃去寻她的喜悦。
王羡鱼生怕自己不小心便会笑出来，慌忙转移话题，道：“阿敏如今将孩子养在外面，只怕先生知晓后要生出恼怒。”说着还叹息一声。
卫衍却是摇头道：“阿敏初去乍到，又是算计得来的婚盟，只怕在王家举步艰难。而且如今王家确实不太平，阿敏若是带着孩子过去，恐有性命之忧。”
王羡鱼倒吸一口冷气，之前王敬豫伤好时进门致歉说的话，王羡鱼还以为是他胡编乱造的，原来竟是实情！“王家既然不太平，阿敏如今过去会不会……”
卫衍摇头，道：“毕竟是王敬豫的新妇，王家人不敢太过！”
石敏虽然算计于他，但毕竟是他王敬豫的妇人，王敬豫若是连身侧的妇人都护不住，那又有什么资格竞争王家族长之位？
按说王敬豫能护住石敏便能护住阿九，可是石敏与阿九从根本上又不同。若是让旁人知晓王敬豫有了嫡子，只怕这孩子难保住。石敏将孩子藏起来，反而是在保护孩子。
为母则强，况且石敏本来也不是愚笨之人。
在石敏的话题上，卫衍难得多说了几句，王羡鱼听到石敏是为保护孩子才不愿让他露面，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心疼，随即便将这帐记在王敬豫头上。
王敬豫皮囊不错，又是世家之后，在这金陵，有王敬豫一半条件之人身侧便桃花不断，更何况他？因此身侧前仆后继的男男女女多不胜数。以往王羡鱼不觉得如何，今日却实实在在对王敬豫风流之举生出不喜。
王羡鱼想起王敬豫对卫衍的心思，心中叹息不止，石敏如今倒是嫁过去了，可是这之后的路只怕道阻且长啊！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是王敬豫迎娶石敏的日子，入乡随俗，胡人的礼节在这里便完全消失殆尽。王羡鱼因着怀孕的缘故便没有去观礼，不过听卫衍回来与她细说，也从卫衍口中看到不少。
成亲那日，自是少不得大晋与西胡两边的贺礼，听卫衍说这二人的婚礼声势浩大，抬进王家的贺礼堆满了一方宅院云云。王羡鱼对这盛世之景又是向往又是好奇，只可惜未能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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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的王家，石敏坐在塌上等王敬豫。身侧伺候的婢子等人昏昏欲睡，显然是因为今日被折腾的狠了。石敏不知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等从朦胧中清醒过来，外面已然没了声音。
宾客已经告辞，但王敬豫还未进屋。石敏扯扯嘴角，伸了个懒腰对左右婢子道：“你们先下去休息罢！外室不用睡人，我是胡人没有你们汉人的规矩，夜深了，都退下罢！”
伺候在石敏身前的婢子们，有胡人也有王家本来的婢子。听石敏这话，王家婢子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应下，倒是随着石敏进王家的胡人婢子们利落的行礼告退。
王家的婢子们见新妇身侧伺候的婢子退下，自然没有留下的道理，恭敬对石敏行礼，便退了下去。
等室内不相干之人走了个干净，石敏才微微塌下肩膀叹息一声。她倒是想了不少面对今夜这场景对王敬豫说的话，奈何人家连面也未露，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时辰，阿九离了她许久，不知道再见的时候会不会还认她！想起儿子，石敏强撑着的精神彻底垮了下去。孩子是她肚子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从他出世至今二人便不曾分离过，如今生离的场景怎么想都让人心有不忍。
明明她已经下定决心断了与王敬豫的往来，偏偏还是不争气的听了流之的话，如今在金陵举步维艰不说，还身不由己。
窗外弯月柔光倾覆在地上，石敏茫然四顾，根本不知自己为何要争那股气。若是不来……若是不来，她过的也不错……石敏并不是轻易会否决自己之人，但对于王敬豫……说真的，她没底。
窗外不远处，王敬豫手执酒壶，随意的倚在暗处，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将寝屋里的人看在眼中。方才石敏让婢子等人退下，他便已经在了，如今见石敏面上生出几分茫然，他勾了勾嘴角上前，不再遮掩，开口：“现在后悔好似晚了些罢！”
王敬豫从阴影中出来的时候石敏便看见了，不过倒是没想王敬豫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句。石敏也学着王敬豫勾起嘴角，回答：“事以至此，余生还请郎君多多包涵。”
王敬豫对石敏此人印象不差，小娘子当初凭着一股子韧劲独身至中原，说汉话，学汉礼，对流之不离不弃，爱的较真又纯粹。那时候他甚至有些嫉妒流之……
若不是他对流之执念太深，今日这一出想来他自己也是愿意的罢！只可惜……
王敬豫笑意更深，从窗户一跃而进，伸手揽过石敏，笑道：“良宵苦短，切莫负了这美景！”
石敏眉头一皱，推开王敬豫半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心中有人，我也不奢求什么琴瑟和鸣，只不过如今你我二人身份特殊，有人的时候，我还是希望郎君能给我一些尊重。”石敏说的是王敬豫直至现在才进屋，让婢子等人有了口舌谈资一事。
“至于无人之时，郎君自便。同样的，我会学着怎么做你们汉人的大妇！不会给你丢脸。”石敏继续道。
王敬豫放开石敏，脸上生出玩味，沉吟半晌后，他开口道：“卿卿此言倒是叫为夫听不懂，你我二人为夫妇，如何不能琴瑟和鸣？”说着又将人揽入怀中，带着石敏向榻上行去。
王敬豫此举不仅没有让石敏生出欢喜，反而露出失望的神情。王敬豫此人，若是谈到不想说的话才会左顾而言他，如今他转移自己注意力，想来并没有将她的提议放在心上罢！
石敏叹息一声，说不上什么心情，新婚还未开始便不敢抱有期待……也不知这般是在折麽王敬豫、还是在折麽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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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的第五日，王羡鱼与卫衍二人终于向金陵城内的熟人一一辞行完毕。不过直到王羡鱼坐上舒适的马车也不知他们要去哪儿。
卫衍故意吊着王羡鱼，什么也不肯说。知晓地点的冉覃却是已经先两步走了，根本不在二人身侧。
马车走了半日，王羡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着卫衍脱口而出：“郎君什么都不肯说，莫不是信不过阿鱼？”
王羡鱼问的一本正经，让卫衍生出惊讶，哭笑不得的回她：“阿鱼说的这是什么话？”
王羡鱼倔脾气上来，怎么也想套出话来，便生气道：“郎君什么也不肯说，不是信不过阿鱼是什么？”
卫衍哪里看不出来小娘子心思，他好笑的拍了拍王羡鱼脸，面上闪过狡黠，问：“阿鱼真想知晓？”
王羡鱼没有迟疑，点头道：“想。”
卫衍嗯一声，叹息着看向王羡鱼：“可是我不想说……怎么办？”
王羡鱼一愣，卫衍见小娘子这表情便控制不住的轻笑出来。知晓自己被耍了，王羡鱼气呼呼的转身不再看卫衍，赌气的模样叫卫衍看的又是一阵轻笑。
因为如今是回家，卫衍整个人看上去很轻松，连带的王羡鱼也没了往日的拘谨，这才时不时与卫衍在马车内打闹。王羡鱼也不是真要从卫衍口中知晓什么，只不过见卫衍有意逗弄，故意闹着玩罢了。
而卫衍不松口，除去逗弄她玩，另一方面想来也是顾及双亲身份。只不过越是这般，王羡鱼便越好奇。如今的卫氏夫妇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让卫衍一再三缄其口不肯明说……
王羡鱼尚在猜测中，马车外面传来桑果的声音：“郎君、大妇，到驿站了！”随着她话音落下，马车听了下来。
卫衍掀开帘子下马，转身过来搀扶王羡鱼。
夫妇二人一齐亮相，驿站中的人皆是怔愣的忘了呼吸，夫妇二人衣着华美，容貌无双，气质又贵不可言，怎叫人移开眼睛？
卫衍不以为意，王羡鱼对这种情况多少也有经验，倒是护送他们的王律对这些人肆无忌惮的目光生出不耐，喝道：“看什么看！”
王律本就生的高大，如今因着面上伤痕带了狰狞的面具，怒目斥人的时候，让人从脚底生寒。
那些盯着卫衍、王羡鱼夫妇的众人纷纷侧目不敢再看，倒是驿站二楼的一处拐角有人见到楼下这一对夫妇眼中生出贪婪的目光。
这二人都是极品美人，可惜妇人的肚子有些碍眼。不过无妨，这二人这般美貌，想来他们的孩子也不会差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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