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欲言又止

今天若初没有参加同学的饕餮聚餐，总是吃也受不了。她有句名言，叫“每逢上课胖三斤”，先不说这同学宴会，就是课间精美的水果点心，也足以把爱零食的人们吃胖了。下课后路过酒店看看，恰好有空房子了，于是开了一间，免得明早再迟到。罚款好说，面子丢不起啊。

进了房间，从车里拿出来休闲的少女服装，也换上了。一身轻松。

她在学校里简单吃过晚饭，就走到万圣书园去。去万圣几乎是她每周的节目。

万圣书园创办于1993年秋天，已然成为京城的文化重镇。季羡林大师在一次文化沙龙上赞叹道：“万圣有其不可替代的地位”。何怀宏先生更用深情的笔触写道，“万圣不仅巷子深，门槛还高。要买书先得登上一个小平台，万圣好像还有点傻乎乎的理想主义。”

天已经有些晚了，而且刚下过雨还有些冷，路上有雨打湿了的叶子，踩在脚下沙沙响。夜色苍茫像一幅黑白版画，路上没什么人，店里也是，只有寥寥几个身影在书架间。

若初手里拿了一本龙应台的作品，无意识的抬眼看了一下周围，有个人的身边，已经挑了一车书，她暗笑了一下，这跟沈实筑的买书习惯一样。太爱书了，一买就是买一车。

突然，她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盯着那个身影——他，正是沈实筑！原来他没有走。

若初有些怔了，不知道该上去打招呼还是悄悄离开。

正犹豫间，他正好回过身来去拿一本关于宪政的书，手伸在书上，而人也已经呆了——

他也看到了她。

——背着双肩包，戴着兔子帽，穿着牛仔裤运动鞋，手里摊着一本书，傻傻地站着的她，就像一个十八岁的学生妹。

“若妹妹！”他很高兴。

“若妹妹，你也在这里吗？”

“噢，你也在这里吗。”若初也呢喃了一句，怎么觉得这句话这么熟悉，马上想起来这是张爱玲最短篇小说里的一句话，于千万人之中遇到你所要遇到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好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是的，此刻，我也在这里。

没有多说什么，一起挑书，她知道他喜欢看什么书，了解了一个人看的书就可以了解这个人，因为书里的思想影响了他，而他在书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有一个很大的书房。书房，现在还有多少人有书房？我们有豪华宽敞的客厅，却很少有客人来；我们有北欧定制的超舒适皇家睡床，却曾经每天只能在那上边几个小时，我们的灵魂在哪个房间里栖息？

书房，是一个人心灵的家园，也是一个国度文化的标志。

可惜，她从来没有去过他的书房。

等她有了孩子，她的婴儿室就要布置成书房的样子，要让宝宝，在伸手就可以拿到书的地方长大。

挑书是最快乐的，看到好书，会心一笑，放入购书车中，遇到特别喜欢的，两眼放光，惊喜万分，迫不及待打开书，找出最经典的一段来指给对方。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书园里没有其他人了，窗外，冷风嗖嗖。

近深夜，店员却并不催他们，也许，这里经常有像这样的人，流连书海而忘了时间。这种宽厚，也正是这样的文化书店的魅力。

“若妹妹，还有一个地方买书也好。”

“哦？哪里？”

“诚品。”

诚品，在台湾。

想起早上迟到的事情，若初觉得十分羞赧，于是说，“早上太堵车，给迟到了，所以我今晚就在学校附近住酒店了。”

“这样好。”沈实筑回应道。

“我没有开车过来，溜达着走过来的，多买了几本书有点沉了，一会儿能不能捎我一下回去。”容若初不好意思的问。

沈实筑看着她，微微笑着，说，“好！”

司机载着沈实筑和容若初，停在了酒店门口，容若初下车，沈实筑也走了下来。

他伸出手，握着容若初说，“早休息”，然后又坐回车里，挥手作别。

若初也微笑着向他挥手作别。夜色已深，初春的寒冷中透着萌动的馥郁。

这次，他的车真的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