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雪殇

暴雪里夹带着抹去一切美好的绝望，一点一点落在那个无知孩童身上，一点一点落在雪行心间，在那颗被冰封了情绪的心里掀起淘淘巨浪，陆雪行发现自己已经那没有情绪的心渐渐被一种叫做心痛欲绝的绝望覆盖遮掩。

霜行？寒枝？难道都没有人来看看这个即将失去意识的小孩？她只是留在了这个世界，于谁有罪？要遭受这般折磨？

可是这扇古朴青铜的大门，厚重如斯，就这么生生的阻隔着宸霂，将她隔离在陆府之外，将他们彻底划为两个世界。

陆雪行觉得自己应该去看一看里面到底怎么了，而当他进入长老阁时，看到的却是憔悴不堪的寒枝。

长老阁门前和宸霂几乎同时跪在地上的枝寒近乎哀嚎“大长老，求求你了，带宸霂进府，不，不用带她进府，只要是让她别在雪里跪着就可以。枝寒求求您了枝寒求您了……”

那是照顾了宸霂三个月起居生活的陆枝寒，和率真任性的宸霂感情甚好。

“吱啦”紧闭了三日的长老阁门终于打开，就在枝寒以为是大长老终究不忍心看到那个孩子就这样冻死在雪天里，准备应允她进府的时候，她听到“族规在上，族令为证，今驱逐弃归本土之人宸霂于荒域。”

荒域？

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的枝寒站起身来“大长老，你真狠。”

拖着尽管有源力护体，依旧伤的不轻的身子走出长老阁，步履凌乱，身影憔悴，哀人心肺。

他不忍的看着寒枝，又看了看霜行的方向，唯一可以救她的弟弟，却恨惨了小霂。

而当他绝望的回到宸霂身边时，她却已经醒来。

突然厚重的青铜大门缓缓打开，虚弱的宸霂重新燃气了希望，她猛然的抬头望去，看到的不是陆雪行，不是陆枝寒，而是那雪裘披风，貌美似画的陆府小公主，凌玥。

她手里拿着一令牌，似弱柳扶风般走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的自己太狼狈了，还是凌玥又变漂亮了，此刻，宸霂感觉自己和凌玥的距离像是天堑之遥。

“宸霂妹妹，这般滋味如何？”

凌玥莲步轻盈的走到宸霂的身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宸霂。

宸霂闭上眼睛，未曾吱声。

“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你的雪行哥哥会如此待你？”见宸霂不搭理她，凌玥便自顾自似的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是陆雪行，是那个雪心公子，从你放弃回你所在的世界起，你就放弃你那因为来历而拥有的特权，你就再也和陆府无关，他就不再是那个需要处处护你，需要遵守族规的陆雪行，不再是你的雪行哥哥。”

“而且，你这样的毫无源基的废物又入的了谁的眼？”

可以入的了谁的眼？

原来人心可以这么疼，凌玥一字一字的微笑着说的话似针一样戳的她阵阵心疼。但宸霂依旧不愿接一句话。

“来人，将她拖到传送阵上去，依族令，逐荒域。”凌玥见宸霂没有半分反应，也便觉得无聊，便直接的完成了此行的目的——驱逐宸霂。

不是赶离陆府，而是那荒域。

凌玥随后起身离开，在进入青铜门前，回头瞥了宸霂一眼，那眼神就是再看一个将死之人。

“驱逐荒域？”宸霂终于开口，却依旧没有睁开眼，她慢慢的问道“这是雪行哥哥的主意？”

凌玥听了宸霂的话后，停住，回头看着宸霂，辨不清是嘲讽还是怜悯的语气说“宸霂妹妹，自己去看吧！”

凌玥将族令丢在宸霂的面前，插在她面前的雪地里。

宸霂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上面的文字。这个时候，宸霂开始希望自己没有了解学习这里的语言，因为这样她就看不懂那些文字，但不管怎么样，那个只有族长和少主长才能盖下的印，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宸霂紧接着就被拖走了，而她那一遍又一遍凄厉的笑，穿过各个巷子，回荡在陆府的庭院里，听者，无不哀之。

竟是如此……

陆雪行无力的垂着眼睫，一拳一拳打在雪地上，因为他，因为他，她才会被驱逐到荒域，才会惨死在那里，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无力的瘫到在雪地里，再一次昏睡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她又俏皮的在他的身边，她摇晃着他的手臂说“雪行哥哥，小霂想要呆在你身边，就呆在你书房里，绝对不闹，好不好？”

他一改当时不情不愿的神情，眉宇里那缕淡漠消失不见，转而换成眷眷温柔“好。”

而后，她基本也还遵循她说的不吵不闹，而他也没有再顾着那繁杂的事物，而是悄悄看着正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什么的她，当她的身体移开之时，他看到那上面画着两个人。

陆雪行看着那张纸，目光凝滞，他想起来了，小霂的确写过什么，只是当时的他并没有关心过小霂。

“雪行哥哥，你不开心吗？”小霂看着突然间变得很哀伤的他，努力做着各种鬼脸，想要逗笑他。

“没有，我很开心。”

时光一直一直流淌，不变的是她一直跟在他身边，哪怕她真的觉得很无聊，也会留在书房里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做，风和日暖，花草清香。

突然，美梦碎了，这美好的如同画境的画面像玻璃一样碎裂成渣，他再次睁开眼，却是在一古朴的祭台之上。被墨绿色死水包围的十边形祭台呈幽青的色泽，刻画着奇形怪状的纹路上时不时闪烁各色的光芒，祭台的每一条边上皆有一条破裂的道路，而那道路上，各有一扇雕刻着异兽的古拙青铜拱门，十扇门形成一穹顶的结构交接在一起，无数的夜明珠镶嵌在暗青的墙壁上，却没有任何绚丽的意味，反倒是像无数窥叹之眼，带着阴森恐怖的俯视着地宫的一切。

陆雪行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停在逐漠身上，微有寒意。

逐漠回之一笑“怎么怪我破坏了你的幻境？我可是救了你。陆雪行，原来有一天，你也会有不愿意面对真实的时候。”

逐漠虽然是笑着，但是却那么讽刺，夹着不可言说的复杂，他该开心的，看到陆雪行这么痛苦，居然明知继续沉沦下去就会死在幻境里，也不愿亲自破开幻阵，他该开心的，然而他开心不起来。

逐漠焦急的来到此刻即使睁开眼，也依旧空洞的沐辰身边，幽黑的没有一丝生气，他拼命的晃着她。

“沐辰，你给我醒过来！”

“沐辰，本公子不允许你有事，你还有欠我好多人情，你还没有还清……”

可是沐辰并没有任何反应，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而气息越来越弱。

“喂。你就这样放弃了吗？”逐漠贴近她的耳朵，轻声的说“陆雪行他也过来了，宸霂，你就不想见他吗？”

沐辰依旧没有反映，生命的迹象越来越弱，陆雪行无意间瞥见她那两行狰狞的血泪，心底莫名的一疼。犹豫了片刻后，他走到沐辰的身边，带着治愈能力的水源力欲包裹住她的全身，只是他的源力未曾接近她之时，沐辰便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陆雪行，纯黑的眼球上带着血色的腥红，凄寂的如同挣扎在炼狱里永不被救赎的妖魔一般，鬼魅至极。

陆雪行凝视此刻极为奇怪的沐辰，那残忍的血眸像是倒映着滔天火光，包含着无数的黑暗与罪孽，带着万古不化的凄凉。片刻，他径直离去，踏入一道青铜之门。

而逐漠看着此沐辰，极其担心，然而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很快那双眸子又恢复以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