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讨封的占地蟒家

2016-04-26 作者: 江醉雨
第一章 讨封的占地蟒家

“师哥,什么叫做上品人行上品事?”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还穿着开裆裤,而我面前的是一个蹭吃蹭喝的家伙,这个家伙为了吃不惜欺骗我这个屁都不懂的半大小子,而我还把他当成我的顶梁靠山,想想也是可悲啊。

“上品,就是咱们师傅那样的人。”师哥假模假样的抬头想了想,继续对付手里的鸡屁股。

现在想想他一脸嫌弃却又舍不得的样子还是觉得好笑,是他鼓动我回家偷东西给他吃,还非肉不可,正好我那“财主”老爹在喝酒,刚炖的鸡,我就问他想吃什么,丫非要装学问人,说什么食常人所不食,必为精品,于是我就给他偷拿了本来要喂狗的鸡屁股。

“师哥师哥,有上品是不是就有下品啊。”

“孺子可教也......”

“那下品是什么?”

“看,就是那边偷看大娘河里洗澡的大爷。”

话音刚落,不远处拒马河边就传来大娘的骂街声:“穆大年你个老不正经的,活该你一辈子打光棍儿,想吃老娘豆腐下辈子吧,草垛子里都是你相好的,挑一个肥肥大大的癞蛤蟆一年给你下好几窝癞蛤蟆......”

“好毒啊。”师哥惊恐的张大嘴巴,摇了摇头。

“哦,那师哥你是什么品?”我问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师哥师哥,上品下品都有了,你是不是就没品啦......”

“没你奶奶个腿儿......”

师哥一脚就踢过来,我赶紧跑,连带着把他那本黄不拉几的书也扯坏了,这下他也顾不上我了,跟心疼媳妇似的把书捧怀里。

这就是我小时候,生长在帝都的郊区的郊区,守着一条拒马河,听着村子里有特殊情感的侉音。这一年是1958年,我四岁。和村子里的人比起来我要好得多,经过那么多次改革,我家从地主变成了阶级敌人,打土豪分田地,因为村里人那种与生俱来的淳朴,最终把我家瓜分完了之后还剩下不少家底。

我记得等我小时候不知道上学时什么,只记得有的念头所有人都没得吃,只有我家有点存货,爷爷老爹他们当宝贝一样看着。我有三个哥哥,那时候大哥成天和爷爷他们在一起。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来人吵吵嚷嚷的把他们带走了,天黑过后就放回来了,我隐隐约约记得他们在头一天晚上光着膀子,把**像章活生生扎进肉里,就那么带着。

“你们说我们是阶级敌人,你们有我们热爱主席吗,在心里,在肉里!”

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那时候我只知道天天跟我这个师哥鬼混,根本没人顾得上我。我家到最后就剩了一口大缸。我还有个弟弟,我小时候是吃米汤长大的,他那时候连米汤都没得吃,是吃柿子汤当奶吃的。

不知道师哥是从哪里来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在跟一条蛇玩,雪白雪白的一条。我总觉得它在对我笑,于是我就抓它,它就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走。我家门口有一颗大梨树,它就是从梨树上下来,一直爬到村子的水库旁边。后来白蛇不见了,我见到了我的师哥。那时我三岁多,他比我大十岁。我问他从哪儿来,他指指水里,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为啥要叫他师哥呢,因为他能帮我欺负人,五岁的那个小瘸子,我们一直就在打仗,近战我会被他拧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于是我就远程扔石头,不过多数是我输。等有了师哥,他一声大喝,小瘸子掉头就跑,一直跑进家里栅栏门里。我们就对骂。

“李小白,你不要脸。”

“穆瘸子,我X尼玛......”

“李小白,你妈跟人跑了。”

“穆瘸子,我X尼玛......”

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句骂人的话啊,还是师哥厉害,把我拉一边去。

“小瘸子,你妈跟你爸睡觉。”那样子恶狠狠的。

小瘸子愣了,破口大骂:“我妈跟你爸睡觉!”

“跟你爸睡!”

“跟你爸睡......”

师哥哈哈大笑,一直到小瘸子他妈回来,拿着扁担满山遍野的追我师哥。

从此以后我就磕头拜师了,师哥却正正经经的跟我说,刚才是胡闹的,他不能收徒弟。我问为什么,他说他师傅不让。后来不知道师哥想了些什么,说要是有缘分你就当我师弟吧,于是我就成了他师弟。

不过他一直都是那副流浪娃的样子,白天就进山,要不就是死死的盯着那个水库。饿了就教唆我回家偷东西给他吃。好在有他在,小瘸子再也不敢跟我近身搏斗了。

师哥唯一的禁区就是那本书,黄黄的书,从来都不让我碰。那一次他没品的时候我撕了他的书,师哥还在水库旁边大哭了一顿。

师哥还是跟我重归于好了,因为我去水库找他去了,原因是穆瘸子又来叫阵了。我问师哥还生我气吗,他摇摇头,我问为什么,他又摇摇头。他说第一,我的问题太多了。第二,是看在它的面子上,他师傅说过这就叫缘分,缘分未尽,听天命。我不知道他说的它是谁,不过和师哥在一起时,我看到过引我来的那条蛇,总觉得它在对我笑,尽管离得很远。

我十岁那一年,又见到了那条蛇。那时候我已经开始上学了,9岁上的一年级,每天走二十公里多的路去学校,中午没得吃。每天我都是拿着鞋子光着脚沿着河滩走的。在我家梨树下面我见到了它,旁边还有一条很小的蛇,红颜色的,血红血红的,差点把我吓哭,还是我师哥捂住了我的嘴。

你们回去吧,天命不可违。师哥向他们两个说着,语气里满是不忍。

“子皓,走吧,咱们去看看。”

师哥叫子皓,叫他名字的人是一个中年人,后来师哥告诉我,其实他已经六十多了,他就是我们的师傅。两条蛇见到我们师傅之后就走了,三步一回头,最后盯着不远处的大山看了许久,隐约间我见那条白蛇在向我摆手,然后我就被师哥拉走了。

师傅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奇怪,又是不舍又是为难。最终他还是带着我一起了。

修铁路,我记得那是那个年代村子里的头等大事。

“我跟你们说了一定要等我,这是谁的主意?这是要出人命的!”师傅声如洪钟,一下子镇住了吵吵嚷嚷的人群。

好半天才有个穿灰色衣服的人站出来说话。“土脚门打不进去,上头派部队来了。先生您去看看吧,隧道打到那里打不动,炸药不顶事,钻头打进去就出血啊。好不容易打进了一米,咔嚓一声露出一个大洞,怎么填都填不满啊。土脚门都吓坏了,下去两个大头,一天了没见影儿,绳子拉上来只有破布头子。”

“哼!胡闹!”师傅一跺脚,我觉得地都在抖!

“把人都给我散了,部队的把好了,两公里不许见人,全都背对着,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能回头,谁回头谁死,听明白了吗!”

“听您的,听您的。”听到最后一个死字,穿灰衣服的腿都在抖。

就剩下师傅和师哥两个人,他们去前面布置去了。我就跑去找那个穿灰衣服的。

“娃,赶紧回家!”

“我师傅带我来的。”

穿灰衣服的使劲看着我,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也没敢回头再看我师傅他们一眼。“邪了,太邪门儿了!”

“我师傅是上品人!”

“你懂?你懂多少?”穿灰衣服的人紧张又不信的问。

“上品人行上品事!”

“果然是高人,高人呐,娃娃,了不得啊!”

我心想高人个屁,我就会这一句,还是因为我撕了师哥的书。

这时候我听到身后有动静,不管那个穿灰衣服的,扭头就要往师哥他们那儿走。

“讨封讨赏论修行!得风得水命无情!里面的家伙听着,天大地大真龙大,这片山水你动不得!还不快出来,道爷跟你论论道!”

刹那间,小石子草棍子满天飞,遮天的大风突然就刮了起来!我只觉得胳膊被一个人拉住,然后身边就没风了,我知道那是师哥,因为他是六指!

我眼看着师哥手里拿着一根荆条子向地上一插,原来我周围有好几根荆条,这个范围里一点风都没有。说来也怪,那么大的风,这几根荆条还不如筷子粗,也没插进地里面去,就那么贴着地面站着。

我吓住了,说实话,从小在山里长大,乱七八糟的事情见得也不少,听过的就更多了去了,可这么让人害怕的事还是头一次。

我看着师哥,也不知道是好奇还是害怕。师哥笑了笑,小声对我说:“师傅刚来,有师傅在,你别怕。咱们师傅是修道的,修铁路搞工程的碰到这些是常事,师傅正跟那个家伙论道呢。”

“论啥玩意?”

“我只跟你说一遍,给我记住喽,别以后碰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丢人。这事平常人不能见到。记住了没。”

我用力点点头,心说我要回去跟小瘸子吹牛他也不信呀。

“师傅看过了,这山里面有修行的东西,这人修铁路打扰它清净了,这是这儿占地儿呢。”

“什么东西?修行?”

“蟒家!错不了!至少两百年火号!”

“蟒家?”

“还是个讨封没讨着的主,怨气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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