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兵们沿着山路，亮出部队的最高礼节欢迎排长夫人携子进山。

这连石头都呈阳性的山里，女人大驾光临，是第一次。终于可以嗅到女性的气息，兵们自然亢奋。老排长在山里蹲了八年，结婚四载，媳妇头一回走出都市进大山。亢奋之余，兵们更替老排长感到高兴。

隆重的欢迎仪式，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外加熟透了的真情，老排长的夫人招架不住，羞红脸盯着脚尖走路。老排长也显得不自在。只好傻笑。

惟有那刚满三岁的毛孩蛋，也就是老排长的儿子，瞧他，人小胆大。昂头挺胸，背着双手迈开小腿，颇有点检阅的味道。

兵们直乐，到底是老排长的种，有点兵相。不赖，老排长有温柔同眠，咱们也可以逗逗这小子，让如水的日子有点佐料添味。

娃娃，就是娃娃。他和兵们混熟了，经不住连哄带吓，在称呼上被兵们调教得服服贴贴。

叫啥？兵指着自己，等待激动人心的一刻。

爸爸！稚嫩的童音，一点也不别扭。

过瘾！过瘾！！兵们闹够了，就赏他一杯水喝。

山里最缺的是水。用水全靠军车一车一车按时送。一人一小塑料桶，定量供应。在这夏天，水比啥都贵。伙房前有一小水池，专供一日三顿用水。

午饭后，兵们歪在树荫下打盹。老排长的儿子光溜着身子乱转。没兵理睬，天贼热，又困着呢！

没人玩，自己玩。老排长的儿子找不到兵逗他，就爬进水池降温。

老排长出来时，正瞅见儿子往水池里撒尿，身上的水珠亮晶晶的。

“叭叽”一巴掌落下，儿子屁股上顿时现出五个手指印。

老排长舍不得打儿子，但他不能不打。把水给糟蹋了，让兵们吃啥。比起来，他更疼自己的兵。

听到哭喊声，兵们一打哆嗦，倏地冲上来，在老排长和他儿子之间拉起了一堵人墙。

冲孩子发什么威？一兵吼道。

老排长伸出食指，一指水池，这小子弄脏了这一池水，还不欠揍？

这鬼地方，我们都热散架了，孩子还能挺得住？他又什么不懂，洗个澡，撒泡尿，算个球！抱着老排长儿子的兵心疼地用一只大手揉着那五个手指印。

说得是好，可这水还能吃？

有啥不能？淀淀就成了，这尿是童尿，还是大补呢！啊！一兵的一声“啊”，引来兵们的连声附和。

老排长不想和兵们胡搅蛮缠，这没你们的事，是本排长的家事，你们一边给我呆着去。

什么鸟家事？告诉你吧，这是我们大家的事，你儿子都叫过我们爸爸，这你排长大人还不知道吧！说话的兵，扭过头，拍拍老排长儿子的小脸蛋，得意非凡。

你们这帮鸟兵！老排长无话可说，一扭屁股走人。

哈哈，鸟兵！舒服舒服，兵们的笑声吓着满山的鸟儿乱飞。

晚上，兵们吃着饭，喝着汤，直咋呼，这一顿最香，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