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有一点点的湿润，我像小时候一样调皮的上前拍了拍苏景文的肚子：“我是瘦了，您可胖的不成样子了，以前玉树临风的苏伯父也败给了时间这把杀猪刀了。”
“你呀！走吧，陪我散散步。”苏景文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棉外套穿上，眼睛因为过度的笑容眯成了两条缝。
踩着地上松软的落叶，因为融化的霜雪而变的潮湿，枯叶的气息在冬天依然很是浓重，在当今这片被过度开发的土地上，想要看到真正的原生态其实已经不大可能了。
“决定好了？还是要回到北初身边？”苏景文背着双手站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抬头望着树身好一会儿的时间才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我现在的确是以卫凉夕的身份回到了顾家，但却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顾北初，这一点不好解释，所以沉默着许久我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景文转身看着我说道：“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会选择云禾的，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在这个世上最爱你的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这一点我无法否认，所以点了点头：“我都知道，事情如果能重头来一遍的话，我想我会选择苏云禾，相比起顾北初对我的厌恶，起码我是喜欢着他的，时间久了说不定也会有爱情，即使没有爱情慢慢也会有亲情才对，可惜我一手造成了我们几个人的悲剧。”
“命运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这一点你很像你父亲，即使重来你还是会选择嫁给北初，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得不承认姜终究还是老的辣，一眼就看透了我的想法，苏景文又抬头看向那棵树，我小时候就已经十分粗壮的树现在这个季节里显得孤独又落寞，当然主要是苍老了的原因，树叶早就已经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我好奇的随着他的视线往上看，除了粗糙的树皮实在看不出这棵树有什么可看的地方，有些好奇的问道：“伯父你看什么呢？”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我在看什么了，有些话本来我不该说的，但是事情似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说实话，我心疼云禾，心疼顾晓，心疼北初，但我更心疼你，你们都是从小在我跟前长大的，跟我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区别。”苏景文的语气有些凝重，这些话似乎也不是一时兴起，好像准备了很久要跟我说的样子。
细细的品味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好像也就那句命运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还有延伸话题的机会，我好奇的问道：“伯父，你指的命运是什么呢？”
苏景文转头看向我，表情没有了轻松，反而落寞而又悲伤，似乎看到的我不再是我，他在透过我看着别人，这样的他忽然就让我觉得很不安，似乎接下要听到的话会改变我所有的人生信仰一般沉重。
伸手指着树身两米以上的位置，苏景文说道：“你刚刚不是问我在看什么吗？那上面刻着我们的名字，有我的，顾明的，你父亲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你母亲，关于这些往事应该从来都没有人会告诉你们这些孩子。”
的确是没有，这些年来无论是爷爷还是顾明和苏景文都很少会提到我父母，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怕触到我的伤心事，所以对此从来都是闭口不谈。
“你或许听说过，我们几个是一起长大的，你外公跟你爷爷是要好的朋友，不过早些年意外去世后便留下了你母亲，也就是那个时候你爷爷把你母亲带回了卫家，我记得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吧！”苏景文眯着眼看着虚空的远处，皱起的眉似乎在努力的回忆着那些往事。
关于我母亲我知道的不多，至于外公和外婆就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了，甚至就连母亲是在卫家长大这件事我都不清楚，毕竟她走的太早，早到我还没有来得及记住她的样子。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首诗最适合形容我们之间的感情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跟你们四个差不多，不过你母亲喜欢的却不是你父亲，她眼里心里只有顾明。”
“……”
见我没有出声，苏景文转头看了我一眼才又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说你跟你父亲真的很像，他是我们之中最早结婚的，但是你却比北初足足小了三岁，那时他们两人的感情并不好，你父亲其实知道她心里有别人，其实他们的婚姻也是个悲剧，你的出生也未曾真正改变什么。”
放在口袋里的手被我攥紧，心里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母亲是不愿意嫁给父亲的，父亲却一定要娶她，就像是我和顾北初一样。
“那我爸……我是说顾北初他爸对我母亲是什么态度呢？”
“小丫头，我还以为你早看出来了呢！他对你那么好甚至远超自己的孩子，这一点你还不明白，顾明那老家伙也是，这么多年了嘴上没提过，大概心里也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苦。”
命运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原来相似的在这里，就像我跟顾北初和苏云禾之间的关系一般，爱的都太深，都不肯放手，想必当初他们也这样纠结过。我有些哽咽，低声问道：“既然有前车之鉴，爷爷他为什么不阻止我呢？父亲的苦为什么还要让我再体会一次？如果早些告诉我，或许……”
“或许怎样？孩子，你的路终究是要你自己去走，无论路上尝到的是苦是甜，坎坷还是坦荡，你都要自己去决定，谁都无法代替你，如果当初有人对你说了这些，那么今天你或许不会后悔，但有可能会觉得遗憾，有时候有些人能陪伴你走一段路在以后的人生中都会觉得这是个美好的回忆，后悔是疼痛，遗憾是酸楚，哪个都不好受。”
这是我第一次对于父母感到好奇，对于他们的过去感到好奇，所以眼下看到的美好未必就完美无瑕，顾明与许绾的感情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深刻。苏景文之所以告诉我这些无非是希望我看清自己的心，更要看清楚别人的心。
“走吧！回去吧！起风了，今年的冬天不会是个暖冬。”苏景文始终背着手，微微驼起的背在无声的控诉着岁月的无情。
回到顾家时顾明出门了，许绾正在客厅里织围巾，看颜色不是给顾明的就是给顾北初的，许绾是那种典型顾家到以家未天的女人，所以即使现在商城上有各种各样的围巾出售她依然会用最传统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家人的爱。
“回来了？你苏伯父肯定又在练太极吧？最近这两年突然就迷上太极了，哪像你爸，不爱动。”说着略带抱怨的话，许绾的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幸福，我不知道顾明是不是真的爱她，但是他起码表现的是很爱自己的妻子。
我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才往客厅走去，许绾将一盒彩色的毛线放到我面前，慈爱的笑着：“我不大了解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喜欢什么颜色，你自己看看哪个颜色好看，我给你织条围巾，现在就差你和北初的没有织好了，云禾跟顾晓的我都给织好放在那里了。”
对于许绾来说，家好像就是全部，开心是因为家，幸福是因为家，烦心也是因为家，好像守着这一方天地她就会觉得很满足。
我漫不经心的挑选着毛线，试着问道：“妈，你和我爸是怎么认识的？”
许绾忙碌的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忙活起来：“其实是家里安排相亲认识的，当时你爸话很少，也不怎么主动，我觉得我们不大合适，本来是打算拒绝的。”
“那后来是怎么改的主意呢？”
“后来啊？说来也巧，我起身打算离开，当时是夏天，我穿了一件白裙子，赶巧就来了大姨妈，你爸他通红着脸把外套脱下来给了我，大概就是那时候动心的吧！”许绾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中断，因为回忆起了年轻时的往事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
蜷缩着腿我坐在卧室的沙发上一直盯着窗外看，腿上放着的是一本相册，里面是我和顾北初的婚纱照，这应该是唯一保留下来的了，其他的好像已经被我全部烧毁了，这一本能幸免也是因为一直在顾家，在许绾手中。
真不知道这些照片是怎么拍出来的，两人都没有笑容，不懂的人会觉得看上去显得高贵又冷艳，其实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晚饭前一点的时间顾北初就回来了，从他的车驶进顾家我就看到了，不过我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几分钟之后便听到了他上楼的声音。
“我回来了，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我转头看向顾北初，和早晨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不过说的话我很陌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我只是点头嗯了一声，想要起身才感觉到腿脚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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