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如人饮水

在六只眼睛的热切注视下我接过杯子喝了些水才说道：“萧腾是个警察，其实他最初的时候是个交警，那一年我迷路就是因为他给我贴了罚单，你该有印象吧？”

我看向顾北初，其实并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只是不习惯这么被盯着想要转移注意力而已，顾北初眯着眼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在餐桌上拍了一下：“有酒窝那小子吧？”

顾晓一口汤喷了出来，一边拿纸巾擦着一边咳嗽着：“咳咳……哥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萧腾脸上最讨喜的就是那两个酒窝了，好可爱。”

这不矜持的样子真的很难跟之前的顾晓联系在一起，所以包括我在内的顾家人都看呆了，顾晓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伪装，也没有之前强颜欢笑的阴霾，似乎天性得到了解放一般无所顾忌的张扬起自己的个性来。

“给你们看样东西。”害羞的低着头，顾晓把左手伸了出来，一枚亮晶晶的钻戒就这样闯进了几人的视线之中。

离婚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欢天喜地的宣布自己即将结婚，还是这么一副开心的不得了的样子，也难怪许绾会怀疑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

可想而知这个决定是会得到不赞同甚至阻止的结果，餐桌上上的气氛和顾晓的心情是截然相反的，一个沉闷一个轻松，早餐吃了一半顾明就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组织了好长时间的语言才问道：“晓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爸爸相信你做的决定也尊重你，只是你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就该明白结婚凭借的不是一时的冲动。”

也许是我的错觉，总觉得顾明这番话并不只是说给顾晓听的，也包括我和顾北初，不动声色的转头去看顾北初才发现他也在看着我，接触到我的视线后立刻给了我一个温柔的笑，不过被我无视了。

“爸，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肯定会觉得我这么着急想要结婚只是因为迫切的想要摆脱离婚的阴影，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你，所以我只能请求你，请求你给予我祝福。”

不等顾明开口说什么，许绾却狠狠的把餐具摔在了桌上：“我不同意。”

顾晓的态度也很坚决，只不过她去轻轻的将碗筷放在了桌上：“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和谁结婚嫁给谁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

“我说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最好给我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们顾家在平城是什么身份？你就算是离婚了无论是豪门公子还是商场精英哪个不是对你趋之若鹜？你非要嫁给一个警察？我问你，他一个月的工资够给你买一套衣服的吗？够给你买一双鞋的吗？”许绾气的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平时温婉的样子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妈，你还要掌控我到什么时候？从小到大我什么事不是听你的，小到吃什么喝什么，怎么坐怎么走路怎么躺着，大到学什么专业，交什么朋友，甚至连我工作要去什么部门这些我都听了你的安排，难道我就不能决定一次我自己想做的事吗？”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硬，我和顾北初夹在中间不知道说些什么，顾明叹出一口气说道：“晓晓，从小到大你妈对你的管教太严这我知道，但是你不能为了跟你妈赌气就拿这样的事来反抗。”

人的情绪转变的就是这么快，刚才还幸福的秀着自己钻戒的顾晓转眼间双眼就盈满了眼泪，这么闹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在顾晓要开口反驳前我说道：“爸妈，要不先别这么急着下结论，其实萧腾这个人我接触过，除了家境不能跟我们比，其他都还好，我知道晓晓说结婚这件事你们觉得太着急，甚至有些荒唐，但是我们能不能等见过萧腾这个人再下结论呢？”

一顿早餐就这么不欢而散，顾北初和顾晓各自去上班了，我身体刚好自然还是要以待在家里休养为主，早就猜到顾明会有话问我，所以送顾北初离开之后我没有急着回房间。

十多分钟之后顾明才看着我问道：“凉夕，你要是身体好些了的话能陪我出一趟门吗？”

在脑子里思量了一番我小心的试探：“爸，你是想要去见一见萧腾吗？”

“……”顾明的心情的确算不得轻松，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没有回答。

“那您等一下，我去换一身衣服。”

车在平稳的前进着，顾明问道：“能跟我说一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笑了笑才答道：“爸，您见过那么多人好像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过。”

“何以见得？”

“您的手一直都紧紧攥着，从上车就开始了，一直都没松开。”

苦笑着松开手将掌心朝上，顾明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孩子还不能体会到做父母的心情，我一直觉得女儿需要富养，儿子穷养就好，儿子管到十八岁，女儿却要管到八十岁，但是我是徒有这个想法而已，年轻时候太忙于工作，等到发现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却都已经长大到不怎么需要我的样子了。”

我转头开始仔细的打量着顾明，苍老有时候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有些人满头银发却还是有年轻人的心态，所以人苍老与荒凉的最早的肯定是内心。

“什么都是相对而言的不是吗？如果您不这么努力工作的话他们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物质条件呢？也不可能受到最好的教育，有得总有失，有失才有得。”

不相信我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顾明转头看着我笑了笑：“就连你这个小丫头都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了，我们怎么可能还不老呢？”

距离萧腾上班的派出所还有一段距离，为了避免堵车司机走的外环，车窗外的不算风景的风景消失的很快，几乎不等完全进入人的视线就这么远远的被抛在了身后。

手紧紧的抓着衣服的下摆，隐忍了许久，也试着制止了自己好几次，我终于还是开口问道：“爸，我妈她是个怎样的人？我指的……是我妈。”

顾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说不上那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只不过会让看的人觉得的莫名心酸。

“你都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你们之间大致的关系我都知道。”

是的，无论是他们之间有些复杂的关系还是事情的发展大致我都已经清楚了，只是虽然已经清楚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毕竟从四岁到如今我缺失的太多。

顾明转头看着窗外久久不语，我也耐心的等待着，内有让我等多长的时间顾明便伸手打开了车窗，最为寒冷的季节冷风像是刀子一样灌进车内，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说过，你和你母亲很像，不只是长的像，你们俩身上的那股劲也一模一样，她这辈子吃的最大的亏大概就是活的太真，我们那个年代跟你们现在不同，人要是不虚伪一些的话往往都不能活的快活一些。”

“我妈不喜欢我爸，但是她还是嫁给了他，顾北初不喜欢我，他却还是娶了我，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路要走，也不知道这条路有多艰辛，但是您和爷爷都亲眼看到了我爸妈的悲剧，为什么你们不阻止呢？”

车窗被关上，气温在一点一滴的回升，顾明这才把视线转到我身上：“就和小孩子一样，我告诉你一瓶水是甜的还是苦的你都会产生好奇与怀疑，所以总是想要亲自去尝尝，甜的还是苦的，这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道理，何况，我是有私心的，在我眼里你跟我的亲生女儿没有区别，能把你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我才或多或少觉得安慰一些，你爸是我最好的兄弟，你妈是我最爱的女人。”

如果换成别人在我面前说着自己最爱的人不是自己的妻子我一定嗤之以鼻，就像是喝水我没有尝到是苦还是甜的味道一样，可是现在我能明白，顾北初是我的丈夫，但他却不是我最爱的人，这就是人生。

“好了，我跟你说了你妈，你也跟我说说那个萧鹏吧！”

“噗嗤……”本来挺严肃的气氛我生生没忍住笑了出来。

顾明疑惑的上下看着我：“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我一边笑着一边摇头：“不是，只是让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喊错了他的名字，其实他叫萧腾。”

“萧腾，萧腾，好了，跟我说说这个萧腾吧！”

“爸，你不担心我现在告诉你他是怎样的人会让我的想法对你造成先入为主的困扰吗？其实您大可自己去看，您看人的眼光可是一向很准的。”

顾明没再要求我说有关萧腾的事，我不担心萧腾会过不了他这一关，这大概也源于我对自己看人眼光的自负吧！但是我担心许绾，她对门当户对的观点已经深入骨髓，在家世上我不觉得萧腾有什么缺憾，顾晓就更不会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