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这命我信了

这无异于最严厉的惩罚，尽管我并没觉得自己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但是这过错却摆明了要我来承担。

“顾北初，你为什么要姓顾？为什么要姓顾？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原来我唯一不能爱不能嫁的人就是你，我的爸爸妈妈好可怜，我的爷爷好可怜，我的孩子好可怜，这些都是因为你的母亲你的姑姑。”

车祸惨烈的场面，爷爷至死的隐忍，来不及出世就夭折的孩子，这一切的一切都逃脱不了一个顾字，一直以为那个温暖的家原来也是谎言堆砌起来的海市蜃楼，只要真实的阳光照射进来，一切都是一片虚无，顾家不是我的家，清溪不是我的家，其实从爷爷去世我在这个世上就已经再也没有了家。

“卫凉夕，对不起，我无法了解你的难过，但是我跟你一样的痛苦，或者我比你更痛苦更绝望。”顾北初抱着我的手不敢太过用力可又总是情不自禁的失控，他的绝望我也感同身受。

没有路了，终究是没有路了，原本以为可以平淡走下去的人生突然就再也没有前路，我和顾北初此生注定是缘尽于此了。

抬手抚上顾北初的眼，我直视着这双痛苦丝毫不比我少的眼睛：“我相信了，这命我信了，为了跟你在一起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顾北初，真的该放手了，我们注定不可能了。”

“……”顾北初没有出声，双眼中的绝望之意几乎淹没了我的心理防线，但是尽管我会觉得心痛又有什么用呢？在痛之余我还有恨啊！不共戴天的恨。

“我知道你无辜，我知道这事跟你完全无关，可是换成你是我你又能怎么做？如果我这辈子不知道的话也就算了，可我知道了，我要怎么去若无其事的待在你身边？怎么去喊害死我父母的人妈？等我以后死掉了怎么去面对我可怜的爸妈？你能给我答案吗？”

谁又能给我一个正确的答案呢？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颤抖着唇说道：“这个孩子不能生，不能生。”

听到我的这句话顾北初的眼泪也终于不受控制，双手握着我的肩却不敢用力：“凉夕，你听我说，这个孩子一定要生下来好不好？孩子是真正无辜的，我知道你现在对我们家，对我都充满了怨气，可是给孩子一条生路吧！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这一次不要再让悲剧重演了好吗？”

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对于很难怀孕的我来说这个孩子显得如此珍贵，如果他能来到这个世上的话将是我唯一一个亲人了，可是我无法无视的问题在于孩子的父亲姓顾，他的奶奶是害死他外公和外婆的人，我要怎么去面对这个孩子？

尽管我一再的说自己想要静一静，顾北初还是不肯离开病房，我背对着他躺在病床上毫无睡意，孩子到来的喜悦被丑陋现实冲击的所剩无几，我觉得很是愧对这个孩子，他出现的时间不对，而我得知他存在的第一念头也不是希望他平安降生，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一整夜，顾北初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我身上，很多次在我觉得累时都想转身去看他，跟他倾诉，但是理智及时制止了我，我要控制好自己，不能再去给他也给自己这无望的期待。

因为已经出现了先兆流产和出血的症状，保胎期间我哪里都不能去，必须老老实实的待在床上，虽然我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却也还是不舍得现在就把他拿掉，各种纠结挣扎与心疼，这其中的滋味大概也只有我自己才能明白了。

顾晓来看我时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经过，所以在门口迟疑了许久才走了进来，而我一直都平静的看着她，显然这次的事情让她想起了过去。

虽然很少会跟我提起，但是顾晓对于我和顾北初第一个孩子一直都有着深深的内疚，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该恨谁该怨谁，谁无辜这些我都清楚，所以我尽力的扬了下嘴角，这个笑大概也不像笑。

顾晓一直都有戴隐形眼镜，所以有时候眼睛会通红像是兔子，但这次她的眼睛却不是因为隐形眼镜而红的。

“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坐会儿吧！”因为对事不对人，我表现了极大的宽容，。

顾晓将手中的保温桶放在了病床对面的茶几上，盖子打开之后香气四溢，一边往外盛汤一边说道：“我不大会下厨，这是阿姨用虫草煲的鸡汤，你多喝点，身体上的病痛才能早点好。”

没有拒绝我伸手接过了这碗汤，顾晓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对于那些会造成不愉快的事我们都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我安静的品尝着汤，顾晓始终都在看着我，春日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而我的位置处在阴影里，阳光巧妙的隔绝了我们，就像在我们之间划下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年你陪着我在家里抓鸡时的场景，还记得吗？整个卫家都被我弄的鸡飞狗跳的，我还从树上摔下来了。”现实太过苦涩，所以需要些美好的回忆来支撑着我走下去，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的想着过去的那些美好。

顾晓附和的点了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呢？一转眼居然都这么多年了，我们已经都这么大了，真怀念那时候，虽然也有烦恼但是比起现在来说真的是无忧无虑的生活。”

一转眼的时间懵懂无知的少女已经变成了娇俏可人的少妇，时间总是在你不知不觉的时间里悄然流逝着，猛然醒悟才发现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在我的小腹上，顾晓好几次都张口想要问些什么，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已经快六周了，这个孩子来的有些意外，让人措手不及也毫无防备。”

“……你是怎么想的？”

叹了口气，我转头看着窗外沉思着，许久之后才说道：“我没办法生下他，他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注定了会不幸，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不想他来到世上之后就饱尝人生的苦，我宁愿他从不曾体会。”

这句话仅仅只是说出来我就已经心痛到不行，只能自我催眠麻痹着自己，明明外面阳光这么好，这句话这个决定却像是凭空升起的乌云一般，遮蔽了所有光芒与美好。

顾晓握住了我的手，比起身体不好的我，她的手冰冷的不像话：“夕夕，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劝你什么，毕竟从小就失去爸妈的人不是我，我无法体会你的伤你的痛你的恨，可是，你能怜悯一下我哥吗？我真的很怕，如果无法留下这个孩子的话他整个人会崩溃会疯掉的。”

摇了摇头，我反问道：“可是顾晓你有想过我吗？”

“……”被这个问题问的哑口无言，顾晓的眼睛更红了。

“从小到大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心事也从来都没有瞒着你，我没什么志向，学习成绩从来都不突出，因为我满心只装着顾北初一个人，我觉得他足够优秀足够成功就好，因为只要嫁给他，那么他的就是我的，而我是他的，听起来有些蠢，但是却足以代表我所有的真心。”

“如果没有夏蕊的出现，我会一直沉浸在那个美梦里自我催眠的，因为顾北初不爱我不要紧，因为他也不爱别人，我卑微的奢求着他即使不爱我也不要爱别人，但是夏蕊让我连做梦的勇气都没有了，我害怕，害怕自己会成为一个笑话，顾晓，我是卫凉夕，卫凉夕有多骄傲你是知道的，她怎么能允许被人嘲笑怜悯呢？”

“夕夕……”

我伸手打断顾晓接下来的话：“既然说了就让我全说出来吧！这么多年我身边一直都没有人听我说这些，我的自尊也不允许我说。”

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才又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嫁给了顾北初，即使没有我们两家的恩怨，我也不应该嫁给他，我是卫家的掌上明珠，是我爷爷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可是我没有善待自己，这场婚姻从头至尾都是一场悲剧，是我一手造成了这悲剧，现在，我想要结束它，未来的人生中我想要学着善待自己。”

顾晓没有再劝我什么，在陪我待了一会儿之后便去看夏尔了，其实我也很想去，但是医生特意嘱咐过，除非是去洗手间尽量不要离开这张床，毕竟直到现在身体的出血也还没有完全止住，这个孩子随时都有可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这么消失。

我是不打算生，也正是因为这我才想要把他在身体里多留一段时间，毕竟分别是一辈子的事，这段时间短暂的弥足珍贵。

“宝宝，妈妈是爱你的，就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才不忍心你来到这个世上，你不会知道，活着其实是一件多痛苦的事，如果我和你爸爸是相爱的，如果卫家和顾家没有那些仇恨的话，你会是幸福的小孩，可惜，没有如果。”轻轻抚摸着小腹，孩子太小我还根本都感觉不到他，但我知道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