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黎明,他们一路朝东北方向前进,那个方向正是家的方向。起初,当杰克听见狗叫时候,浑身打了个激灵,他担忧尸变后的狗会从雾气中扑向他们。事实上,那只狗发出的叫声更像是哀鸣,祭奠它的亲戚或者孩子死于病毒感染中。后来,杰克担忧尸狗从浓雾中钻出来,并扑向队伍的这种担忧逐渐消散,那狗只是不停的哀鸣,声音中带着无限的忧伤。
队伍穿过森林,那狗的哀鸣也一同穿过,杰克环顾四周,他看不见它,它也看不见他。
后来,哀鸣的犬吠声音渐渐停止,变为濒死的呜咽,飘散在空气,犬吠也彻底迷离。杰克也就漫不经心下来,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除了陪伴他们的大雾以外就只是没完没了的群山。他们又翻过了两座山,那狗的叫声已经彻底逝去,四周静悄悄的,就连鸟儿和知了的叫声也散去了。
空气闷热而沉闷,他为了保持队伍的整体行进速度,每走上一两个小时就要休息上十五分钟,接着又翻过了一座山,他们终于走上了一条不知名的公路上。山顶上短暂的风光跟他们离别了,在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藏进浓厚的白色雾气中,莱恩时而都会觉得那树丛中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杰克认为莱恩是太过于紧张,周强默默的跟在兄弟俩的身后,眉头悄悄爬上眉头,韩璟雯陪在周强身边,她时而喝喝水,时而擦擦汗。
“如果有一辆车疾驰而过,我们就可以去见上帝了。”杰克开玩笑的对莱恩说。
“即便真的有一辆车敢在这路上行驶,在撞我们前它可能直接翻进山沟里。”莱恩无趣的告诉杰克。
眼前的公路在浓雾中蜿蜒曲折,头顶上的太阳憋在浓雾之中,除了将地表变成蒸炉以外,没有一点作用,空气里潮湿又闷热,就像在桑拿房中一样。路两旁时而山壁岩石,时而出现郁郁葱葱的树——柳杉、水泥子、三角枫、五角枫还有许多他叫不出名字或者第一次见的树木,一颗颗都害羞似地藏在雾中,如果不走近观察,杰克根本就无法看到那些树的存在。
杰克担心会有不长眼的司机在不长眼的路上疾驰,虽然莱恩告诉他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执意坚持更改前进道路,于是他带着大家从公路上走了下来,沿着公路下面的土路行走,他看见左边有一条小溪在古老的山体中蜿蜒穿行,欢快的向西流去。
树丛中时隐时现的几只猴子机敏的窜了出来看着他们,一只漂亮的扭角羚羊正在小溪中贪婪的吸允着溪水,小鸟仿佛都从天上落下来一般,叽叽喳喳的叫着,这原本都可以构成一幅极为美丽、漂亮的景色,现在却灰蒙蒙的雾气中藏头藏尾,这让杰克感觉自己就像是盲人一样,只能通过耳朵和皮肤才能感触到夏天的魅力。
“动物真的不会被感染的么?”杰克指着在小溪边喝水的扭角羚羊说。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有些动物会,有些不会。”周强再次跟他解释,“或许再过几天,你们见到它时,它就会怒气冲冲的用犄角冲向我们。”
扭角羚羊扭头看了一眼,就吓得钻进树丛中。狗的吠声又出现了,就像突然出现的鸟鸣一样,很是突然。莱恩忧虑的举起95式突击步枪,环视周围。杰克怀疑这只狗是不是一直在跟着他们,莱恩告诉他,“我想不是,如果你仔细听,它跟之前的那只不同。”
“你怎么知道?”杰克凝视着狗叫的方向。
“感觉,”莱恩放下枪,“说不出来的感觉,它没有恶意。”
队伍继续前进,周强已经全身竭力,可他还是忍着一句话不抱怨的跟着杰克。之后,他们又走了大约2公里,杰克这才意识到那条不知道在哪的狗,肯定非比寻常。自从他们离开6号避难所后,他看见了很多死掉的动物尸体,要么就是快死的动物。它们尸体不是泡在河里就是小溪中,要么就是在马路上变成了肉酱,黑乎乎的苍蝇和盘旋在空中的乌鸦总是喜欢成群结队的寻找腐烂掉的尸体、
杰克觉得莱恩是对的,这条狗与之前的那条狗区别很大,尤其是叫声。它的声音中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欢快,而不是之前那条的低沉和将死时才发出的那种哀鸣和呜咽。一条精力旺盛、汪汪直叫的狗,杰克还是头一次听到,黑血病毒杀掉了许多人,并将许多死人变成活死人,它同样也杀死了许多动物,将动物变成嗜血如命的怪兽。这条狗每过几秒钟就会汪汪地叫起来,杰克环视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它的身影。许多时候,他能感觉到狗儿就在附近,他甚至听见了它的鼻息和犬吠。「或许它很害羞,」杰克是这么想的,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这条狗或许跟他们一样很害怕见到人或者其它被黑血病改变过的生物,当它嗅到他们的气味时,肯定夹着尾巴躲在了浓雾中,或某片树林中,它跟着他们,一路狂犬,直到他们离开它的地盘。“那只狗,好像总跟着我们。”韩璟雯喝了口水,她大汗淋漓地用手当作扇子扇着燥热的空气。今天她穿了一双平底运动鞋,一条深蓝裙裤,和深蓝色T恤,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那是杰克给她的。腰间挎着一把92式半自动手枪。而所有的行囊全部交由杰克和莱恩兄弟俩,莱恩问他为什么要由他们来背包时,杰克总会回到,“没办法,谁让她是个女孩,而周强是个老头儿。”
莱恩对着燥热的空气叹了口气,调整了下行囊的背带,背带勒着肩膀隐隐酸痛,双手还抱着一把95式突击步枪,他看了眼杰克,杰克回以微笑,没事人一样继续前行,身后背着的“清算”重剑就像狗尾巴似地,随着路途左右摇摆。
两天下来,队伍全靠杰克的野外生存技巧而得以生存,在消耗掉所有从避难所中带出来的干粮和净水后,食物的来源就变成了没有感染黑血病毒的动物,当杀掉动物后,韩璟雯便负责生火,周强负责检验动物体内是否有病毒感染迹象,杰克负责扒皮,而莱恩就会拿着枪守在营地周围。
检验动物身体内的残留物,是一项非常残忍、恶心又漫长的过程,队伍会因此而至少耽误一个小时,周强用匕首划开尸体的腹部,放光所有的血液,接着掏出肠胃和内脏,接着划开胃,将里面还未消化掉的东西逐一取出、排查,然后在太阳下暴晒一个小时,看看是否会变色,没有太阳的时候最为难过,他们要依靠火将肠胃烤成半熟,让莱恩尝尝肉质的味道是否有腐烂或者变质的现象。
甚至有好几次,莱恩都要尝每一个部位,前腿、后腿、脖颈、脊、腰……这让莱恩吃到想吐,那种半生不熟的肉在嘴中咀嚼的味道真是说不出来的恶心,尤其是患有黑血病的肉质,发粘、发软,还有一股腐烂的恶臭,就仿佛在嘴里咀嚼的是一坨粪便。刚开始,莱恩还为此闹了好几次肚子,“莱恩,我真的很抱歉,但我请求,”周强总会用莱恩无法拒绝的语气对他说,“就算为了我,为了韩璟雯,我祈求你的怜悯。”
于是莱恩皱着眉头,带着厌恶的表情,呲牙咧嘴的将还没烤熟的肉塞进嘴里,“为什么不能弄熟了才给我吃呢?或者加些调料也可以啊。”
“那样就没办法分辨出肉质的好坏,我非常感谢你,莱恩。”周强安慰他说,双眼中闪烁着的目光让他很难再说什么,“杰克、韩璟雯乃至于全世界的人也会感谢你的。”
“这跟全世界的人有什么关系?”莱恩咀嚼着嘴里的肉,血腥味和臭味从肉中充斥进他的口腔,他皱着眉头,一口啐了出去,“是坏的。”
“你知道的,莱恩,”周强一边拍着扶着树干呕的莱恩,一边说,“你跟杰克身体内的抗体有些不同。你放心,我已经计算到提炼病毒抗体的公式了,”他意味深长的说,轻轻地拍着莱恩的后背,“用不了多久世界就会归于平静,我们的名字都会被记录在史册中。”
“希望那时候我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莱恩低着头又啐了好几口,接过周强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吐出去,他觉得水都是臭的,“希望到那时候,不用再吃这该死的烂肉。”
“当然,”周强眯着眼睛,用匕首片下一片肉,递给莱恩,“真的很抱歉,但是我请求你,可以再试试这一块肉。”
莱恩吞了吞口水。看了看杰克,杰克正在收拾行囊。他又看了看韩璟雯,她对他抛出微笑,他撇撇嘴对周强说,“最后一块?”“成交,”周强将肉递给他,“今天的最后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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