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贤先一顿,马上哧地笑岀来:“行啊,够沉得住气的啊?!”之后又收住笑正色地说,“都确实如此,亲爱的!正好儿,那就把这紫檀笔床一起登记了吧!当时俩白面馒头一毛钱,仨烧饼一毛八,就都分别乘,乘六百万倍吧!我为什么不炒股?亲爱的!什么股票可以长到六百万倍?!这才是真正的绩优股!”响亮地亲吻完帽筒,又去亲吻紫檀笔床,才发现妻子愣愣地看着自己,马上无比自豪地笑出来:“你哥也不是光走麦城,你哥也战果辉煌,亲爱的!只随便拿出四件,不,是五件,知道吗?保守地说拍个一百五六十万假的一样!而本儿不过只有区区一千零三百三十八元——对了,还得外加两毛八!”岳贤亢奋地手舞足蹈起来:“哎哟!你哥是不是以后该改名岳菲特啦?亲爱的!”
孙凤娇立即做岀篮球裁判叫停的手势:“停!停!”
岳贤仍亢奋不止:“我没胡说吧?亲爱的!这下更年期是不是都得推迟啦?!”
孙凤娇马上站起身去拉丈夫坐下,同时嘴里制止地嘘着:“嘘……为了你的妻儿,请您安静!嘘……饭不到口,钱不到手,都是虚的!”
岳贤一下又酣畅淋漓地喷笑出来。Www.Pinwenba.Com 吧孙凤娇则毫无笑意,理智地说:“亲爱的!你妻子是喜欢钱,但那也是为了儿子、丈夫!为了一家子能幸福、无忧,并不贪得无厌!我说的都是真的,亲爱的!所以,对你买的这些东西,我当然希望它们都是真的!起码都不赔钱!将来一旦出手还能挣一些,当然更好!总之,我其实对你买这些东西的过程更感兴趣!恕我直言,亲爱的!如果过程不好玩儿,我对你认为的这些宝贝真的就兴趣不大了!”突然发现丈夫的情绪如同过山车般从最高点一下堕入低谷,孙凤娇忙又伸手爱抚地去胡噜丈夫的后脑勺:“别怕听实话,亲爱的!好了,吃水果吧,之后再歇歇就下楼吃饭去吧!”说罢站起身用手遮着嘴大大地打个哈欠,刚想走,被丈夫气鼓鼓地一把扯住。
“不许走!”
“哟!怎么一下又大男孩儿啦?!”孙凤娇马上笑出来。
岳贤坚持把妻子拉坐下,这才气鼓鼓地起身,一口气将暗柜全部打开并急剧思忖起来。孙凤娇故意挪动一下坐着的二人凳,岳贤果然猛地转过头来,惹得孙凤娇越发乐不可支起来:“放心,我不走!我还得在这四个锦盒儿外面都贴上标签呢!别着急,慢慢想,有本事就拿一个既让我有兴趣、又好玩儿、又不是您老走麦城的!……”孙凤娇又笑出来,“好玩儿好听的,不会都是俺哥走麦城的吧?!”
岳贤不去理会,仍急剧思忖着,稍许突然眼睛一亮,从一个暗柜中果断地抽出一只锦盒,之后用双手捧着,信心百倍地向妻子走来,同时亢奋地还假咳一声。
“元青花吧?!”孙凤娇立即放下刚贴完标签的一个锦盒,眼睛马上一亮,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岳贤马上也被气笑了:“我还就是不拿元青花!不就是想听过五关斩六将的吗?你哥有!还不老少呢!赶快先把这四个锦盒放好。”说罢岳贤坐下,用牙签插了块水果放进嘴里,故意摇头晃脑地大嚼起来。
“对,多吃点儿!”孙凤娇忍住笑,起身将已登记完的三只盘子、一只帽筒小心地归好位,回来时突然把手伸向岳贤才放书案上的锦盒,岳贤反应极快地立即起身,伸出双臂将锦盒护住。
孙凤娇又笑起来:“你吃,让我先看看是什么宝贝嘛!”
“听完再看吧,亲爱的!”岳贤弓着腰坚定地护着锦盒,又信心十足地一笑,“如果你再觉着不好玩儿,那就……”
“砸了它!”孙凤娇抢着调侃。
孙凤霞穿着做饭的围裙正好走上阁楼,马上把话接过去:“吃完饺子再砸核桃吃吧!”
孙凤娇马上咯咯地笑弯了腰。孙凤霞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转看岳贤:“我想问你们什么时候煮核桃,不是,是煮饺子……”
孙凤娇更加笑弯了腰。孙凤霞没心没肺地跟着也笑起来:“行啦,笑够了就下楼吧,差不多了,已经十一点了。”
孙凤霞突然上来,显然让岳贤有点儿措手不及,他先一下站直身子,正犹豫要不要将暗柜关上,孙凤娇已一把将他拉坐下:“行了,我姐又不是外人!再有,实不相瞒,我早打开暗柜让我姐看过了。”之后她又笑着转对姐姐说:“不行啊,姐!岳贤非要给我讲故事!不听完就不让吃饭!”
孙凤霞马上凑趣地说:“好呀!那我也听!什么好故事?!”
“得,想不听都不行了!那就开讲吧,岳大宝!来,姐!咱俩坐一起!”孙凤娇抹去笑出来的泪水,拍拍坐着的二人凳,孙凤霞立即表现岀极大兴趣,过去与妹妹坐到同一条二人凳上。
如果阁楼刚盖好时,孙凤娇就将暗柜打开给姐姐或什么人看,岳贤即使不高兴,也只会认为是妻子在显摆,不会有其他什么想法,但妻子是在他查出脑瘤住院期间——做的这事,那就不一样了!如此看来他一直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值得庆幸的是他已经做好了预防方案,更庆幸这个方案已经顺利实施了!岳贤想罢才重新坐到南官帽椅上,而且忍不住想笑。
“别笑啦,快讲吧!”孙凤娇没心没肺地又去催促,同时亢奋地还用胳膊碰一下姐姐,孙凤霞配合地立即做出专心致志的神情。
“好嘛,四目睽睽!讲不了了!还是下楼先吃饺子去吧!”岳贤彻底笑了出来,拿着锦盒刚站起来,又被孙凤娇手疾眼快地再次一把拉住。“不行!再挣巴,我可叫我姐一起按你坐下啦。”
孙凤霞响亮至极地笑着并已跃跃欲试。岳贤赶忙顺从地坐下:“我讲!我讲!”岳贤仍有意把头转向窗外,掩饰着得意的笑容,之后开始讲述起来:“……那是八四年的夏天,我下海才一年多,正四处揽活,倒不是为了生存。还没下海,我的书法作品在琉璃厂就卖得挺好了,一年下来,能结个万八千的!光每年参加庙会卖对联,我就有四五千的收入!那会儿在单位老实干的像我这岁数的每月至多挣四十来块钱!之所以还四处揽活,是想挣得再多点儿,好满足自己日益高涨的收藏喜好!”岳贤下意识瞥一眼五个暗柜中琳琅满目的藏品,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又窃笑起来,不过不等妻子制止,他马上止住‘笑’又接着说起来:“……当时,个体户最多的是开饭馆儿,所以写牌匾的活儿也不少,除了挣钱还能白撮,我挺喜欢干,因为我这人天生好吃!因为题匾,我还跟个开饭馆儿的成了朋友,他恰好也喜欢瓷器,他是最早一拨儿在前门开饭馆儿的。前门那会儿是北京最热闹的地方,从早到晚人挤人!当时有人调侃说‘把屎壳郎插棍儿上拿前门大街卖去,都会遭到疯抢’。所以,没两年我这朋友就发了!之后他又在西直门开了个大饭馆儿,因为是朋友了,不光写牌匾,连开业时的横幅到请柬都一股脑交给了我。就在我去给他写横幅那次,邦!”
孙凤娇姐儿俩被岳贤突然加大音量的一声“邦”,同时吓了一激灵。“讨厌!”孙凤娇气恼地起身,抬手去打丈夫。孙凤霞则是好脾气,只是笑了起来。
岳贤躲闪着越发喜形于色:“确实太意外了,亲爱的!谁说没有天上掉馅饼的?!而且掉的还是金馅饼!这金馅饼不偏不斜……”
孙凤娇紧接着也高叫一声:“邦!还就砸你脑袋上了!”
“那你丈夫就歇菜了,亲爱的!”
孙凤娇和姐姐一起响亮地笑起来。岳贤也笑了,继续喜形于色地讲下去:“……这金馅饼不偏不斜地就掉你哥眼面前儿了!你说我捡是不捡?!”
孙凤娇极快地又把手伸向那个新拿来的锦盒。岳贤反应更快,这次索性把锦盒抱到自己怀里:“嘘!留神抢坏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贵重啊!”
“那就别卖关子,快说是什么再讲!求你了,大宝哥!”
岳贤嬉笑地仍摇头:“现在告诉你就不好玩儿了,也没意思了,知道是件真宝贝就行了!别再打岔,不然我真下楼煮饺子去啦?!”
孙凤霞看来是被岳贤讲的故事吸引住了,忙拉一下妹妹:“对,对,别打岔!让他快讲吧,凤娇!
岳贤故意不讲,斜睨妻子,直到妻子老实坐好才故意又嗽一下嗓子:“嗯!开讲前,再喝口水!这事儿一想,还真是精彩绝伦了……”又停下去喝水。
孙凤娇和姐姐只得干着急,瞪大眼睛在一旁等着。
岳贤坏笑着自己先进入回忆中……
一辆汽车进站。年轻时的岳贤很另类,留着大鬓角,穿着用劳动布做的大喇叭裤,斜背着个黑皮画筒走下汽车,他步履匆匆地来到一家尚在装饰门面,有待开张的买卖家门外,停下,从几个不同角度认真观看新做的横匾,黑色横匾上遒劲有力地写着“大青花”三个金字。不少行人也停下脚步好奇地去看横匾。一个中年人手拿刚打的半瓶子醋忍不住问起来:“劳您驾打听一下,就要开张这家儿,是卖什么的呀?”
一个老者转回头稳稳地一笑:“您没看见我们也都正奇着怪呢吗?‘大青花’!您说是卖什么的?!”
岳贤窃笑,继续欣赏自己写的匾额。店老板唐海,四十出头,胖胖的,一脸福相,刚好从写有“大青花”牌匾的店门走出来,他一眼便看见了岳贤,马上由衷地笑了:“岳爷!瞅见没有,也不知道是我这‘大青花’仨字儿起得好,还是您写得好,总之,打挂上就没停了有人站这儿研究!看来咱们这饭馆儿将来兴隆与否全指这匾啦!”
岳贤马上捧场说:“没问题!唐爷的饭馆儿哪有不火的,准火!”
唐海外场地双手抱起拳:“借您吉言!借您吉言!里面请,爷!”
岳贤笑着也双手一抱拳:“唐爷先请!”
“别逗咳嗽了,兄弟!快进来吧,正有事专程等你参谋呢!”唐海上前一步,亲密地一把拉过岳贤便向饭馆里走去。在他们身后,手拿醋瓶子的中年人马上讥讽地笑了:“咱们也自己请吧,几位爷!原来是饭馆儿呀!”
岳贤笑着扭头看一下正散去的几个围观者才随唐海走进饭馆儿。正想问唐海什么事非打传呼专程叫他来参谋,唐海又亲密地拍拍他的肩膀说:“瞅瞅,岳爷!我把这几年攒的老盘子,全拿来了,刚全挂到墙上!您看行吗?!”
迎面墙上,扑面挂了数十个盘子,一水儿都是青花瓷。岳贤不由得眼前一亮,马上由衷地叫起好儿来:“好!太行啦!多好啊,唐爷!您真独出心裁!让大伙儿吃饭外带欣赏古董!”岳贤说罢退后一步上下左右认真欣赏起来,之后又走过去把脸几乎贴到墙上,好奇地观看唐海是用什么办法把盘子固定到墙上的。
唐海得意地立即过去摘下一个盘子展示给岳贤看,原来挂盘子的墙上先镶上木板,木板上错落有致地再安上不锈钢挂钩,盘子后面也安着一个带吸盘的挂钩,唐海很轻松地就将吸盘从盘子底部取下又装上,为岳贤演示了一下,再将盘子挂回原处,之后咧嘴一笑:“大鼻子的发明,特意托人从意大利淘换来的,每个钩儿可以承受二十磅,差不多九公斤的分量。放心吧,只要墙不倒,盘子就不会掉下来。只是之前也没容得跟您商量,我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您看这么着真行吗?不老土吗?!”唐海言不由衷地斜睨着岳贤说。
岳贤一下想了起来,饭馆装修时他曾问过唐海,迎门墙上安这么多不锈钢挂钩儿准备挂什么?唐海当时可是告诉他,是挂菜名用的。岳贤想罢不由得一笑:“就别假客气啦,唐爷!包括给新开张的饭馆儿起名叫大青花,看来您老真都动了一番脑子啦!不错!真的不错!这些清代的果盘儿让您这么一整,不光文化韵味十足,还真有气势!行!好想法!真是……”岳贤突然两眼发直地盯住一个荷叶边、图案为“青花鳜鱼水草纹”的盘子,之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又紧眨几下眼睛仔细去看……心脏忍不住夸张地咚咚咚咚直跳:“别,先别激动,稳住了,一定稳住了!这荷叶边青花鳜鱼水草纹盘子,怎么这么像是大明永乐的真家伙呢?!青花既抓骨又晕散,典型的苏麻离青!没错儿!铁锈斑比比皆是!图案画法儿也对!如果底再细滑如婴儿屁股,那就百分百了!不行,如果我现在就摘下来看,一定就会引起唐海的怀疑,不能摘!……可不摘又确定不了呀?!再有,就算能确定,可一旦提出只买这只盘子,同样会引起老唐的怀疑!怎么办?!可又不能渗着,饭馆儿就要开张了,万一来个眼睛比我好的那就日本船——满丸(完)啦!哎哟,想起来了,他让我写的请柬里就有专倒腾瓷器的万宝祥!那小子看瓷器可是火眼金睛!怎么办?怎么办?!……”岳贤边急剧盘算边假装前看后看地继续欣赏唐海的挂盘设计,终于上前一伸手摘下那个荷叶边青花鳜鱼水草纹的盘子。
唐海果然立即奇怪地发问:“这盘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岳爷!快给说说,我知道岳爷看瓷器也好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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