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窗帘倾泻进来,乌讷楚睡眼惺忪向旁边看看了,发现阿勒坦汗已经不在身边,她揉揉眼睛抬起头,看到布日玛和朵兰等候在房间里,羞涩地坐起身来。朵兰见乌讷楚醒来,捧着乌讷楚的衣服走到床边,乌讷楚接过朵兰递来的衣服起身梳洗打扮。
洗漱完毕,侍女端来了早茶,还没等喝完早茶,达云恰来到了寝室,告诉乌讷楚说阿勒坦汗在外面等候着她,要带着她去巡视牧场。
乌讷楚匆匆换好衣服带着朵兰走出宫殿,见阿勒坦汗正在为一匹白色的骏马梳理鬃毛。阿勒坦汗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到乌讷楚,笑咪咪地问道:“昨晚休息的还好吗?”
乌讷楚瞬间红了脸,含羞道:“多谢可汗关心,我休息的很好。”
阿勒坦汗拍着那匹白马说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坐骑,你看看,喜欢吗?”
乌讷楚走过去温柔地摸一摸白马的脸,这马就像和乌讷楚久别重逢一样,亲昵地用头拱着乌讷楚的手。
阿勒坦汗笑着说:“这马好像和你很有缘分,对你很亲热呢。”
乌讷楚也笑道:“也许前世我们就是老相识呢。”
阿勒坦汗又拍着马鞍说道:“你先凑合着用这幅马鞍吧,回头我让人给你再重新打造一副新马鞍。”
阿勒坦汗拉起乌讷楚的手说:“来,试一试。”
阿勒坦汗把乌讷楚扶上了马,自己也骑上马,带着乌讷楚向草原奔去,朵兰和达云恰也上马跟随在后面。
阿勒坦汗把乌讷楚一直带到大青山的半山腰,站在那里俯瞰着土默特。
阿勒坦汗说:“我最喜欢站在这儿看土默特,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景色看起来有些萧条,但是一到夏天,这儿是最美的。夏天的土默特就像一片绿色的海洋,草原上马牛羊成群,汉人种植庄稼,牧人放牧,那是一幅美好而又和谐的画面,如果我们能够长久地过上这样稳定和谐的生活该多好啊。”
乌讷楚说:“可汗才纵四海,虚怀若谷,这样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阿勒坦汗握一握乌讷楚的手,说道:“你的话让我感觉很舒服,有你相伴,我这个愿望更加强烈了。”
阿勒坦汗催马前行,向山脚下走去,一边走一边举起马鞭指向那些房屋说道:“那些房屋都是汉人居住的板升,有些蒙古人不习惯,依然住在蒙古包里,都隆僧格他们有自己的部落和部众,不与我们住在一起,以后,我也要像汉人一样,建一座更大的城池,让这里所有的人都搬进去住。”
阿勒坦汗把乌讷楚当成初到土默特的贵宾,向她详细地介绍着土默特。
这时,几匹骏马疾驰而来,身后尘土飞扬。
阿勒坦汗笑着说道:“是我那惯坏的孙子把汉那吉。”
一匹马飞驰而至,骤然停在阿勒坦汗与乌讷楚面前,把汉那吉翻身下马向阿勒坦汗行礼。乌讷楚紧张地看着把汉那吉,她发现把汉那吉明显的消瘦了,那双眼睛隐藏着更多的忧郁。
把汉那吉目不斜视,看着阿勒坦汗说道:“昨晚没能参加爷爷的婚宴,请爷爷责罚。”
阿勒坦汗故作愠怒:“你还知道让爷爷责罚你?越大越不懂事,让钟金哈屯笑话你。”
把汉那吉迅速瞟一眼乌讷楚,又转向阿勒坦汗嬉笑道:“爷爷先别忙着责怪孙儿,孙儿知道爷爷大喜,就带随从去打猎,是想送新夫人一件礼物,结果就误了时辰没能赶回来参加爷爷的婚宴,还望爷爷和钟金哈屯见谅。”
听把汉那吉称自己为钟金哈屯,乌讷楚的心隐隐作痛。
阿勒坦汗笑着问道:“那礼物呢?”
把汉那吉说:“刚才我去爷爷的寝室送礼物的时候,才知道爷爷来巡视牧场了,于是将礼物交给了布日玛嬷嬷。”
阿勒坦汗笑道:“算你还有孝心,就不责罚你了。”
把汉那吉翻身上马,正准备策马离去,阿勒坦汗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把汉那吉指指身后的人说:“我带他们去打猎。”
阿勒坦汗笑着说:“那你们去吧。”
说完嘱咐跟随把汉那吉的人道:“你们要小心保护台吉,不能让他受伤了啊。”
几人急忙应诺着。
把汉那吉转身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乌讷楚,然后扬起鞭子一甩,大喝一声“啾”,带着阿力哥和随从驰马离去。
看着把汉那吉的背影,阿勒坦汗说道:“我一生唯一的错误就是让这个孩子过早成为了孤儿,这是笼罩在我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啊。”
乌讷楚默默地注视着把汉那吉远去的背影,沉浸在自己的伤感里,没有注意道阿勒坦汗再说什么,阿勒坦汗只顾着向乌讷楚介绍大板升城,也没有注意到乌讷楚的表情。
和阿勒坦汗巡视完牧场回到寝室,乌讷楚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上好的狐皮,她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狐皮,内心感到既甜蜜又酸楚。把汉那吉还没有忘记给自己的承诺,要送自己一张狐皮给阿妈做一条围脖。
见乌讷楚静静地站在那儿不停地抚摸着狐皮,朵兰就知道乌讷楚又在伤心了,她倒了一碗奶茶端到乌讷楚前,轻声说:“在牧场转了一上午了,喝口奶茶吧。”
乌讷楚接过奶茶坐到椅子上,朵兰也摸摸狐皮,说道:“这是一张上好的狐皮,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狐皮,不知台吉是从那儿弄来的?”
乌讷楚喝了一口奶茶放下茶碗,说道:“不管是从哪儿弄来的,难得的是他还记得以前说过的话。”
朵兰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再想也只是增加烦恼罢了。”
有了这张狐皮,乌讷楚又开始做围脖,同时祈祷着能有机会将这条狐皮围脖亲手送给阿妈。
自从乌讷楚与阿勒坦汗住进宫殿以后,把汉那吉比以前更加沉默了,除了打猎就躲在毡房里喝酒,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默默地站在毡房前望着阿勒坦汗的寝室,不停地将马奶酒一口一口灌进嘴里。虽然,在乌讷楚的新婚之夜,把汉那吉已经做好了接受现实的心理准备,可还是体会到了那种锥心的刺痛。那一晚,他抱着乌讷楚送给他的狐皮围脖,痛苦地望着凄冷的月亮,孤独地舔舐着滴血的心一夜未眠。
那一晚,和把汉那吉一样彻夜未眠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一克哈屯。一克哈屯并不反对阿勒坦汗再娶别妻,自从矮克哈屯去世之后,她曾多次劝说阿勒坦汗再娶,可阿勒坦汗始终未答应。她和阿勒坦汗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这么多年他们的情从未改变过,即便阿勒坦汗娶了矮克哈屯也没有对她有所改变,为此矮克哈屯抱怨颇多,她还经常劝阿勒坦汗对矮克哈屯多关心一点,她一直认为阿勒坦汗是对她一往情深才不再续娶别妻的。
可是这次不一样?乌讷楚是她一手带大的,她也非常喜欢乌讷楚,但不能让她接受的是阿勒坦汗在看乌讷楚时,那眼里的柔情蜜意,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阿勒坦汗对乌讷楚的体贴关怀,也是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这让她嫉妒不已,她的心被失落感紧紧地攥着,以至于这么大年龄了第一次为情所困而无法入睡。
这也许这就是人的本性吧,当看到别人不如你的时候,就会心生恻隐与人为善,而自己不如别人的时候就会因妒生愤了。
更让她痛心和怨恨的是,乌讷楚像没事人一样享受着阿勒坦汗的体贴和关爱,而她疼爱的孙子把汉那吉却整日与酒为伍,日渐憔悴。
时间在乌讷楚手捧的书中一页页翻过,乌讷楚足不出户,每天在书中寻求慰藉。布日玛和朵兰尽职尽责,细致地照顾着乌讷楚的起居。
阿勒坦汗可不让乌讷楚闲着,每天议事之后就会来与乌讷楚谈古论今,他被乌讷楚渊博的知识和非凡的见解所打动,对这位才貌双全的小女子更加疼爱无比。可乌讷楚却安然若素,对他总是淡淡的,只有在他进来的那一刻,才报之以微微一笑算作迎接,缺少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有的活泼。有时,阿勒坦汗会看到乌讷楚长时间地站在窗前失神的眺望,有时手捧书本却在发呆,阿勒坦汗不知怎样才能抹去乌讷楚偶尔的恍惚和愁容。
迟到的雪花迈着婀娜的舞步飘然而至,乌讷楚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白雪扬扬洒洒,她想起了与把汉那吉雪中打猎时的快乐情景,真是往事一幕幕,伤心一幕幕。
乌讷楚突然觉得胃内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起来,布日玛赶紧端起奶茶碗递给了乌讷楚:“看看你,到现在还是想不开,心情不痛快饭也吃不好,胃里不难受才怪呢,来,喝口奶茶压一压。”
乌讷楚接过茶碗,奶香扑鼻而来,闻到这个味道,乌讷楚觉得胃里有一种东西往外涌,又开始干呕起来,布日玛赶紧让朵兰把奶茶碗端走,扶着乌讷楚走到床边。乌讷楚懒懒地躺到床上,不久便昏昏睡去。
连续两天,乌讷楚一点精神也没有,勉强吃一点东西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到了午餐的时间,朵兰将午餐端进寝室,见乌讷楚还睡着,就将托盘放到桌子上,走到床边推了推乌讷楚说:“小姐,快起来啦,该吃午餐了。”
朵兰推醒乌讷楚,又过去将托盘中的食物摆在桌上,说道:“我发现你这两天特别爱睡。”
乌讷楚无精打采地坐起身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有气无力地说:“我总觉得睡不醒。”
朵兰将筷子递给乌讷楚,乌讷楚看着眼前的食物,将筷子放在桌子上。
朵兰看她还是茶饭不思,就问道:“怎么,还没有胃口?”
乌讷楚点点头。
朵兰倒一碗奶茶递给乌讷楚:“你这样不吃不喝怎么能行?你先喝碗奶茶,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重新做去。”
乌讷楚“哇哇”地开始呕吐,朵兰慌乱地替她抚着后背。
布日玛走进寝室,看到呕吐的乌讷楚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朵兰愁眉苦脸地说:“还是什么也不想吃,看到奶茶就呕吐。”
布日玛摸摸乌讷楚的额头,乌讷楚挡开布日玛的手说:“我没事。”
布日玛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乌讷楚一听,惊愕地抬头看看布日玛和朵兰。
布日玛惊喜地说:“我想起来了,你阿妈每次怀孕的初期,都有那么几天和你现在一样。”
布日玛转身向寝宫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不行,我得马上去找医师来给你看看。”
乌讷楚急忙喊道:“嬷嬷回来。”
布日玛又折回身来,问道:“怎么了?”
乌讷楚说:“千万不要惊动别人。”
布日玛不解地看着乌讷楚,问道:“为什么?”
乌讷楚摸摸腹部,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柱子,滚下面颊。她暗自思忖,有了这个孩子,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即使要生孩子,也要给心爱的男人生,否则,自己情愿孑然一身。于是,她低声而又坚决得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这个忠心的老嬷嬷完全了解乌讷楚此时的所思所想,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孩子,面对现实吧,你现在已经是可汗的哈屯了,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要有男人疼她、爱她,虽然可汗对你这么宠爱,可我看一克哈屯也不像以前那么疼爱你了,可汗的儿子们都是她带大的,你要想在这里安稳的生活,必须要有可汗的孩子,不然可汗过世以后,他的儿子们能不能容下你都不好说呐。”
布日玛的劝告让乌讷楚忽然感到非常厌烦,她站起身就往寝宫外走去。
朵兰急忙追上去,问道:“小姐,你要去哪?”
乌讷楚不理朵兰,走出宫殿径直来到马厩。乌讷楚解开马的缰绳将马牵出马厩,然后翻身上马,策马向草原奔去。朵兰也急忙牵出马,尾随乌讷楚奔向草原。
乌讷楚疯狂地纵马奔驰在草原上,朵兰追上乌讷楚,再次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乌讷楚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要颠掉他。”
朵兰急忙劝阻道:“小姐,你不能这么做,万一损伤了自己的身体怎么办?”
乌讷楚不听朵兰的劝阻,依然策马奔腾,一连奔驰了好几个时辰,才与朵兰回到寝宫。可是肚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反而不似先前那么难受了。
一连几天,乌讷楚都要去骑马,布日玛阻挡不住,又不敢告诉别人,只能一个人焦急地在寝室内转圈子。
乌讷楚疯狂的举动,并没有让她得偿所愿,这个孩子和她就有母子缘分,任凭她怎么折腾,孩子依然牢固地在她腹中成长。
密集的雨和着风敲打着窗棂,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朦胧了窗外的世界,也朦胧了乌讷楚的双眼,她站在窗前抚摸着腹部,心里却默默地下着心雨。长生天给我安排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呢?为什么让我和把汉那吉相爱,却又生生地分离了我们,让这个男人娶了我,为什么让我来到这个世上,却给我这么多的心理苦难?不!是长生天在和我们开玩笑,在考验我们的爱情。乌讷楚觉得很不甘心,可又找不到不甘心的理由,是因为把汉那吉说过要等她,她还抱着一线希望在等待吗?腹中的生命再一次提醒她,还是认命吧,这样对把汉那吉实在不公平,为了情人,为了腹中的孩子,乌讷楚绝望地做出了决定,决定按照长生天为她安排的命运去活着,不再争取,也不再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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