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深海

有一段记忆好像被封存了很久，不知道有多久。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明明真实存在过，而一旦忘记，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如黛青山，悠悠碧水，还有红亭旁的那片竹林。

有一个地方，叫做碧水湖。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锅盖的眼前闪现过一幅幅如画般的画面，一个白胡子老头总是笑眯眯的，还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小童子，每日都会提着水壶，给竹林中的竹子浇水。

竹子吮吸着土壤中的水分，却涨势依旧缓慢。小童子很着急，每日都会围着竹子转圈圈。

锅盖看着这些画面，似乎想起，这里曾经是自己的家，然而她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

碧水湖幻影。

“这个地方真好，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竹林。”一个赤瞳的小男孩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地方一样四处环视着。

“那当然，这可是医仙居住的地方。”

“谁？”赤瞳男孩一惊，周围明明没有人，怎么还有与他搭话的？

“是我呀。”

赤瞳少年仔细一看，竟然是地上一棵矮小的、摇摆枝叶的竹子在讲话。

他蹲下一看，好奇问道：“小竹子，是你吗，你会说话？”

小竹子白了他一眼，道：“我当然会说话，你不是也会说话吗？”

“可是你是一棵竹子啊，竹子怎么会说话呢？”

“那你还是一个人呢。人可以说话，竹子怎么就不能说话啦？而且，我可是珍贵的金镶玉空心竹，听小木木说，我可以守护很多东西的。”

小竹子边说边晃动着她的枝叶，似乎很骄傲的样子。

而赤瞳男孩却略一思忖，摇头道：“人？我不是人。那么，你都可以守护什么呢？”

“守护你们人不受邪祟的伤害啊。当然，这都是小木木告诉我的。”

赤瞳男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但是对于“人”这个称呼，还是坚持否认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人。”

“啊？”小竹子有些惊讶，枝叶也不晃了，她追问道：“那你是什么啊，我只见过人和医仙，不是人的话，难不成你是仙人吗？”

“不啊。”赤瞳男孩否认道，不过接下来便换上了自豪的语气，“我是一个伟大的龙，也可以守护很多东西的。”

“龙？没听说过。”小竹子悻悻道。

“就是那种，长得又高又大，会飞，可以降雨和喷火，像我一样很厉害的就是龙了。”

“比医仙还厉害吗？”

“医仙会降雨吗？”

“不会。”

“医仙会喷火吗？”

“不会。”

“医仙会飞吗？”

“这个……没见过。”

“所以，医仙怎么会比龙厉害呢？”

小竹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你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啊。和小木木长得差不多。”

赤瞳男孩托着下巴，放下一句：“好吧，既然你不信，那我就让你看看。”

说罢，在一片烟雾缭绕中，他化成了龙形，在竹林上方盘旋飞舞着。就在这一刻，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布满了乌云，几条亮眼的闪电划破了空中的静谧。

见到这场景，小竹子确定了，他应该就是书中写过的那种龙。小木木经常会在浇水的时候，拿一些书过来读给她听。

“原来你真的是一条龙。”小竹子对赤瞳男孩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是啊，小竹子，如果你能动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飞，”随即停顿一下，继续接道：“而且，我也可以守护你。”

小竹子刚看完龙满天飞的样子，自己也心痒痒，但是小木木曾经说过，自己离开了土壤就会死掉的。

所以，她怯懦道：“可是……我不能离开这。虽然，我也很想知道，飞是什么样的感觉。”

小竹子刚说完，赤瞳男孩眼神明显黯淡了许多。

然后，他目光定了定道：“好吧，不过，即便你不能飞，我也可以守护你。”

小竹子来了兴致，问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守护我干甚么？”

赤瞳男孩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竹子叶，说道：“你说，你可以守护很多人不受邪祟的伤害，那一定很累吧。不过，这既然是你的心愿，那么我也不便多说。”

“所以呢？”

“所以，你去守护很多人，我守护你就好了。”

小竹子心颤了一下，自己都觉得奇怪。空心竹，空心竹，原本应该无心便是，怎么会有心颤的感觉？

“别不说话啊，我……”

赤瞳男孩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听到了一阵并不友好的脚步声。

见小竹子没有反应，他匆匆留下一句：“我该走了，如果被你们这儿的人抓住，那我以后都别想来了……”

说完，一瞬间，便不见了。

※※※

眼前那些幻境突然不见了，头部的剧烈痛感也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话在锅盖耳边久久回荡——

“你去守护很多人，我守护你就好了。”

我守护你就好了。

这似乎是一句承诺，赤瞳男孩对小竹子的承诺。

锅盖侧过头，看了一眼长乐坊院子里的金镶玉竹，回想着刚刚眼前，那自称“金镶玉空心竹”的竹子，摇动枝叶的样子，一阵好笑。

我怎么会看见这些东西，难道，这就是我九岁之前的记忆。

太师父曾说，我身上有碧水湖的锁型标记，也就是说，我曾是碧水湖的一员。

而师父捡到我和锅底的时候，是在木阳城周边。那时候，我脖子上挂着这靛蓝色水晶吊坠。

这也就意味着，我曾经被人带出碧水湖，扔在了木阳城周边？

那这吊坠又是谁给我戴上的？会是碧水湖的人吗？

刚才眼前出现的一段幻境里，我是谁？是那个会飞的龙？还是那个小竹子？或者是小竹子口中那个“小木木”呢？

这种断断续续的片段，真是让人苦恼。

锅盖捏着手中冰凉的吊坠，感受着它缓缓流淌出的水流，一阵心安。

幸好，这吊坠不是什么有毒之物。它只会帮自己找回一些遗失许久的东西。

它叫什么名字？

既然刚刚想起了能让水流从吊坠中喷涌而出的口诀，自然可以想起它的名字。

它叫什么？

锅盖对着它望了良久，而后，脑子里浮现出两个字——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