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二护法

赤荒的人都是疯子。

这是任良臣进入赤荒多年所知道的。

那年碧水湖暴乱，医仙蒙尘将一切罪责归咎于他，他一怒之下离开千里居，为了一个不死不灭，请求赤荒的收留。

如今八年过去，他已然成为赤荒的二护法。

赤荒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就是让所有饱受轮回苦难的人都能得到永生。

三护法蛮栾四处闲逛，收拢渴望永生的人以及陷入痛苦的人。荆州城、江陵城、庐州城，都已经被蛮栾“扫荡”过，数以百计的人从那里被带到了赤荒。

不死不灭，看上去是一层华丽的外衣，然而却只是彩色的泡沫。

任良臣心知肚明，那些毒气带来的长久，只会使人迷失心智。

就好像一开始，蛮栾只会兴冲冲带着那些人，来到赤荒成为他心中的“不死不灭”之人。而后来，他却开始以此作为玩乐的理由。

他假传赤荒的意思，逼叶离做出危害浅溪的坏事，借此残害无辜。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

任良臣神色黯淡，他这个“三弟”丢了，他是知道的，毕竟木阳与浅溪近在咫尺。而且他也知道，蛮栾的失踪与浅溪的缺心师父有关。

缺心师父。

竹儿的师父。

任良臣知道，这一次，赤荒的召回，似乎是有更重要的事。

七日，期间路程就要五日，只怕，自己只能在这里待上两日了。

※※※

深海不见了。

锅盖回想着期间种种，深海究竟是何时不见的？

夜里江洛寒潜进房间之前，深海还在，而现在，深海却消失了。

与自己接触过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江洛寒，一个是任良臣。

正想着，任良臣却进来了。

“深海不见了。”

还没等他说话，锅盖就告诉了他。

任良臣当然知道，因为就是他亲眼看着江洛寒把深海拿走的。

“我知道。”

“它在哪？”

“洛寒拿走了。”

“他人呢？”

“留了封信，离开了。”

任良臣神色淡然，似乎对深海的失踪并不是那么在意。而锅盖却仔细回想着其中的细节，发现了一些事情。

在自己那天换衣服的当下，有个人在外面偷看，如此说来，江洛寒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深海。

还有，在之前，他潜进蒋双双的房间，鬼鬼祟祟在她脖子上摸来摸去，想必也是在找深海！

所以，从一开始，江洛寒就想拿走深海，只是不知道究竟在哪里！

而他接近蒋双双，很可能也是在打探深海的所在。

“既然你看见他拿了我的东西，为何不阻止他？”

锅盖看着任良臣，希望他能给她一个解释。毕竟聪明如他，应该能够知道，当年碧水湖曾经经过他手的蓝色水晶球，就是如今的深海。

“我是你何人？你的东西，与我何干？”

其实任良臣是想说，他知道江洛寒的秉性，如今做出此事，必然有他的原因。

因为信任，所以不阻拦。

而说出口，却变成了撇清关系。

锅盖一想，也是，往近了说，一个是长乐坊的主人，一个是长乐坊的前赌手，勉强算个雇佣关系；往远了说，一个是竹子成精，一个是浇水童子，也能算个恩泽关系。

如此说来，他任良臣确实没有什么义务管她锅盖的闲事。

锅盖突然感觉胸口闷闷的，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想说话。

照理说，如果从来都没有见过深海这个东西，可能她也不会在意得失。但是一旦那回到了她的手里，而后又失去，却感觉心里堵得慌。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那是很久之前偷偷潜入碧水湖的龙送给她的。

龙？

头有些疼痛，她好像记得那个龙的名字。不对，她记不清了。不过她知道，任良臣一定记得那个龙的名字。

虽然隔着一层被子，但是她知道，他还没走。

“龙，你记不记得那条龙的名字。”

沉闷的声音从被子中传来。任良臣眼眸一抬，闪过一阵异色。

“自然记得，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何人？”

锅盖揉了揉太阳穴，头痛减轻了一些，而一个人的模样浮现在她的眼前——

“敖淸。他叫敖淸对不对。”

锅盖平稳地说着，似乎只是自言自语，并没有向任良臣求证的意思。

都想起来了吗？任良臣淡淡一笑，没有给出一个肯定便离开了房间。

锅盖一个人在被子里，眼圈却红了。

她就知道，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人。她也知道，她早就可能想起了什么人。

自从与敖淸相识，她就觉得他的声音和眼神熟悉得很，如今一想，原来他们也是久久之前的相识。

※※※

“小竹子，我又来找你玩啦。看看看，我在这我在这。”小龙每次都是一下子出现。

“小龙！可是……我又不能走也不能飞。你为什么总是找我玩？”小竹子晃了晃枝叶。

“所以是我来找你，不用你来找我啊！而且你会说话啊！”他从背后拿出了一个蓝色透明的球。“你看这个，好看吗？”

晶莹剔透的球把天地和所有的东西都映在了里面。

“这，是什么？”

“是一个球，嗯……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但是你看，它会流出水啊。”他的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然后对着这个球念了几句什么，这个球就缓缓流出水来了。他蹲下来把球放到小竹子根系的位置。看着水流缓缓淌入地下。

“喂喂！每天有人给我浇水的！这样会被发现的！”包庇外人进入千里居，会被医仙责罚的。小木木也会受到牵连。

“那就被发现呗。”这一次他和之前都不一样。“小竹子，如果被发现了，你就和我一起走吧，我找到了让你会走的办法。”

“啊？“小竹子一时惊呆了，她上次明明说过，要留在这里的。

“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我有预感，继续呆在这里，你会有危险的。“他坐在小竹子脚下，诚恳地说。

“我……”小竹子犹豫着，“这里是我的家啊。有医仙和小莫虚一直照顾我，我，我不能走。”

“我也可以照顾你啊，我是一个很厉害的小白龙，我有龙角……”他放慢了语气，“虽然如果你愿意走的话，我就没有龙角了，但是我会降水和喷火啊。”

“可是我只是一棵竹子。”

“小竹子和小龙，都不是人，理所应当在一起啊”

“小龙，我，我还是不能走。”

小龙垂下头，然后捡起地上的蓝色透明球。

“那，这个你收下吧，这样就有用不尽的水了。既然我是来自深海的，那就叫它‘深海’吧。只要念这些，”他告诉了小竹子一串口诀，“就可以了。你一定要长得水灵灵的。”

“怎么能收，有人给我浇水的”小竹子推辞，“不用担心我会枯萎。而且这个留在这里，我也不好交代。”

“你就直接说是南海敖淸送来的礼物吧。”

一转眼，他又不见了，只留下缓缓淌水的球。

那应该是她还是一个竹子的时候，最后一次见到敖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