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咖啡厅里的怪事

夏笛离开街心广场，径直向街北走去。过了一会儿，他发觉自己迷路了，周围的高楼大厦太多，门牌号又太小，自己好像一只被网罗的麻雀，东张西望地寻找出口。

夏笛将简历夹在腋下，从皮包里掏出记事本，认真地翻到贴有绿色（代表希望、理想、生长）标签的一页，而后轻声读到：“高新区常柏大街26号，百思特集团公司华尔市分公司策划创作中心……”他轻轻地吁了口气，合上了本子。

夏笛原是一家杂志社的编辑，从大学毕业开始在那里工作了三年，周围的同事早已是新颜换旧貌，只有他还在苦熬中等待升职加薪。眼看着部门主任的位子闲置下来，却被一个有着主任经验的新员工捷足先登了。夏笛懊恼不已，开始自我反省。作为一个男人，年龄不断增长，夏笛的紧迫感越来越强，终于痛下决心：离职。

离职之后，夏笛再也不想面对死气沉沉的编辑工作了，他渴望尝试新鲜的职业，希望每天都能过得鲜活，即使有压力，也是不一样的压力。于是，夏笛根据自身的能力决定改做策划，并很快付诸于行动，制作简历、面试、笔试……。仿佛相亲一样，有的时候他中意对方，但是对方不满意他，有的时候对方觉得他不错，他却又有所顾虑。

“百思特”公司是他辞职之后面试的第十二家单位，投简历的时候他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百思特集团”被品牌策划团队誉为业内的“微软”，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三天前，夏笛接到了百思特公司人事部打来的电话，让他周一早晨十一点过去面试。那一天恰好是夏笛的生日，幸福突然降临，让他觉得这件事有点神奇！

夏笛终于找到了百思特公司所在的大厦，他看了一眼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于是，他拐进了角落里的咖啡厅。看到这家咖啡厅，夏笛耳边响起了人事部小姐甜美的声音：“请您于周一早晨11点准时到达百思特公司面试，逾期不候，如果您来得过早，可以在一层咖啡厅等候。”

由于是工作日，又是上班时间，咖啡厅里的客人寥寥无几。夏笛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手捧一杯氤氲缭绕的咖啡，凝神打量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此刻，他显得十分平静，脑海中却不时地涌现出各种问题：我没有策划经验，依靠什么才能吸引百思特公司呢？如果按照“田忌赛马”的方法去尝试，百思特公司策划创作中心到底需要怎样的职员呢？岗位信息提示，投简历的人多达几百个，如此激烈的竞争环境下，我怎样才能脱颖而出呢？

或许是咖啡的作用，夏笛的大脑一刻也不能停歇。尽管想到很多问题，可心里依然没底。

“这里有人吗？”一位身着西装的长者问道。

夏笛一边摇头一边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谢谢！您是不是到百思特公司面试？”男子轻轻落座。

“您怎么知道？”夏笛惊奇地问道。

男子微笑地指了指桌子上的资料，那是夏笛从网上下载打印的百思特公司介绍，足足有三十多页。夏笛笑了，他友好地问道：“您也是到百思特公司面试吗？”

男子摇了摇头，他的话让夏笛感到意外：“我之前在百思特工作，离职没多久，到这里取回我的档案。”

“为什么要离职呢？想换行业吗？”夏笛不禁扼腕，几百人在争抢的饭碗，眼前却有人打算弃它而去。

男子的眼神开始游离，他轻蔑地瞥瞥嘴角，不安分地挥舞着手臂轻描淡写地说道：“百思特公司在很多人眼里被神化了，其实它并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强大，更不是什么策划界的‘乌托邦’。实话告诉你吧，百思特财政方面存在严重的漏洞，内部人员一盘散沙，只因为上面有人罩着，所以公司才能瞒天过海，越做越大。我当初和你一样，充满自信地来到这儿，最后失望而归……”

夏笛注视着面前的咖啡杯，一语不发。他有些烦闷，甚至带有几分恼火，被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扰乱了美好的心情。此时，他依然喋喋不休的诉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夏笛脸上变得有些阴沉的神色。

夏笛尽量保持绅士风度，压低声音说：

“对不起，不知道您想通过这些话向我传达什么信息？首先谢谢您对我的信任。但是，我马上要去百思特公司面试了，并且对这家公司充满希望，它是我目前的精神寄托。您曾在百思特公司效力，无论从物质方面还是精神方面必定有所收获。我想，当您离职之后，应该用一颗感恩的心去怀念在百思特工作的日子，而不是和一个不相干的人贸然评判它的**和缺点。”

夏笛说完这些话之后，早已面色微红，手心和额头沁出了汗珠。那名男子却并未觉得尴尬和惊愕，反而赞许地点点头。他起身拿起了椅背上的外套，对夏笛说了一句话：“我想我该说的都和您说了，如果您依旧执迷不悟，那么我也没有办法！”说完，他信步离开了咖啡厅。

夏笛盯着男子的背影，将杯子中的咖啡一口饮尽，心里仿佛钻进了一条小蛇，让他脊背发凉。墙上的挂钟显示还有二十分钟就到面试时间了，咖啡里的丹宁酸刺激了夏笛的神经性头痛，他用力揉搓起太阳穴，决定去百思特公司看个究竟，不理会刚才的所见所闻。

“叮”悦耳的提示音响起，夏笛他所要去的二十五层到了。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玻璃城”，百思特公司的开放式办公环境一览无遗，职员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忙碌，有的在过道里交谈，有的在会议室中穿梭。夏笛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不免羡慕：如果能在这里工作该多好！

夏笛轻轻地按响了门铃，忙碌的前台小姐从一大堆文件中抬起头，冲着他抱歉地笑了笑。“咔哒”一声，玻璃门打开了，夏笛略微局促不安踩在了红地毯上。

“您是夏笛先生吧？”前台小姐温婉地说。

“我是夏笛，我是来面试的。呃，策划创作中心中级策划。”夏笛谨慎地说。

“跟我来吧，部长让您在会议室等他。”

“部长？策划创作中心部长亲自面试吗？”夏笛小心地咽了口唾沫。

夏笛如坐针毡，闭上眼虚构接下来的面试情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由部长亲自面试。纸杯里的纯净水在桌上冒着热气，袅袅上升，时断时续。正当夏笛准备端起水杯喝一口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他首先看到了一双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接下来是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夏笛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和他相对而坐的这位部长，正是半个小时前在楼下咖啡厅里遇到的那个抱怨的人。一时间，夏笛如鱼刺哽喉，说不出一句话。

“不用站着，请坐！这是我的名片，何永润。”

“我叫夏笛，面试策划创作中心中级策划……”

“你被录取了。”

“为什么？”夏笛吃惊地问。

“因为……”部长将手中的笔帽干脆地盖在签字笔上，掷地有声地说出两个字：

“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