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

“第四代妖星。”无明道，“没了他，妖王可是无法觉醒的。”

尤骸闻言，恍然，道：“若是这样，那可确实要去上一趟。只是我想，妖王在外该不会有什么闪失吧？不如还是留在万妖涧，我派人去找第四代妖星吧。”

“那可不行，前面的每一代妖王，都是在外闯到了几十年后才逐渐觉醒的，第四代是个例外，无意间被我撞见，这么早就带回了妖族，若还不带他出去闯荡闯荡，经历些事情，可能对他并无益处。事关大局，还是要走一趟的。”

“那就只能如此了。”尤骸见状，只好道。

“大首领只管放心，只要我无明还有一口气在，便定然会保妖王周全。”无明正色道。

“无明先生哪里话，有你在，我们肯定最放心不过。”尤骸道。

无明笑了笑，问道：“大首领此番找我们来，可是还有要事？”

“其实也没什么其他的，就是方才说的那件事。”尤骸道。

无明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来万妖涧这么久，还没好好看过。我想到四处再看看，熟悉熟悉现在的妖族。毕竟这么多年没回来了。”

尤骸道：“先生请便。”

无明闻言，站起身来，尤骸等各族族长也随之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今晚会设下宴席，若是妖王大人不能来，还请无明先生一定要参加。”

无明点头，道：“定然不负了大首领好意。”

无明告辞了众族长，步出门来。只见天朗气清，深吸一口气，到处都是浓郁的花香，他不由露出一个孩童般的笑容：“这气味，倒还和百年前一样。”他背着双手往前走着，走着走着，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冲进了鼻腔。他抬眼看去，滚滚黑烟从远处一个地方不断地向上涌动，他不由眉头一皱，转身换了个方向去了。

无明走到一块悬崖边前，妖族最近的居住点也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他站在悬崖边，听着巨浪拍打着崖壁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怔怔出神。

忽然，他听见有声音从下面传来，他埋下头，发现有两只年轻的妖猴正坐在离崖顶不远的一块山体空地上，互相争论着什么。

“妖王大人回来了，这下我们有好日子过了！”公妖猴道。

“什么是好日子啊？难道现在的日子不好吗？”母妖猴问道。

“切，你真没见识。我问你，你见过探进云里、连接天地的高塔吗？”

“没有。”

“那你喝过陈酿的花雕酒吗？”

“没有。”

“切，真是没见识。我可告诉你，这次妖王一回来，我们不仅可以夺回从前生存的土地，甚至还可能一统九州！将盘踞在肥饶之地几千年的人类赶到蛮荒之地去，让他们也尝尝那种滋味！”公猴说这话的时候双眼锃亮，手舞足蹈。

“可是......”母猴迟疑了一下，“可是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妥啊？我们欢快时可以高声歌唱，群鸟会为我们奏鸣。我们疯狂时可以尽情舞蹈，没有什么能约束我们。可第二次人妖大战我们失去了原本栖息的家园，第三次大战我们再往西迁居了几十座山。我只是担心如果如你所说的那一天真的到来，我们此时这样的生活还能持续吗？”

公猴闻言，沉默了一阵，道：“可是你知道吗，在我眼里，所有的欢乐都只是那一天出现前的前戏。”他站起身来，望着远处缓缓上升的黑烟：“曾经有一个人说过，我们妖族生来就是为了要迎来终结人类暴政的那一天，我们留着性命，只是为了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为此，千千万万的先辈已经献出了自己的性命。”他低下头，看向母猴，“不反抗，便会灭亡。一开始的我们是身不由己，而此时，我们是应承天命。”

无明站在那里，良久，折身向来处去了。

只剩下两只猴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巨浪一次次击中石壁，转瞬又变成泡沫消逝在风里。他们死死盯着那块石壁，忽的，一块肉眼可见的裂缝终于蔓延其上，只一个瞬间，石块便被下一朵迎面而来的浪花卷进了水底。

胄渝都·一山村

下了一整天雨后，夜晚的村庄四周又响起了各种虫鸣。月亮爬上云头，村庄内渐渐熄灭了灯火。有的人家原本抱着欢喜的心态想要敲锣打鼓地庆祝一晚，可他们发现有的人家却始终紧闭着屋门，从那里面不时传来女子嘤嘤的哭泣，于是也只好收拾心情回到屋内，关上了屋门。

一日之间，困扰他们近十年的山贼虽然终被消灭，但多少户人家却永远失去了支撑整个家的男人，明天的日子尚不知何去何从。村长也疯了，在屋子内絮絮叨叨，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一场战争，真的有输赢之分吗？

周寸秋看着这些羸弱的生命，在经历了一场不算站争的战争之后，场面竟然是如此地震人心魄。他从前任位过将军，一剑出而山河崩，杀了数不清的蛮夷之人，可他从未细想过他们的家人。自己军中有将士丧命也不过是发些体恤金罢了。可如今当他卸甲归来，看见一个村子参与过一场斗争之后竟然是这样悲怆的结果，一时间不由有些呆了。

他在屋子一夜未合眼，好不容易挨到天空放亮，忽然想起昨天白天那个突然之间恍如另一个人一般的少年，他左右思量了一下，还是打算去看看他。洗漱罢，他走向晏流住的屋子。

站在晏流的屋子前，周寸秋有些犹豫，因为他还不知道那个少年醒了没有。想了想，他还是敲了敲门，可是半晌，都没人回应。他又敲了敲，还出声喊了一声晏流的名字，依然没有回应。周寸秋皱了皱眉头，又使劲敲了敲，竟然发现门颤动了一下，并没有锁。

他推开门，却见屋子内所有一切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而唯独不见了晏流的身影。

一滴水落进他的衣领，他转过头，目光望向了村外的方向。

“你就这样走了？也不给朱猪儿说？”慕容燏森望着前方的那个身影，问道。

“不说了，跟着我他会吃很多苦的。还是安稳点的生活更适合他。”

“那你决定现在去哪了吗？”半晌，慕容燏森又问道。

“没有，之前的我其实一直没有太过明确的方向。”晏流往上踏了一步，原本想要避开一块卡脚的石头，但他只是顿了顿，反而将它捡了起来，“不过现在，我想我要去找一个人。”

“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传说。”他将那块石头甩了出去，很久之后，才传来落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