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只是个穿麻布的

2017-06-15 作者: 独孤巨人
第8章 你只是个穿麻布的

可恶!金骗子,早晚让你回来叫爷爷!”

望着洗书屋紧闭的大门,这是萧乾心中猜到的结果。

回到无忧客栈,孙二娘正在院子里擦桌子,两人相互望望,想起昨晚的事,难免各自睁一只眼翘一只眼。

噗——

一杯茶狠狠地泼在了萧乾脸上。

“臭小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吃了老娘的鸡,还不赶快干活儿去!”

萧乾使劲儿擦了擦脸,额头紧皱,轻蔑地说道:

“好你个孙二娘,下手也真够狠的,老得都快掉渣了还不嫁,是寂寞了没男人疼,专虐我这种小鲜肉吧?”

孙二娘听罢,又惊又恼,还没等萧乾反应过来,又是一张黑抹布重重地贴在脸上。

“哼,就你这模样,也能入老娘法眼?你要是算得上一朵花儿,牛都不用拉屎。”

萧乾白了孙二娘一眼,不屑地说道:

“我要是牛粪,也不让你这样的花给糟蹋了……”

“你说什么!”

啪——

一个包子如暗器一般飞进了萧乾嘴里。萧乾嚼完包子,正想与这恶婆娘再战之时,却被门外噼里啪啦的响动打断了。

是一群人。

一群行如军士,气势逼人的家奴。

很让人扫兴。

陆大保双手交叉,直直地顶在萧乾面前,一脸蛮横的赘肉摇摇欲坠,看了就叫人浑身不爽。同样是一脸的鄙夷轻蔑的姿态,身后的下人抬着两个沉重的箱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随行人中,还有几个陆氏武府的青年学生。

那肆意宣泄的狗仗人势的神情,真如恶狗嗔视一般。

而后,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身旁伴着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两个美丽娇嫩的少女,疾步走进了客栈。

中年男子面色持重,贵气袭人,正是长湖镇乃至整个中州的大人物,陆天棋。而那两个少女,一个是陆香云,另一个是其孪生妹妹,陆傲雪。至于陆香云身旁面无表情的老者,是此次与梅尧棠同行的梅山剑宗传功长老,梅老九。

宽敞的露天院子,顿时气浪冲天,把晨气的阴冷逼到了九天之外。辰时的太阳,刚刚爬过高墙,便无故地沾染了一丝浊气。

萧乾心中疑顿,自从三年前与陆香云模糊的关系确立以来,从未见过陆天棋一面,陆大保更没有少在客栈作恶,今天,怎么就突然亲自****了?

“陆院长大驾光临,真是令无忧客栈蓬荜生辉啊。寒舍简陋,椅子坐了怕脏了老爷屁股,看了茶怕是脏了贵人嘴巴。这进气出气都嫌脏的地方,不知陆院长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孙二娘斜着一只眼睛,故意问道。

“哪来的恶婆子,竟敢对我爹如此说话!”陆傲雪一个箭步,提起长剑,恶狠狠地说道。娇嫩的俏脸上,凶相毕露。

“嗯——”

陆天棋一挥手,止住了陆傲雪。下人们赶紧把一张紫杉金木椅抬到阶梯正中,让家主居高临下地坐着,又招来一壶紫砂壶装龙井。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陆天棋慢慢地品着鲜碧的茶水,并没有马上说话。

刚才的孙二娘,着实让萧乾有些震惊。平日里她总是对富贵人家的老爷低三下四地吆喝招呼,怎么今日,突然间话语变得如此犀利?要知道,陆天棋可是真正的人物。

萧乾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香云,心中还有那么些许留恋,但也充满恨意。

陆香云看了一眼父亲,得到眼神的允诺,走到院子中间,不失风范地说道:

“孙大娘,昨日之事,全赖香云言语不当,激怒萧乾,害他一时意气,撞破头皮,与尧棠定下三年挑战的契约。香云在此,向孙大娘道歉了。”

“我孙仪是个粗人,喜欢直来直往,有什么话,陆小姐直说。何况你对不起之人不是我,用不着道歉二字。”

“萧乾不过一区区肉体凡胎,而尧棠已经鱼跃龙门,名声在外,乃破忘境修道天才。两人之间修为差距,何止是天壤之别,萧乾若是执意比试,岂不枉送性命?还请孙大娘做主,让萧乾交出契约。”

说完,陆香云微屈膝弯,躬身给孙二娘行礼。

“陆香云,你……”

萧乾胸中愤恨难收,本欲上前争辩,却被孙二娘一把抓住,而后绕着陆香云转了半圈,平静地说道:

“陆小姐,不知道你刚才的话,是说给谁听的?昨天才定的契约,怎么今日就匆匆****讨要?什么时候,陆院长也会关心贱民的性命,亲自****?”

“孙大娘此言差矣,我爹的确是念及萧乾的性命。家父知道此事之后,甚感荒唐,况且昨日萧乾意气难平,规劝不住,乃是他执意定约,小孩子不懂事,随意承诺,信口雌黄,岂可当真?陆香云半月前才破凡成功,既无著儒修道之才,又无闭月羞花之貌,实在不值得萧乾挂怀。”

“放屁!陆香云,你……”

“住口,别说话。”

萧乾欲再次上前理论,但还是被孙二娘强行按住了。这其中的道道,当陆天棋一踏进无忧客栈之时,她便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世人皆知,道海之契,重如山河,岂是说变就变?莫不是陆老爷怕耽搁了婚事,进而担心陆氏武府得不到梅山功法?抑或是,陆家药材,进不了梅山?”

孙二娘知道陆天棋今天来的目的,当今天下,父母以子女修道为荣,宗族以门人修道为耀。他依附梅山剑宗这样的大宗门,不过是想迅速提高家族地位。

倘若十六岁破凡的陆香云能够成为梅山剑宗重点培养的对象,那前途自然是不可估量。梅尧棠和陆香云的婚事本来就宜快不宜缓,若是三年里生出什么变故,自然不是陆天棋希望看到的结果。

“没错,孙掌柜果然是聪明人,一语中的。既然如此,那就开个价吧。”

陆天棋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说话的时候,似有非有地瞟了二人一眼。

语毕,陆大保打开一个箱子,珠宝玉石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爹,你怎么能……依我看,这分明是那萧乾攀龙附凤不成,故意骗取金银的苦肉计。爹爹此举,正中那小混混下怀。你不知道,昨日姐姐与他撇清关系,他不但要求姐姐为他谋得进入梅山剑宗内门的机会,还要姐姐给他找个更漂亮的女人。这黄毛小子,才多大一点儿,就有如此盘算,长大之后,定是大奸大恶之人。”陆傲雪翘着嘴巴,不满地说道。

萧乾听罢,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堂堂七尺男儿,岂容如此污蔑。这个陆傲雪,以往与陆香云相好之时,百般向着自己,和陆香云翻脸不到一天,就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挣脱了孙二娘,他大声说道:

“陆傲雪,老子才不稀罕什么金银珠宝,昨日之事你根本就不在场,哪来说话的底气?你这是巧言令色,胡编乱造!”

“胡编乱造?我哪有?如果我胡编乱造,那你干嘛心虚脸红?爹爹,不信你问问姐姐,看我到底有没有胡说。这姓萧的靠近姐姐,一开始就不安好心,就是冲着咱们陆家的财产和典藏来的!耽误了姐姐破凡不说,还浪费了她三年时光。最可恶的是,昨天在长湖边,他……他这个禽兽,居然说要将姐姐先jian后杀!幸得梅哥哥及时赶到,他才犯罪未遂!”

“你!你这小妮子,信口雌黄!”

“是吗?香儿,傲雪说的可是真的?”陆天棋皱着额头,给陆香云递了一个眼色。

“我……”

陆香云看了看妹妹那张神气而着急的俏脸,又看了看父亲异样的目光,红着脸,顿了一会儿,低头轻轻地说道:

“是……是真的,那天他的确欲对我做不轨之事。”

“陆香云,你……”

此刻,萧乾已经怒不可遏,急得无话可说,恨不得立马将陆傲雪撕碎。

“爹爹,这些珠宝要是拿去给他,还不如给姐姐做嫁妆!”

“嗯——”陆天棋挥了挥手,扫了一眼孙二娘,而后平静地说道:

“这是送给萧乾的。我陆氏武府只教人破凡,算不得什么宗派,这些钱财,就当是为三年前拒绝萧乾入院修行的补偿,也可以为他进入山门作为疏通之用。”

“哼!陆天棋,你这是什么意思?少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大胆!你个小杂碎,我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我爹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陆傲雪翘着嘴巴,骄纵地吼道。

未等两人说话,陆天棋再次伸手阻断。

“萧乾,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哼,我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如果陆院长有什么想让我明白的事,请指教。”

陆天棋放下茶盏,正襟危坐,看着眼前这个稚嫩少年的愤怒与不满,觉得实在可笑。他平静地说道:

“年轻人,最好多用脑子想想屁股的事。你只是烂泥里的泥鳅,是碎石堆里的瓦砾,破衣服里的粗麻布。说到底,你不过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而已。”

“既然你不明白?那好,就让你这身上用粗布做的衣裳和你那从来没有用牛乳洗过的脸,再加上你那不知道什么是人参鹿茸、鲍鱼燕窝的嘴巴来告诉你。”

“穿布的就是穿布的,粗布穿在一个人的身上,不仅是要告诉他没有登上高堂的身份地位,还是在说他没有穿丝绸的资格和享受繁华的命运。当然,他也有机会一辈子锦衣玉食,繁华无数,金钱无数,美女无数,只要他恬不知耻地对着某些人说,只要你给我箱子里的东西,我便答应你不再追究契约的事。”

陆天棋说话很平静,而且面无表情。很明显,他的意思是,你最好看清楚现在的局面,如果我想,那么你连这些金银珠宝都得不到。

“就连这高贵的黑玉茶杯,在比它更高贵的紫砂壶面前,也得低下高傲的头,更别说,这茶杯里泡的百年龙井。有的人,生来命贱,怕是没有什么机会摸得着这样的杯子,难道你就不想摸一摸吗?有的人,一百年都过去了,也看不上一眼的龙井,在另外一些人嘴里,就是漱口的东西,连口水都不是。你说,不是吗?”

陆天棋见萧乾没有任何表示,故而又加大了力度。说是加大力度,却是随口而出想都不用想的几句屁话。

他深深地知道,屠戮他的自尊,才是击垮他的最聪明方式。

说完这些,陆天棋轻声地笑了,但不知道这究竟是嘲笑萧乾的无知,还是仅仅只是欢乐。

见陆天琪起了气势,陆大保赶紧作出一副恶狗模样,歪着鼻子和嘴巴,狠狠地盯着孙二娘和萧乾。身旁的打手和陆氏武府的教习,似乎只需要扫一眼,就能把整个院子撕碎。

陆傲雪本来身材娇小,却是高高地挺着没有发育的胸部,一副神气傲慢的模样,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只有陆香云一个人低着头,刚才妹妹搬弄是非的那些话,让她不敢正眼望萧乾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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