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第二十四章

我回到暖阁中，歪在贵妃椅上，让彩衣拿了美人锤替我锤着腿。

“主子，你看那芳才人可信吗？”彩衣见我神思飘忽地靠着，边捶腿边问道。

“不可信！”我瞟了她一眼，干脆地答道。

“啊？”彩衣惊讶地叫出声来，美人锤也提起忘了往下放，“既如此，那主子为何还将那芳才人的兄长从右威慰军中调往殿前侍卫营中了？”

我懒懒地瞟了她一眼，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

彩衣却自顾自地说道：“主子这般不是添了她的羽翼了么？溲”

“那芳才人的确不是个善主儿，可如今本宫自恃还掌控得了她！”我睁眼看了彩衣一眼，又自顾眯了起来。

彩衣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道：“主子恕罪！”

“那芳才人的父亲在翰林院是很难有任何作为了，不过她那兄长虽说在军中也是在西宁将军手下，可毕竟人员众多，实在很难控制；但调到殿前侍卫营就不一样了，莫大人如今是殿前侍卫营的副统领了，这芳才人的兄长在莫大人手下，芳才人即便就是有了通天的本事总也翻不出主子的手心去。”小安子边往香炉中舔着熏香边向彩衣解释道。

彩衣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连连敬佩道：“主子就是主子，什么事儿都想得那么周全。”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呢喃道：“如若不想得周全些，只怕本宫这会子坟头的杂草都齐人高了！”

“呸，呸，呸！”彩衣连声吐着，“主子快别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主子如今可是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恧”

我轻笑出声，只怕说下去她还更来劲儿呢，忙吩咐道：“彩衣，快去看看午膳准备得怎样了，本宫有些饿了。”

彩衣忙点点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午歇起身后，我命玲珑带了睿儿和蕊雅过来，也许是从小到孤独和寂寞，再加上入了宫经历了这些风风雨雨，我私心里总希望我的孩子能多亲近亲近，增进兄妹间的感情，至少在我维护不到他们，或者我不在了的时候他们能相互胁持着走下去……

三岁多的睿儿身着皇子宫袍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我含笑朝他招了招手，柔声道：“睿儿，快到母后这儿来。”

我一把抱起走上前来的睿儿，搂在怀中，不料他却挣开了我的怀抱，挪至一旁的软凳上坐了下来。

我僵在当场，不明白一向与我亲近的睿儿怎么会突然间陌生起来，我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去，望着跟在身后我宁麽麼。

宁麽麼见睿儿这般也是满脸差异的神色，见我望过去不免惶恐起来，怕我怪罪，只看着睿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母后，抱抱！”由玲珑抱进来的蕊雅一进屋便迈着小步跑了上来，扑进我怀中，撒着娇。

我立时满脸堆笑抱起蕊雅，哄道：“好，母后啊，就抱着蕊雅小宝贝！”

蕊雅咯咯笑着，如往常般伸过手去啦睿儿，口中犹自嚷着：“哥哥…哥哥……”

原本闷闷不乐的睿儿脸上浮现了难得的笑容，拉了蕊雅的小手，笑道：“妹妹乖，让母后抱！”

说罢又低头闷着，我朝正欲上前的宁麽麼微微摇摇头，示意她不用紧张，转头柔和地望着睿儿，轻声道：“睿儿，怎么啦？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睿儿抬头看看我，顿了一下，才道：“母后，为什么四哥哥可以去龙翔殿念书，睿儿不可以呢？”

我一听，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今儿开春开始，六岁有余的宏儿便开始在龙翔殿正式接受夫子的教导了，睿儿连四岁都不到，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呢？

“那是因为啊，四哥哥已经长大了，所以要上学念书了啊！”

“可是……”睿儿嘟着小嘴，嘟咙道：“睿儿也想上学！”

“想上学啊？那就去上！”门外响起醇厚的声音，随着珠帘响动，那身明黄之色早已闪进了屋中。

我忙放下蕊雅迎了上去，屋中一并奴才早已跪了见礼，皇上扶了我起身，挥退了众人，携了我往睿儿和蕊雅而去。

蕊雅一见到他，早已迈着并不稳健的步伐，一路小跑到跟前，举着两只小手，口中直道：“父皇，抱抱！雅雅乖乖！抱！”

皇上朝我一笑，低头抱起蕊雅，柔声道：“好，朕的小宝贝，抱抱！”

睿儿却一言不发地起身，上前两步，一本正经地跪拜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我二人皆是一愣，一脸惊讶地对望了一眼，皇上轻咳了一声，道：“起来吧！”

“谢父皇！”睿儿起身退至一旁，待皇上和我上前坐了，方才坐回那软凳上。

我迟疑了一下，才问道：“睿儿，这…行礼之事是谁教你的？”

按规矩，皇子们五岁时内务府会指定专门的夫子进行启蒙教育，六岁开始到龙翔殿接受翰林院大学士正式的教导。

睿儿连接受启蒙教育的年龄都还不到，怎么会这些礼仪的呢？我不免好奇起来，轻声问道。

“是睿儿听到的，然后问玲珑姑姑，姑姑教我的！”

“听到的？”我拉了他过来，坐在我身侧，柔声问道：“那睿儿是听谁说的啊？”

睿儿低下头去，过了半晌，才轻声道：“母后，睿儿昨儿午后偷偷去了龙翔殿，在窗外偷看四哥哥他们上学了。夫子说做人首先要懂得礼仪廉耻，睿儿回来便问玲珑姑姑什么叫礼仪廉耻，玲珑姑姑就告诉睿儿，见了父皇母后要行礼！”

我朝皇上望了过去，正在逗弄蕊雅的他头也没回，只问道：“那睿儿觉得上学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