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围剿

2017-06-16 作者: 纯夏之尘
第99章 围剿

虽然可以在黑暗中视物,但因为密道实在过于崎岖,锦歌还是迷了路。

总觉得这密道像是永无尽头一般,不管她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不过暂且看来,这里还算是安全的,一旦出了密道,就不知会遇到什么了。

因为神器的效用,承玉始终无法恢复人形,妖力也在不停地流失,短时间的妖力流失,至多让他元气大伤,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便可以恢复,但若是长时间处于妖力流失的状态,他只怕就再也恢复不了人形了。

加上锦歌自己也受到了神器影响,血液沸腾的烧灼感让灵魂不断躁动,她知道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心智狂乱,到那时,她会做出什么事,她自己都无法预料。

所以,她必须拼尽全力逃离神器的影响范围,否则不但承玉危险,自己也难逃一死。

静下心来,重新辨路,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抹隐隐的光亮。

爬出密道,锦歌发现自己此刻所处的地方,貌似是一座荒废了许久的古城。

听闻东洲以南,有座荒芜之城,百年之前那里发生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事,据流传下来的史料记载,当时城中满目疮痍,一眼望去皆是残肢断臂,死尸堆成了山丘,鲜血汇聚为一条河,沿着城中主道,汩汩流向城外。

因为死的人太多,土地亦沾染了亡魂的戾气,不再适合居住,故而战事结束后,那里便被遗弃,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一座荒芜之城,除了数以万计的凄厉冤魂外,再无其他。

站在空旷的废墟中,锦歌感到阵阵寒气侵身,即便艳阳高照,也挡不住浓郁的阴森之气。

这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荒芜之城吧?搞不好,自己身周,就围绕了好几只鬼魂。

她其实挺胆小的,对鬼怪什么的,一直都抱着敬畏心态,在她看来,不论是妖还是魔,都是有着生者之气的活物,但鬼魂就不一样了,他们跳脱了轮回,已经与自己不在同一个时空,他们属于另一个世界,就好比现在,她的周围看上去空空荡荡,渺无人烟,但在另一个空间里,这里或许密密麻麻挤着数不清的鬼魂。

想想都觉得瘆的慌。

她举目眺望了一下,废城并不算大,远处的山丘上,绿油油的一片,隐约还可以看到成片的房屋。

只要离开这里,到达对面的山丘上,自己和承玉就应当安全了。

此时让锦歌最为担心的,还是那些道士,毕竟就算自己周围都是鬼魂,也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随着与山丘的接近,神器的力量也在渐渐变弱,正当锦歌松了口气的时候,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空旷的大路上,骤然多出了几个人来。

锦歌登时愣住了,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早就埋伏在了这里,只为等她的出现。

为首之人正是镜月派掌门,她的身边,站着另一名道士。

女人手握长刀,目光冰冷至极,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可怜的蝼蚁。她身旁的道士,则手捧一样铜质圆环,看样子,那个就是天龙破阵了。

怎么会?难道村长婆婆终究还是出卖了她?

心口冷冷的,像被浸泡在寒潭之中,没想到唯一一次豁出性命的相信,竟然也以失望告终。

这一次,应该是逃不掉了吧?看着那些人冰冷无温的眼神,不禁抱紧怀里的承玉,向后退了一大步。

“妖孽,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女人拔出了手里的刀,踏前一步。

锦歌死死盯着她:“是谁泄的密?”

女人闻言冷笑:“还以为你这妖孽定会跪地求饶,没想到竟执着这种无聊之事!”她用极为轻蔑的口气道:“告诉你也无妨,向我们透露你与那狐妖行踪的,正是因你而痛失爱妻的闰火,他人单力薄,自然无法与你们抗衡,但这样。也算是为自己的妻子报仇了。”

闰火。

呵……最想不到的人,却是最终出卖她的人。

出卖?或许这不叫出卖,而是那女人口中所说的——报仇。

她现在连自嘲的力气都没有了,谁又能想到,那个看上去中规中矩,沉默寡言甚至羞涩腼腆的闰火,内心当中竟然会藏着这样强烈刻毒的怨恨。

不过,得知自己并没有错信他人,心中还是有一丝安慰的。不知村长婆婆现在如何,千万不要受到自己牵连才好。

怀中的狐狸蔫蔫的,看样子已经失去了意识。锦歌知道今日必定是在劫难逃了,但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承玉,这些人看起来可不像好人,承玉一旦落入他们手中,只有死路一条。

看出了她的心思,女人道:“与其担心那只狐妖,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奉劝你一句,休要妄想与我们抗衡,神器的力量,可不是尔等可以承受的,老老实实跟我们走,至少还能留下一条贱命。”

锦歌很讨厌这种施舍的语气,那种高高在上,仿佛只有自己最高贵,其他生灵皆渺小的态度,让锦歌非常恼火。

看着一张张恶心的嘴脸,锦歌冷冷一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败给你们?”

她无谓到几乎嚣张的态度激怒了女人:“区区妖魔,也胆敢如此嚣张,那就待我先杀了那只狐妖,再来对付你。”

锦歌没想到自己激怒女人的后果,竟然是把承玉陷入了危险当中,但她又隐隐觉得,这些人原本的目标就是自己,就算不激怒他们,他们也一样会这么做。

不杀她?却要杀承玉?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虽然不知道这个隐情是什么,但锦歌却从女人的话中,找到了一些底气,既然他们要活捉自己,那她说不定可以利用这一点,寻机逃走。

没有时间去深入思考,当她确定了女人不会杀死自己时,一道刀光,已经朝她怀里的承玉砍来。

她急忙后退,用身体挡住那道刀光,女人果真中途收势,身体一旋,平掠到她的对面,手指劲气一吐,重重击在锦歌的手臂上。

手臂顿时麻痹,怀里的白狐落在地上。

女人再次举刀,强烈的刀气,携眷着一股浓浓凶煞之气,仿佛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人的神智。

锦歌这才发现,根本不是女人在控制那把刀,而是那把刀在控制女人。

早就觉得那把刀不正常,果然不出她所料。

那是一把邪刀,一把会控制人心智的邪刀!

她终于明白,不是这些道士要杀自己,而是那个一直藏在幕后的人要杀自己!真相已经很接近了,控制洛微生,间接害死洛秀儿,以及在阿竹身上动手脚,令她血溅婚宴的那个人,便是女人手中长刀的铸造者,只要从女人口中得知,究竟是谁为她铸的刀,便可以找到那个幕后黑手。

她决定赌一把!

“帮我护住承玉。”她向穷奇命令道。

在刀刃触碰到承玉的刹那,一道红光将承玉罩在其中,刀尖撞在光罩,发出铿然的脆响,女人收势不及,被锦歌从身后扑倒。

她将女人狠狠压在地上,两手死死掐着她的脖颈,女人开始挣扎,很快就没了力气,手一送,宝刀坠落在地。

“告诉我,那把刀是谁给你打造的!”

“咳咳咳……”女人拼命咳呛着,“放……放开我……”

“快说,不说我就拧断你的脖子!”锦歌凶狠威胁道。

女人似乎清醒了一些,看着她用力摇头:“不……不知道,是门下弟子……给……”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妖孽,放开掌门!”

锦歌头也不回,直接命令穷奇:“碍事的人,通通杀了!”

一声咆哮,穷奇显形。

对于上古凶兽来说,神器并不能压制它的嗜血欲望,只要有新鲜的人血与灵魂,它就能摆脱神器的影响。

“你不是想知道是谁为掌门铸造了那把宝刀吗?”另一名女弟子上前:“我告诉你,放了掌门和师妹。”

锦歌松了松手,却仍是以膝盖狠狠压着女人,“你说。”

“向姑娘求取宝刀失败后,我和师妹们准备回派禀告掌门,这时一位姑娘出现,说是愿无偿为我派打造一把宝刀,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到她是皇……”话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锦歌不耐,回头催促:“她是什么?”

回答她的那个弟子,此刻正惊恐地睁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很是恐怖,锦歌心道不妙,生怕丢失唯一的线索,于是连忙起身,冲向那个弟子,就在这时,那弟子的脖颈上,突然多出一条红线,接着便血如泉涌,“砰”的一声倒下了。

锦歌上前摸了摸她的鼻息,脸色惨白。

“妖魔杀人了!”不知是谁爆出一声尖锐大吼,紧接着,所有人纷纷拔剑对准锦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微微侧头,目光在在人群中扫过,一定是这些人当中的某个,杀了那名女弟子。

因为她的仇人,还不想让自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看来真的很接近真相了,那个人害怕了,所以才会这么做。

她站直身体,唇角一点一点,拉开一道完美弧度。

“我自认从未对不起任何人,也没有做过半点伤天害理之事,既然上天要逼我至此,那我也唯有逆天。”身体里的血液激荡不停,虽然明知是错误的,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大开杀戒,饱饮鲜血。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世间所谓的正义公道都是些狗屁歪理,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想要安宁,想要祥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现在她终于醒了,不再做那些虚幻飘渺的美梦。

既然只能以杀戮来解决一切,那便杀吧。

她不想再委屈自己。

“先杀那狐妖,待她心神大乱之际,再以天空破阵困住这魔女,届时就算她有天大能耐,也唯有乖乖就擒。”手捧神器的道士,与一旁的道友小声议论着。

他们以为锦歌必然听不到,但不知为何,当她决定任由体内血液冲荡,彻底释放躁动灵魂时,整个世界都像是变得清明起来,一切都显得那样通透,不再有任何阻碍。

总之,就是一种完全放松的感觉。

她可以听到远处鸟儿敲击树干的声音,可以听到秋风刮过地面的沙沙声,可以听到血液流过身体每根经脉的声音……

穷奇已经回到了她的身后,作为签订了血契的召唤兽,心性与行为通常都与主人保持一致,若主人心境宁和,那么召唤兽受其影响,也会渐渐收敛暴烈之性,若是主人性情凶恶,嗜血好杀,那么召唤兽长期受到主人的精神控制,也会渐渐变得暴躁凶残。

穷奇本身就是一种嗜血残暴的魔兽,锦歌平日心境宁和澄净时,它尚可受到制约,平息嗜血欲望,但此刻,它的凶狠本性,因主人心境的变化,而成倍增加,整座荒城,都被浓郁到惊人的杀气所笼罩,鲜血的味道在上空漂浮,土地下成千上万的亡灵之魂,也让这股气息,变得越发狂烈,甚至凄厉。

不过就算感觉到了锦歌和穷奇的杀意,那些道士也并未有任何退缩,他们手里拿的可是神器,那位仙女姑娘告诉他们,在神器面前,任何妖魔,都都无足为惧。

仗着天龙破阵,他们还真没把锦歌和穷奇放在眼里。

“那狐妖就交给道长你了,看它那一身雪白毛皮,想必十分珍贵,待宰了它之后,剥皮抽筋,制成雪帽或风氅,定然暖和。”贪婪的目光落在承玉身上,那眼神,就跟看个畜生没有两样。

“可惜这魔女没什么用,不过我听说,魔类的角都很值钱,制成武器更是威力无穷,可我瞧着,她头上怎么没角呢?”

“这你就不懂了,魔力强大的魔,平日里头上的角都是隐藏的,只有当他们魔力衰竭,变得极为虚弱时,魔角才会显形。”

“这么说,我们遇上值钱货了?”

“可不是。”

“可惜啊,魔一旦现出魔形,着实丑陋骇人。”

“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可是道士啊。”

“对对对,我们是道士,是出家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这两只妖魔定然不能轻饶,以免他们遗祸苍生。”

哼,真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狼,这样的人,也配自称是出家人?

每一次以为看到了世间最肮脏邪恶的一面,接下来,却还有更令人作呕的人事出现。

锦歌冷笑着,一步步朝那些道士走去。

紫色的发在空中飘扬,被灿烂的日光,渲染成刺目的血红,宛若鲜血织成的火绡。

道士们不紧不慢地催动神器,可与明日争辉的金色光芒,瞬间笼罩大地。

紫色与金色交织,强大的力量冲撞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天地瞬间一片漆黑。

那一刹山峦倾倒,河水倒灌,连九幽地下的亡灵,都不禁为之震颤。

……

天已经黑了,准确说来,是早就已经黑了。

黑夜的荒芜之城,明显比白天要显得阴森许多,仔细看去,好似能在土地上,看到曾经鲜血汇聚的痕迹,某处角落里,甚至会冒出一具挣扎残缺的尸体,犹如炼狱一般,

此刻,在不远处的一块断壁旁,又添了数具新的尸体,鲜血似彩绘,在断壁上留下一串鲜艳的色彩。

锦歌抱着膝盖,坐在断壁的对面,呆呆看着那些新添的亡者。

鲜血的味道,几乎要盖过这里的阴森腐气,那样浓烈的气息,她却恍若未觉。

“锦歌?”承玉自昏迷中醒来,茫然地看了眼周围,眼里闪出疑惑。

锦歌回头,勉强冲他笑了笑,“你醒了?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承玉支起身子,因为周围太黑,他没有看到锦歌脸上的异样:“就是身上无力,倒是没有受伤。”他突然想起什么,艰难起身:“你呢?可有受伤,那些道士……”起身的刹那,他看到了对面残壁下的一具具死尸。

“锦歌,到底……发生什么了?”眼前所见血腥至极,他万万不敢相信,这一切是锦歌所为,但这里除了自己和她外,再无其他人,事实显而易见。

锦歌转过头去,仰望头顶漆黑的天幕。这个地方真的很奇怪,一到夜晚,不但星星不见一颗,甚至连月亮都看不到,天上一片浓郁的黑,像是一个大黑布袋子,将这里罩了起来,与外间的世界完全隔绝。

“承玉,东洲是一个很美丽的国度,但……这里不适合我,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承玉诧异,不明白她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东洲这么大,总有你我的容身之地。”

她伸出手,隔着黑暗细细观摩,“你不明白,我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或许,我该去找自己真正的归宿。”

只是片刻的踟蹰,他走向她,看着她的侧脸:“好,你要离开,我陪你。”

她愕然:“承玉,你……”

“跟我回青丘吧,那里是我的故乡,比东洲还要美丽,我们一起回去。”

“青丘?”

“我很久都没有回去了,曾念年少不懂事,总以为外面的世界更美好,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可真傻。”他小心翼翼探手,将她的手握住,“以前我没有勇气回去,现在有你作伴,我当可一往无前。”

一点点将手抽回,冰凉的温度留在他的掌心,心头的热度,也随之一同慢慢冷下来。

锦歌站起身,走向前方的断壁,弯腰将染血的铜环捡起来,擦拭干净,隔了许久,才缓缓转身,看着半蹲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的男子:“那就拜托你了,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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