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错射狐（1）

凤阳县古称濠州，虽位于淮河中游南岸，却是土地贫嵴，十年九旱，十年九荒，而荒年常常是颗粒无收。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元代末年，民族欺压、苛捐杂税，战乱频频，民不聊生。公元1328年，农历八月初八的清晨，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哭，在濠州钟离孤庄村朱家的一间小茅屋中传出来，划破了朝霞如火的天空。

这个男孩因是八月八日出生，所以他的父亲朱五四为他取名重八。那时候，乡下人取名，一半是以出生的日期为名的，这样省事，不用操心。男孩的世祖名仲八，生有三子，长子名六二、次子名十二、三子名百六，百六是朱元璋的高祖。朱百六有两个儿子，长子名四五、次子名四九，四九是男孩的曾祖。朱四九生了四个儿子，依次名为初一、初二、初三、初十，初一是男孩的祖父。朱初一有两个儿子，叫五一、五四，五四是男孩的父亲。伯父和父亲各生四子，依出生先后排名，朱五一的儿子叫重一、重二、重三、重五；朱五四的儿子叫重六、重七、重八。

朱重八16岁那年，家乡流行瘟疫，他的母亲、大哥都不幸染病，都在这场瘟疫中死去。嫂子领着侄子回到娘家。凤阳祖皇陵碑中记载：

孝子皇帝元璋谨述：

昔我父皇，寓居是方，农业艰辛，朝夕彷徨。俄尔天灾流行，属罹殃，皇孝终于六十有四，皇妣五十有九而亡。孟兄先死，合家守丧。

田主德不我顾，呼叱昂昂，既不与地，邻里惆怅。忽伊史之慷慨，惠此黄壤。殡无棺椁。被体恶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浆。

半个月后，朱五四突然也上吐下泻起来，二哥把家里所有的值钱的东西都卖掉，去郎中那里买来了二帖草药。可是药吃下去，仍不见效。去年的旱灾加上今年的蝗灾，整个濠州到处是饿殍，到处是哭号。许多人连买棺材的钱、甚至连块埋葬亲人的土地也没有。不说得病的人，就算是好好的人，几天粒米不进，也撑不住。朱五四看看熬不住了，就拉着兄弟二人的手说，你们别管我了，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吧，走得越远越好。说完便溘然长逝了。

父母、大哥既死，大嫂离去，家中只剩下二哥和重八两人了。家无寸土，兄弟二人商议，只有将父母遗体抬到很远的荒山上去掩埋。他们把朱五四的遗体放在一张破席上面，然后卷住，再用绳子捆绑结实，用根木棍穿在强子上，便抬了出来。

一路上，二人凄凄惶惶，流着眼泪，也不知向何处去。大约走了五里多路，二人两腿发软，饿得眼冒金星，正准备停下来歇上一歇，突然，哥俩抬死人的绳子，竟然从中“叭”地一声断了。

“奇怪！”朱重八说，“这绳子是汪大娘刚借给我的新绳子，怎么早不断，晚不断，偏偏走在这半路上就断了呢？却也蹊跷。”

二哥重七抹抹泪说：“别管蹊跷不蹊跷，俺们先把绳子重新结好，歇上一会还要抬哩，我真的走不动了。”

这时，天渐渐地暗下来了，乌云从南边平原上滚过来，黑压压地，看看真的要下一场大雨了。兄弟俩思量着，可不能让父亲的遗体淋上雨啊。四周一望，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近处也没有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在一片荒芜的麦田旁边，只有一个朝南的土山崖，看那座山崖，端是巍峨无比！正是：

隐隐青雾里，崖横南来云，谁抽倚天剑，浑然一刀成。

山崖靠南的一面，形如刀削，大约有二十多丈高，顶端微微向前伸出，崖的两边形成合拢状，中间宛若一个天然的大厅堂，刚好能放上朱五四的尸体。

兄弟二人连忙将破席抬进洞里，安置完毕后，二哥重七跪下对着父亲拜了拜，起身对重八说，“看我们都忘记带铁锹了。没有铁锹怎么行？你在这里看好父亲，正好大嫂子的娘家在附近的村子里，我去她家借个铁锹使使。”

二哥走后不久，雨便下了下来。这雨来得好猛！你见它：电闪雷鸣，宛若万马奔腾，倾盆而下，势如淮河决口。朱重八站在土崖下，心中好不凄惶，想想如今父母、大哥已死，家中已无余粮，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挨过？不觉流下泪来。

雨在下着，朱重八忽然发现雨中的一个老和尚，背着一个包袱，气喘吁吁，一步一挨往前走，雷声响起来了，那老和尚一慌，不提防在雨中滑倒在地。重八赶紧跑过去，扶起老和尚，说道：

“老人家，雨下得这么大，你先来崖壁下躲个雨，等雨停下来再走吧。”

老和尚道:“那里有死人，我不去。”

朱重八也不计较，看看四周，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雨了。只有大约半里远的地方有一棵大树，亭亭如伞盖。重八对老和尚说，“呶，那里有棵大树，你去那边树下躲一会吧，等雨停了再走。”

老和尚道:“小兄弟，可是我实在走不动了。”

朱重八不容分说，道：“那我背你过去。”

朱重八把老和尚背到那棵大树下，轻轻地把老和尚放下来。就在他把老和尚放下来的那一瞬间，就听见背后“轰”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