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毛利军说出这样的话，着实有些气疯了。

他好歹也是个副处级干部，在这城建局里，除了局长陆明外，也就他毛利军说话好使。这么多年了，哪个人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的叫声“毛局”。

但今天，在他退休之际，居然闹出这样的事。他容易么，辛辛苦苦为云台市的城市建设奋斗了一辈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眼看再有多半年就要放下手中的权柄，他还不得趁着这段时间，多捞点，让自己老来也有个依靠。

偏偏这刘梦莹脑子不灵光，非得和他作对。再说，他们科室那些人呢，死哪去了。毛利军这才发现，刘梦莹的顶头上司，那老东西，居然到现在也没出现。

看来，那老东西也怕担责任，直接将这事丢给刘梦莹了。只是谁也没想到，刘梦莹会是这么个死脑筋。

“保安呢，是不是不想干了！”场面越来越乱，但是保安还不见出现。其实保安早就听到了，但是他们才不傻呢。在这政府机关衙门上班的保安，哪个没有些眼色行事。

这毛利军最多不过半年就退了，退了以后，谁管他是个什么人。而刘梦莹呢，别看现在只是个副科。但人家男朋友厉害，谁知道有什么厉害的背景。不说他每天出入的那辆价值几百万的豪车，就是刘梦莹这次的提升。一个刚进入单位一年，除去实习期，也就真实工作半年的女人，毫无征兆的提为副科。这事之前谁听过，但人家就这么闪电的就任了。若不是背景极大，谁能有这能力。

想想以前有个位置是什么情况，多少人活动，一般优势比较大的，在没有上任前，大家已经基本知道谁会上位了。但偏偏这次，刘梦莹上位了，这里面的道道他们可是拎得清的。

“呦，你这个死秃子还挺厉害了，一句话就让我家媳妇卷铺盖走人，你以为你是谁，真把这城建局当成你家了。还有，这混球给你送了多少好处，既然拿了人家好处，就给人家办事。想收好处，还不愿意担责任，这天下的便宜还真让你占尽了。”陈亮听着他居然口出狂言，让刘梦莹滚蛋，陈亮气的笑了。他以为这是企业？这是政府机构，自家媳妇好歹也是个副科级的干部，走不走人，可不是他一个快退休的老杂毛能做出的。

“你，你，我要告诉你诽谤！”这是事关自己清名的，虽然大伙心知肚明，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但是谁也不会点破。

但是陈亮又不是官场上的人，他的性子一向就有些张扬跋扈，如今小人得志，刘志异那样的大佬，他或许有些畏惧。但眼前这个老杂毛，收拾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诽谤，那你去告我去，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这老杂毛，经不经的起查。来，来，来，我借给你手机，你打电话报警，告我诽谤。来，打呀，你倒是打电话呀！”陈亮得理不饶人，今天既然做到了这种地步，他就要立威，给自家媳妇立威，以后他们欺负自家媳妇之前，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住自己的怒火。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只以为媳妇好歹也是个副科，风风光光的，应该挺开心的。谁知道，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真拿副科不当回事。

毛利军这么多年，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好在他没有心脏病，不然早就犯病倒下了。他现在倒是希望自己有心脏病，倒下了，也就不用受这个气。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这时候，一个颇有威严的声音响起。听到这个声音，围观的人纷纷散了，甚至唯恐自己走的慢，受到牵连。

刘梦莹小声的说道：“是局长，陆明局长。”

陈亮知道，刘梦莹的意思，这是城建局的一把手。果然看到一个颇为壮硕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出头。这样的年纪，作为城建局的一把手，已经算是相当年轻了，所以前途光明。

“局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刘梦莹带着他男人，大闹我们单位，我这工作都没法开展了。”毛利军见是陆明，虽然他和陆明之前不怎么对付。但是随着自己的即将退休，他也不斗争了。两人保持了相应的默契，算是合作愉快。

陈亮瞥了一眼这局长，没有说话，他不相信这局长什么都不知道。想给自己摆谱，没门。这事要是不给他一个交代，陈亮不介意闹下去，城建局不解决，闹到市政府，再不行省里。

刘梦莹知道不能任由毛利军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凑到陆明身边小声的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同时还有之前那混球的那份厂房资料。

陆明看完资料，皱起了眉头，这厂房问题确实存在的，若是真的产生共振，厂房当真会有坍塌的危险。作为常年******的人物，陆明深深的看了一眼毛利军。他如何猜不透其中的道道。

他同时开始思考更深一层的东西，毛利军在这件事上，肯定有责任。这个事，只要操作的好，可以提前让他退休。至于刘梦莹，闹出的这事，影响也不好，这个副主任看来是当不下去了。副主任这个位置，可以拉拢一个副局。倒是毛利军这个位置，考虑提前操作了。

“毛局，这份资料，你有没有仔细看过，我相信你的专业知识，按理说，你也是个老城建了，不会犯这个低级的错误。哎，让我怎么说你好呢。”陆明摇了摇头，一副对毛利军很失望的样子。

毛利军见他这样的，立马意识到这其中的意思，搞不好自己要提前退休了，陆明一早就盯上了自己下面的位置。只是这由怪得了谁，谁能想到这事闹得这么大。而且经过这件事以后，他毛利军还有什么颜面再待下去。被底下的人欺负成这样，早已威信扫地。

“是，局长，我失误了。”毛利军知道自己的结局，叹了一口气，承认了错误。

陆明见毛利军的态度，知道他理会自己的意思，也没有反对。随后，他对刘梦莹说道：“你们俩跟我来！”

刘梦莹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这事闹得太大了，虽然开始错不在自己这边。但陈亮闹得太凶了，直接把一个副局长顶的以后没办法在单位立足。虽然她刚刚步入仕途，但也明白一些，这事情在官场上忌讳的很。他清楚，搞不好自己也得离开了。

陈亮抓着刘梦莹的手，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跟在陆明身后，他倒是要看看，这家伙如何安排自家媳妇。

陆明的办公室在楼上拐角处，两人跟着陆明进了办公室。陆明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只是盯着刘梦莹，看着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他想起这个女孩子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当然也只是当初答应徐志广的。所以，对于刘梦莹的背景，他是最清楚的。至于单位那些传的多玄乎的猜测，陆明也没解释。顺水人情，若是她做的好了，自己再给她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虽然这次因为她的原因，把毛利军弄下去了。但是她本身也做的太过分了，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份上。

“小刘，你知道，这次的事情，我很失望。记得当初是志广离开的时候，极力举荐你。志广这个人我了解的，所以我就给你个机会，但是现在看看，你还是不太成熟，还需要磨练。或许这也和年轻有关吧。等下次会议的时候，我可能会对你的工作有所调整，希望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在新的岗位上，要踏踏实实，争取干出成绩。”刘明一副语重心长的说道，很明显刘梦莹不一定被丢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知道了，局长，让你失望了！”刘梦莹心情不太好，但还是客气的说道。

“等等，我家媳妇哪里错了，你评什么调整我媳妇的工作。”

陈亮这句话冲出来，顿时把陆明也得罪了。

心里不由得暗骂，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怎么一点不识时务。

“别，别乱说话，快道歉！”刘梦莹听见陈亮的话，也是大惊失色。毛利军没权利让自己走人，但是陆明有。若是得罪了他，直接将自己退回组织部。运气好了，给自己在偏远的乡下找个岗位。运气不好，就这么吊着自己，不再给她安排工作岗位了。

“这位先生，还没请教？”陆明笑了，是气的笑了。在他看来，刘梦莹今天闹成这样的，全是这个男人搞出来的。也不知道刘梦莹怎么会看上这样的浑人，一点修养都没有。

“我叫陈亮，刘梦莹是我未婚妻。”陈亮依旧是那个态度，没有低头认错。他心里认定，这件事他媳妇至始至终没有错，自己只是看媳妇受了委屈，给她讨个公道。

“本来呢，这件事确实不是大事。小刘做的也对，遇到这样的问题，绝对不能昧心签字的。但是错就错在，她做事的方法上。当然，在我看来，这里面，你作为他的未婚夫，要付很大责任的。”陆明沉声说道。

陈亮有些厌烦，直接打断道：“你不用对我说教，就算我方法不对，但我是我，你有能力了来搞我，凭什么搞我媳妇。她做的有错么？难不成那老杂毛收了好处，就得我媳妇给他顶缸。那老杂毛算个球，敢拿我媳妇当枪使。”

陆明听了陈亮的粗话，皱起眉头，他发现没法和这人交流。太狂了，这是一个高素质人才应该有的说话水平，想来刘梦莹这样的优秀女孩子，不至于找一个没素质没文化的人。

“行了，我也不想听你废话。反正我媳妇在你单位受了委屈，你不给她做主也就算了，还要拿了她的副科。你给个准信，你确定不要我媳妇继续当这个副主任了？”陈亮有些不耐烦，这事他觉得最对不起的是他媳妇，本来想给媳妇立威，不想现在弄得她在单位待不下去。

陆明看着刘梦莹，见刘梦莹不说话，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发生这样的事，小刘确实得换个岗位，我得对整个城建局负责。希望小刘理解，以后小刘要是表现好的话，还是有机会的。”陆明这个算是最后的基调了。现在的城建局，基本上是他说了算，他认定的事，就没人敢反对。

“行，你说，调我媳妇去哪？我听听，你准备怎么安排我媳妇！”陈亮已经气得咬牙切齿，这陆明也不是个好东西。别看长得人五人六，但那个心啊，蔫坏。

“暂时先当个巡视员吧，以后有了合适的岗位再调整！”陆明想了想，好歹她已经是副科了，回去做个普通公务员不合适，直接放下去，又不太合适。好歹这里面也有徐志广的情分，就在这里面当个巡视员吧。

“行，你行，你厉害，你牛逼！！”陈亮知道巡视员是个什么角色，他只听过厅级处级巡视员，什么时候听过副科级的巡视员。这陆明是想彻底断了刘梦莹的大好前程。

刘梦莹更知道巡视员是做什么，基本上是养老的，什么事都没有。想到这一辈子或许就这么过去，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陆明知道他们会激动，会气愤，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一个副科，能怎么样。

只是，陈亮的举动引起了他的好奇。陈亮刚说完那句不着调的话，直接拿起手机，不知道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的接通了，陈亮也不客气，直接说道：“周哥，我这碰到点麻烦事，可能要麻烦你老板一下！”

陆明听着陈亮的话，有些奇怪，他想做什么。什么老板能解决他这事，自己好歹也是城建局局长，在这云台市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捏得。

陈亮其实也不怎么想打这个电话，前两天因为王俊峰的事，他已经打过一回。虽然人家说了，有什么事无论什么时间，直接打电话。但陈亮总是觉得，老是麻烦人家，也不合适。但是这次媳妇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那还算个男人嘛。

“是这样的，周哥，我媳妇在单位发生了点事，受了委屈。他们单位有个老杂毛，收了人的好处，不给办事。让我媳妇给签字顶缸，我媳妇不同意。我正好看见了，见我媳妇受了委屈，和那个老杂毛吵了几句。结果倒好，他们大局长说了，我媳妇工作不成熟，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对。要让她当什么破巡视员，你说说，我媳妇才二十四岁的小姑娘，每天和那些老头混一起。再说，我媳妇哪里错了，她公事公办，文件有问题，不给签字有什么错，就是闹到市委，省委，也没错。而且闹成这样，是我态度不好，顶了他两句，他可以说我做事不成熟，做事方法不对。但凭啥就把我的做事方式强加在我媳妇身上。”

陈亮对着电话里唠叨，陆明听着他的话，不清楚他到底是给谁打的电话。对于他的话，陆明也没反驳，基本上说的是事实。但官场上的事，岂是你说什么就什么。

“行了，周哥，我就这么个意思，我媳妇工作态度端正，努力。最后落得这样个下场。我不服，和你老板说说，这城建局我们不待了，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你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我媳妇被一个外人欺负，就一个小姑娘帮着说话，护着我媳妇，剩下那帮没卵的家伙，没一个帮我媳妇说句话的。让你老板问问，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位置么，要舒服一点，油水不油水的无所谓，主要是不受这份气。”陈亮对着电话，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刘梦莹也是吓了一跳，陈亮这是给谁打的电话。他知道陈亮家的生意做的不小，认识一些当官的。但是他这话，好像有些太狂妄了。

陆明此时眉头皱的很深，姓周，到底什么姓周的人，能给刘梦莹寻找合适的位置。

挂掉电话，陈亮不再理陆明，拉着刘梦莹的手，说道：“走，媳妇。这城建局咱不待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家里等通知，过两天应该就有新的工作安排了。咱不在这伺候这帮大爷了，谁乐意伺候，谁伺候去。”

刘梦莹木木的跟着陈亮，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两人很没礼貌的离开，陆明也顾不上了。他在思索到底有什么姓周的人，能做到陈亮说的那点。

就在这时候，陆明的电话响了。陆明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拿起电话，就听到一个令他印象极为深刻的声音。

“陆明，你们局到底发生什么事？你这个局长怎么当的，你不行的话，我找行的人上来。对了，那个老杂毛是谁，让他等着，纪委的人随后就到！”

电话里的声音，顿时惊出他一身冷汗。这个有些怪异的腔调，可不就是新调来的一把手瞿勇，因为之前一直在南方工作，所以他的口音和云台这边差异很大。

也在这时候，他终于知道陈亮口中的那个“周哥”是谁了，可不就是瞿勇书记带来的秘书，周建华。

那个陈亮到底是什么人，他一个电话，能直接吩咐瞿勇做事。而且纪委也要来，就因为陈亮一句话，纪委不做任何调查，就直接启动对毛利军的调查。

陆明吓着了，他不知道是怎么结束和瞿勇的电话。但是在挂掉电话后，陆明再也不顾上了。直接跑出去办公室，对，他是用跑的。刚刚陈亮说了，他要收拾东西，带着刘梦莹走。

刘梦莹啊，刘梦莹，你那个未婚夫到底是什么来头，你有这样强势的未婚夫，怎么什么也不说。你这不是害人！！！

刘梦莹办公的地方，也和其他人一样，在一个大的办公室里。不过不同于其他人，桌子挨桌子，她有一个单独隔出来的小空间。

陈亮带着刘梦莹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们两个，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愧疚，甚至有惋惜的。陈亮看都没看这些人，拉着刘梦莹就进了她的办公室。

关起门来，刘梦莹这才说道：“真的要走？”

刚才在陆明的办公室，当着陆明的面，他必须得站在陈亮这一边。毕竟从一定意义上讲，刘梦莹是个比较传统的女人，在陈亮和工作之间做出选择，他肯定会选陈亮的。

“走，怎么不走，留在这里让他们欺负？放心吧，梦莹，用不了两天，就有新的岗位了。要是你不喜欢这机关的勾心斗角，去咱们家的公司，那么多职位，喜欢那个做哪个。”陈亮以为刘梦莹担心工作的的事，所以才安慰她，让她放宽心。

这时候，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有些胆怯的看了陈亮一眼，然后小声的对刘梦莹说道：“姐，没事吧？”

这个小姑娘，就是陈亮刚来的时候，拉着刘梦莹的那个女孩子。忘记叫什么了，好像也是刚来城建局没多久，听说舅舅挺厉害的，所以一般没人敢招惹她。在城建局，是混得比较好的那种人。

“嗯，没事了。不过，估计在这儿呆不下去了，放个假，等新的工作安排。”刘梦莹笑了笑，对于这个小姑娘，她也是比较喜欢的，没什么心机，在这里就是混日子的。也没人因为她是新来的而为难她，毕竟人家舅舅可是市政府秘书长。

“怎么会这样？要不我去和陆局说说话，陆局平时挺好说话的。”看的出来，她是出于真心诚意的。单位里这么多人，虽然个个都对她不错，但她能感觉得出来，哪个是虚情假意的，哪个是真心实意的。

在她眼里，刘梦莹就很不错，做什么事都认真负责，性格又好，虽然当了副主任，但还是和和气气的，一点变化都没有。

“不用麻烦了，正好瞅着这个空，我也休息一下，你知道的，这段时间我太忙了，累坏了！”刘梦莹自然不能说陈亮连陆明也给得罪了，这会估计谁替她求情都没用。

小姑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陈亮也没有插嘴，只是帮着收拾东西。小姑娘这会儿，或许也意识到问题可能很严重，除非他舅舅出面，否则真的不可调和了。也不再强求，同样默默地帮着收拾东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