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爹按照妻子的吩咐,揣了二十元钱,就上大石头乡集市,去买肉和菜。Www.Pinwenba.Com 吧
他骑着凤凰加重自行车,车后轮一侧,挂了个扁方形竹篓。竹篓口大底小,被两股粗铁丝拧成的挂钩,牢牢地吻在车后座旁。
那时在农村里,能骑一辆凤凰或永久牌子自行车的人,还是能显出一丝丝的牛气,多少已算种较奢侈的财产。
范爹的这辆凤凰牌自行车,还是妻弟李文化,当上都和中学的校长后,给赞助了一半钱,从都合市里买回来的。
要是在盘山县里买,范爹恐怕?还得排上几个月的队。中国人口那么多,生产凤凰牌自行车的厂子就一家,哪能供应得过来?
不像时下,凡畅销的商品,无论结构多么复杂,马上会有大量廉价的山寨货色涌出来。
虽然,那时期的假货少,但同时,真货量也少,满足不了人们的基本需求。
从经济的眼光,去看那时期的状况,只能说,大部分人的赚钱头脑,基本上为零。不知道根据市场的需求,去作出灵活的变化。
不过,那时的计划经济模式,也不允许人们,去做出顺应市场需求的变化。
垄断国企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经济层面,就像贞洁道德观压制了妇女的****一样,钳制住了,人们的经济细胞的萌芽。
当然,以纯折腾人为主的文革意识形态斗争,也将大部分人们发展经济的头脑掏空了。最终,把一部分人折腾成了,不知人生目标是干啥的政治精神病人。
范爹使劲儿骑着自行车,往乡集市上赶。
大约中午,各家各户都在添火做饭,因此,他一路上倒没碰到什么人。也就省了打招呼或停下车,来寒暄几句的客套。
范爹一路溜顺,就到了大石头乡街道上,经过郭拐子的店铺时,范爹得意地瞟了那么一眼。
没看到郭拐子的身影,只有门外木制结构上,塑料覆顶的阳蓬下面,两根圆木立柱间,还依然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玩意。那几把木制小手枪,还在随着风,悄悄地颤动着。
瞄到了枪还在,范爹猜测可能是卖不动,心里不由得,一阵报复性的快感。
本着对郭拐子的厌恶反感,范爹见不得他出人头地。因此,巴不得他的店铺生意倒霉。
快速转动的车轮子,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范爹的身体连同刚涌上来的思潮,拖过了郭拐子店铺的位置。
往前,稍偏右,范爹集中精力,细致地把握着自行车的方向。
今天不顺集,加之已到中午饭点,街面上的行人稀稀落落,失去了往日里的热闹与熙攘。
赶集的人少,摆摊卖货的摊贩同样稀少。往常逢集,光卖菜和卖肉的档铺,能沿马路两边,排出好长的距离。
今天,范爹在露天里,看不到一家沿街摆摊的铺位。只有街市两旁的门面房商铺,大张着门。像一个个鳄鱼嘴,恨不得将街上行人口袋里的钱,全吞进肚去。
外面没有了卖肉菜的摊贩,但范爹并不急。他临出门时,就知道这里的气候,他的心里有底。
他慢慢将自行车骑行到,距刘老财的包子铺有十来米远的一家小门面店铺跟前,停了下来。
左脚撑住地,将右腿从身体右侧跨过车股座,落在地上。顺势弓起右腿,将置于后轮子的车撑子一脚踢开。
稳住自行车后,范爹的双手离开自行车前把,随手掸了掸,身上所穿的土棉布白衬衣。又伸着脖子低头,使劲在嗓子里咳了一声。
面前的小店铺是座砖瓦房,青色的砖,被白石灰泥浆,牢牢地凝固在一起。
面向街道,开了两扇近一人高的窗户,窗框依旧是传统型木制结构,只是中间竖立了几根拇指粗细的圆钢筋。这样的防贼效果,是相当不错,起码比范爹自家里木条间隔的窗户要安全。
毕竟是,经手一定较大数额金钱的人家,不像仅为糊口度日的小户人家,那般没有必要。实在没有,可供不劳而获的懒贼们,能看得上的东西可藏。
范爹走到这家店铺门槛上时,有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自行车,他又想起了什么,急忙转身走到自行车面前。
这家店铺,主要是经营一般人家的基本生活用品。除了基本的油盐酱醋之外,还兼卖着本乡人常吃的几样菜,当然,也有肉。
由于冰箱还没有普及,所以,在天气转暖后,这店铺里的肉,就会多少撒上一层盐巴,或者用面粉裹住,以保证不会发馊腐臭。
虽说,口味打了点折扣,但起码,将肉食的主要营养特色,保留了下来。同时,让买肉的顾客,能实实在在,找到吃肉的显耀幸福感。
在许多人家,还长期吃不上肉的年头里。这种显摆,多少会让爱面子的人,有了充分展示的机会。
这家店铺的老板叫冯风章,他既是这家小店的老板,也是大石头乡供销社里的一名老职工。
靠着本系统里,人熟路子宽的自然条件,冯风章能从供销社的渠道里,以很低的价格进到各种紧俏消费品。这种优势,就是他能开起私人小店的秘诀。
80年代后,随着**内务实领导人,引导改革经济体制,各个环节的国有垄断企业业,已萎缩褪化。个人兴办私人性质的经济体,也不再是禁区。
只是,许多主要的商品材料,还掌握在国有企业手里,没有国企背景关系的人,很难创办起属于自己的经济小实体。
所以,初期能兴办个体经济的人,一定是属于有国企或官场关系的群体。
对于,在官场与国企内的关系一穷二白的人来讲,即便,你能盘起一家铺子来,但进不到低价商品,就只能一切是空。
这样,能在大石头乡街市上,开起属于自己铺子的人,无非就是与各种国企或县乡官场上,有着密切关系的人。
同样,在街面上开铺子的郭拐子,虽说,并没有直接的官场和国企的裙带亲属类型关系,但他凭借着在文革中,闹腾过的经历,或多或少,也结交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各种关系人。
这种关系人,或者是自己亲临台面,或者与台面上掌权人有着非常密切的纽带。
通过这样的人,郭拐子照样,将自己的私人小铺子,打点得有声有色。
甚至于,有些在文革中,被郭拐子批斗过在文革后复出重新掌权的人。手中的权力或者麾下的利益,照样被郭拐子使用。
虽然,这些人打心里,鄙恨郭拐子这种歪心肠的打手,但在各自身边,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网络面前。他们又往往不得不,摆出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高姿态,以示宽容。
加之,重新获得权力后,所得到的甚至加倍得到的物质与精神上的极大满足,已经让他们,无暇关注太多的事情了。
不过,即便,他们惩罚了郭拐子类型的人,也保不准,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时,还会涌现出,郭拐子这类扭了心眼的非正常人类。
关键在于,他们这些掌了权力的人,能否?将正确的政治和经济判断力,可持续下去。
实际上,坏了心肠的人,就如同吃羊的饿狼一样。时刻,都在寻找着羊打盹或犯错的可乘之机。
冯风章正在店铺里闲坐,今天背集,店里生意不是多么忙,但他还是瞅着单位里的空,跑回来帮老婆打理店务。
经常在正常的上班时间里,流连于乡供销社与自家商铺之间。冯风章的行为,常让同一单位里,比较尊重规章制度的领导与职工们不满。
但他不怕,总会在大伙儿愤怒之后,稍稍夹紧尾巴一段时间,重新旧态故萌。
他有不怕的充分理由,县供销社的一个副书记,长期以来,是他的靠山。
虽说,这种靠山的名份,来得有些不好明讲,但冯风章是如同郭拐子一样性情的人,为达目的敢黑了人性,去玩而不在乎。
所以,他妻子当年,同县供销社里的那个风流副书记,肉麻在一起后,冯风章不急不恼,反倒将两人,当爷奶般供奉起来。
自然,虽说,他在单位里不太规矩,但实在是,无人敢于过问他的不是。
就这样,公家的便宜被他阳来暗去,白赚了不少。
靠此,在经济紧绷绷的年头里,冯风章一家人的纯物质生活,可没闪过腰。
凭借着,超出绝大多数人的财富,冯风章在酒足饭饱之余,也如同那个,借手中权力,影响了自己老婆的副书记一样。将临近几个村里,还有些姿色的婆娘或姑娘们,按倒了不少。
这样的花事多了后,就会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恩怨。只是,在钱的润滑下,冯风章一直安然无恙。
所以,他虽说挣得多,委实也花得多。让他不得不,时时在挣钱上,动着歪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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