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爹的脸色有点不自然,心里塞满了窝火的自卑。Www.Pinwenba.Com 吧
他有点不敢直视,拿眼睛直勾勾盯住自己的冯风章,但又不能不说话来圆个场。
于是,他解嘲似的笑了笑,但眼睛始终未敢看,浑身喷吐着自负热情的冯风章。
倒是冯风章,看出了范爹的窘态,在心里,把范爹好一阵鄙视。但嘴巴上,释放出了更多的热情。
他记起来了,范爹此行,是要在他这儿撒点钱。虽然刚才自己的嘴巴里,没把钱当回事,可真要放在现实中,他把钱得叫爷。
眼下,他得将注意力,调整到范爹的口袋里。看看能否?挖出多少张团结票子来。
冯风章脸上,堆起的笑容,快要将眼睛盖住。眼珠子像贼似的,在范爹的身上,转了几圈。
他狠狠地剜了范爹上衣口袋几下,同时在心里思量着,那里面装了多少钱?
他一边琢磨,一边大声喊着范爹:“唉!看啥呢?你不是着急要买东西吗?你不担心把舅子饿急了,不再理你的茬?兴许?连点烟酒钱都收不到了,那才叫惨了!”
冯风章停顿一下,看一眼范爹的眼神,安慰他:“刚才我给你说的是理想,要是实现不了?守住现有的基础,也总比,啥都没有强。别再多心了,快点买东西,回去招待好,你家的财神,这才是现实。”
范爹醒过神,知道需赶紧置办东西,招待好舅子他们,才是正题。
他不由自主抬起右手,摸了摸,装在上衣右兜里的二十元钱,心中才踏实下来。思量着,还要买些烟酒糖果糕点之类,且得要好的。
他面上,多少挂回了些自信,将视线,从花花绿绿的商品上,移到冯风章的脸上。
说:“风章!你先给我卖二斤肉。”
冯风章一边答应,又一边问:“要肥的还是瘦的?带骨还是剔骨?”
范爹爽快回应:“肥瘦相间的那种,带点小骨头有嚼头。”
冯风章从柜台一侧的大瓮里,用一只手拎出了,一具混白的猪肉,上面沾满了面粉。
在这种五六月的季节里,起码可以放置几个月,而不至于发馊腐烂。
他将肉,搁在面前临近柜台一边支起的一个木头方桌子上,随手从桌子上,抄起一把刀身比较沉重的类似劈柴用的刀。
在那块肉上,约莫沽略了一下,就挥起刀沉重地砍下去,肉块应声裂开,断成两块。
在砍肉刀劈开肉块的同时,一粒米碎大小的带骨渣肉末,也射到了正伸着脖子观看的范爹额头上。
他有点感触,但没顾得上擦。眼睛只是,瞅着冯风章麻利地将一块稍小的带肋骨肉块,放到柜台上铺的报纸上面。
冯风章弯下腰伸右手,在柜台下面摸了一阵,手出来时多了根细麻绳。
他将细麻绳从肉块下面穿过,将两个绳头打了个活结。然后转身从靠墙的货架旁,一个木头台上,拿起一把小杆秤。
他将杆秤下面系吊着的铁制秤盘,用手向旁推了推,抓住有四个爪勾的秤钩,穿进了适才所系在肉块上的细麻绳活口孔中。
右手紧抓住秤杆上面的绳头,拉起,肉块被拖离柜面,他的左手顺着秤杆,来回移动挂着秤砣的细麻绳。
不一会,他的左手停止了移动,并离开了系有秤砣的麻绳。整根秤杆,保持了一条线的水平。
冯风章一边把肉放在柜台上,一边将秤杆,往范爹跟前送着看:“你看!二斤三两,怎么样?”
范爹的眼睛,只是微微扫了一下秤,便不假思索地说:“风章兄!不用看了,我还担心你吗?就这么多。”
说完就接着问:“豆腐还有吗?再买点芹菜、菠菜、莲菜。”
问完后,他就弯着腰,在柜台外面放置于地上的大菜篮里,挑拣开来。
冯风章忙回答:“豆腐有,要多少?”
范爹头没抬,一面在左手里拿了把菠菜,一面回答:“也来个两斤,要嫩一点,城里人不像咱乡下人牙口硬。”
冯风章说:“我这里的豆腐,可是张庄村里雨辰老兄弟做的,不硬不软,甭管他城里人,还是农村人,都能吃,味道扎实,你不是经常吃吗?”
范爹一脸相信:“是的!是的!蛮不错,快点割吧!真怕舅子两口子,在家里等急了。你看看日头,已经偏了,过饭点了!只怪他们来得晚,也不提前说。”
冯风章麻利地从装肉的大瓮旁的一张小板桌上,被白土布遮盖住的一整块豆腐上,用刀划了一块下来。
约莫着,也有个两三斤的光景,放到秤盘上称了,但是超过了两斤。
冯风章一面依然将秤送到范爹面前看,一边笑着说:“嘿!手重了,都两斤六两了,要嫌多,我再切去一块。”
范爹大咧咧地笑了:“多啥,平时省吃俭用,不就是,图个集中经济力量,在关键时刻扮面子?行了,都要了。”
说着,又将手里的芹菜与菠菜,放到冯风章面前的柜台上。
催着:“快点秤,别给我看了,我能不信你?你再给我拿两瓶酒,都和白牌子的,这个我喝过,味道还不错,相信妻弟应该喜欢。”
停顿一下,又说:“两盒带过滤嘴的香烟,一包红糖,火柴也快用完了,来两大包火柴,最后来一斤大白兔奶糖。城里人就兴吃这玩意,我家喜子最爱吃。”
冯风章一面笑着点头称是,一面一一把范爹挑好的菜与糖过了秤。
站在凳子上,从高层货架上,取下两瓶都和白牌子的白酒,放好酒,又转身,将范爹所需的其他商品分拣好。
接着,他弯腰从柜台下面摸出算盘,放在面前的柜上,开始拨拉着算珠子算起账来。
很快,总账就出来了。“一共十八块八毛五分钱,你再详细算算?肉是!”
冯风章向范爹报钱数的的时候,被范爹并不在乎地打断:“行了!多少钱就是了,一共十八块八毛五分?”
冯风章脸上的笑容更多了:“是是!”
他一叠声,连说两个是字,眼睛直勾勾,盯住范爹伸向口袋掏钱的手。
随着范爹手的移动,两张十元面额的钞票,被他的右手夹出了上衣袋。
范爹将两张十元大钞攥在手中,使劲左右搓了几下,两张钞票的大半部呈扇形状散开。使他看得更清楚了,钞票的张数和上面所印的数字。
“哦!二十,没错!”范爹自语完,又用左手从右手面的两张钞票中,拿起一张,再次详细确认完。
最后,他将两张钞票,归拢在右手中,向前伸了伸,将钱送到了冯风章的面前。
冯风章一把接过两张钱,并不再细看,也没有辨别真伪。
那时的假钱还比较稀罕,人们知假的概念,还不算普及。加之范爹为人的实在,冯风章压根,就不会往假字上面去想。
冯风章将十元面额的钱,塞进自己的裤兜里后。又从上衣的左前兜里,摸出一把一元和几角的零票。
他用左手夹住零票的中腰,右手怍起食指,伸到嘴角边,蘸了一下唾沫。就在左手的一把零票中,数出了一张一元面值的钱。
甩手递给面前的范爹,说句:“给!一元。”
接着,又数出一张一角的钱给范爹,又说句:“这是一角,还差五分钱。”
说完,他转身,在靠墙货架的中间层上,放置的一个木头匣子里。翻找了几下,他右手里,就有了一枚面值五分的硬币。
他递给范爹后,说:“他范爹!收你二十元钱,货值十八元八角五分钱,实找你,一元一角五分钱。你可看好了,当面点清数,出店就概不负责。”
说完,冯风章解闷似的笑开了。
范爹一面将所找回的钱,依旧,小心放回到上衣兜里。同时裂开嘴笑言:“找谁也不能找你呀!碰到像你这样的算盘精,就是有错,我都会自己认了。”
冯风章又是一阵开心大笑,边笑边朝范爹扬扬手,催道:“快回去做饭吧!小心把舅子饿着了,没了靠山!”
范爹不再应话,捧着一堆吃货,笑着,快步走出了冯风章的店铺。
走到自己的车旁,将手里的货物,一股脑塞进竹篓里。就掏出车钥匙,打开自行车后轮上的锁。
双手抓住车柄,脚使劲蹬了一下撑子弹簧,两手向前使劲,自行车开始前行。
他推着自行车,走到街市马路上。抬起左腿,将脚踩在脚蹬上用力,来回转了几下后。就跨开右腿,越过股座,把右脚落在了另一侧的脚蹬上。
屁股在车座上黏牢后,两只脚就如风般,绕着车齿轮旋转开去。他整个人与车,瞬间飞出好远。
冯风章眯着得意的眼睛,看范爹走出自家的店铺,心里对他好一阵幸灾乐祸:“哼!亏还有个文化人亲戚,还不是,该捉你就捉你!唉!又沾了点便宜,不过,这便宜也太容易到手了。他哪能想到?我的秤盘下,还吸着一块磁铁。哼!不赚钱都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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