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片虚无

“师父。”吴子杰艰难的爬上巨石，坐在雷王身边，轻声唤了一声。

“没死呀？”雷龙王，一动没动，就回了一句。

“死不了，我还等着回凡尘呢。”吴子杰嘻笑着回道。

雷龙王有点生气的说道：“滚吧，滚吧，早点滚。”

吴子杰有点纳闷，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什么，问道：“哦，师父，生气了啊？”

雷龙王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还是那个位置，刚好把烈日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激动的吼道：“生气？我不生气，你吴子杰出息啊，乾坤阵你也敢砸，这龙族你就没怕的东西了！老子辛苦教导你这么多年，你他娘的就这么想死在这里？”

吴子杰一愣，不明问道：“乾坤阵？那几个石头？那条金龙？”

雷龙王没好气的说道：“废话！老子这些年，辛苦带你走遍八峰，你都白看了？光明峰的太阳白晒了？火龙峰的岩火白烤了？水龙峰的山泉白喝了？我雷龙峰的闪电白劈了？”

雷龙王越说越生气，龙神八峰，每年他都会以比武会友的借口带吴子杰去体验诸峰的元素之力，就是想他能够在将来量化血脉苏醒后，对未来的进阶有更好的领悟，更容易获取元素之力，也能够轻易的分辨出元素之力的强弱，在面对不同对手时有进退的眼光。

吴子杰听着雷龙王的话，也是后背一阵冷汗，这些年，跟着师父比武会友，实则自己被那些元素之力“洗礼”，折磨到不行。

虽然师父总说这绝对是其他小龙蛋永远无法享受的待遇，但他还是无法忘记那些恐怖的回忆。

听到这些，吴子杰也只能讪讪一笑的说道：“呵……呵呵，怎么会白看呢，师父，你说的那乾坤阵，徒儿当时是真的看出来了，比龙神峰那几个峰顶的元素之力都要强呢。

所以，徒儿连冲都没想冲过去，就砸了几下石头，发泄发泄。

不过……师父，那乾坤阵和金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条金龙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雷龙王平息了心情，按照龙神的吩咐，将乾坤阵的故事娓娓道来：

“乾坤阵，是我龙族亿万年前得到的一件神物，据传，远古龙神，也就是你看到的金龙，在发现这个神物时，它便在如今的龙首峰后山下，八块巨石分刻人族文字，自今无人看懂，只能以其字形而观之。

巨石中有一石碑，你看到的石碑只是一个外壳，是前代龙神当年自凡尘而归后留下的字迹，并将原有的石碑封在了里面。

远古龙神当年在历经万难，破阵而入见石碑后，坐地冥想六十四个日夜，终有所悟，遂将身体化作八峰，也就是现在的龙神八峰，并将龙头置于龙首峰之上，留下神念化作乾坤阵禁地神龙以卫神物。

千万年来，也只有远古龙神一脉可以在此禁地参悟修行，其余宗族皆无法破阵而洞悉其中玄妙。

你出生后，龙神大人念你与神物皆来自凡尘，才在你血脉苏醒后引你至禁地一睹神物之容，看看你见了神物后会不会有所感悟。

而你，竟不自量力去与神物相抗，实在是糊涂。”

雷龙王疼惜的看了一眼吴子杰如猪蹄般的右手，继续说道：

“常言道，梦中所见不可尽信，人有时候执念太强，便会失去自我，梦境与现实分不清，而你便是执念太强。

哎……终究还是羁绊所致。羁绊，亦是命运，你且顺着这种羁绊和命运的感应走吧，究竟如何，看看便知。”

吴子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他确实有一种强烈的感应，要随着这条路去走，父母，龙族，人族，凡尘，似乎都在向着自己招手。

他要去看看，自己究竟是谁？

而且，他，很不喜欢孤独的感觉。

看着吴子杰陷入沉思，雷龙王站起身来，像往常一样收回鱼竿和鱼篓，对着静霆湖里的鱼儿大骂。

这一次，比以往所有时候骂的难听。

在问候完湖里草鱼、鲫鱼、鲤鱼、美人鱼的祖宗十八代后，雷龙王随手扔了一粒很小的圆柱形物体给吴子杰。

吴子杰一把抓住，好奇的拿起来对着太阳看了看，只见其一半蓝色，一半白色，透着阳光还能看见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这玩意，也不知道干啥用的，你妈临走前留给你的，也没说怎么用的，龙神一直不让给你，说血脉不醒，给你也没用，你自己琢磨吧。”说罢，雷龙王便迈着大步往雷府走去。

吴子杰看着雷龙王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鼻酸。

那一瞬间他觉得雷龙王老了许多，这个脾气暴躁，爱骂脏话，在龙神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对自己一个异族人却如亲生儿子一般教导的怪老头，真的还有些不舍。

“师父！”吴子杰大喊一声，噗的一身跪倒在巨石上向着雷龙王的背影磕下了一个重重的头。

雷龙王背着吴子杰，满面泪水，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手挥了一挥，轻轻的骂了一句：“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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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吴子杰没有再对着满天繁星发呆，他想知道龙神和师父所谓的血脉苏醒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又想起在大殿里醒来后感觉到的那股飘渺的力量，于是便开始试着检查自己的身体。

平息，冥想，入定…

吴子杰开始感觉到身体放松后的松弛，全身血液流动放缓，心跳呼吸减弱，似要睡去，忽然，他感觉到了头顶有一股脉流。

一开始是一片黑暗，犹如没有星星的夜空，一片荒凉，随后这股脉流变得像湖水一般的平静。

渐渐的，这股脉流开始在全身游走，从左手到右手，从头顶到脚底，周游全身，并且开始慢慢加速。

随着脉流的加速，湖水开始汇聚，继而成了一湍河水，当河水开始飞快的流动，便发出了犹如雷电一般的轰鸣。

他感觉到自己全身开始发热，发烫，这种感觉就像火龙峰的岩火一般炙热，当岩火灼烧到了一定的程度，那股脉流开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如果此时吴子杰能看到自己，他一定会被这一幕的画面所震惊——此时的他全身皮肤变得通红，硕大的汗水从额头渗出瞬间就被汽化。

随后，他的皮肤开始龟裂，涣散，头发开始燃烧，血液从皮肤下渗出，一点一点，直至开始如喷泉般宣泄，然后瞬间便如汗水般被汽化消失在空中。

就在血液消失的瞬间，他全身的骨头也开始消散，腿骨、盆骨、腰骨、肋骨、颈骨，直到头骨，随后便是五脏六腑尽数消散。

伴随着这样恐怖血腥的画面，吴子杰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痛，无比的痛，产绝人寰的疼痛感觉让他几欲崩溃。

但不知为何，他竟然还能思考，大脑早已消散的他，竟开始想像着自己回到凡尘找到父母的情景，似乎感觉到了母亲抚摸自己脸庞的温柔，又感觉到了父亲那如山般的背梁。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遇，自己必须牢牢的抓紧它，再也不让它从身边离开。

一咬牙，他竟是生生的扛住了一波又一波的痛楚，直到麻木，直到他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知觉。

他缓缓睁开双眼，事实上他此时并没有双眼，他抬起手臂，事实他此时并没有手臂，他看不见自己，事实上他此时已经没有了自己。

他只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片虚无，在这片虚无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光亮，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没有阳光，没有月亮，没有自己。

只有孤独，就像寂寞的行者，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飘荡，他只知道一件事——自己还存在着，自己还活着，却像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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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首峰上，宽阔的青石板平台上，龙神双手插袋，静静地看着雷龙峰的方向。

从吴子杰感觉到那股来自头顶的脉流开始，龙神便站在了这里，微眯着双眼，在心中感慨：“一个全新的时代就要来了吧！”

清晨的阳光洒在静霆湖的水面上，远处的野兽喝完最后一口湖水便要回到茂密的树林，月亮的引力将湖水拉的一波波轻轻荡漾。

一个全身赤*裸的少年躺在静霆湖畔，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吴子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跑到了湖里，大概是感觉全身发烫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了昨晚的虚无，猛的一下从地上弹起，赶紧把全身上下摸了个便，发现一处也没少，用力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背，瞥见那个青色龙头刺青也还在背上。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昨天在龙首峰大殿里一丝不挂的自己，大概也是因为血脉苏醒在睡梦中就把衣服都烧光了。

他摸了摸额头，只觉得一阵饥饿感袭来，全身无力，就像一辈子没吃饭了一样，便爬起身来，光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茅屋。

就着昨夜吃剩的古角兽肉，吴子杰迅速的填饱了肚子，打着嗝开始收拾行李。

这些年住在这个小茅屋里，每一件东西他都很仔细的擦拭的很干净，干净的近似有些洁癖。

事实上，他只是想，如果父母有一天突然回来，他要给他们看到一个不够光鲜但很干净的自己。

他用手抚摸着床沿，看着饭桌上那堆他这些年用过的东西——一把砍的已经无数缺口的砍刀，一根用水龙峰的钢竹做的鱼竿，一口土龙镇出产的旧铁锅，一双用象牙磨成的筷子，还有一个师父背着师娘从雷龙府偷出来的大金碗，然后就是一堆烂衣服和师父交给自己的圆柱形小物件。

他想起龙神给自己的那条石头项链，赶紧摸了摸脖子，居然还在，奇怪，昨晚衣服都烧光了，这石头项链居然还挂着脖子上。

正觉得神奇时，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晒进屋子的阳光。

“吴子杰，你小子昨晚鬼哭狼嚎的干啥来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吴子杰一抬头，只见雷龙王顶着一对黑眼圈在门外狠狠地盯着他。

“啊，师父，昨晚我只是试了一下自己的血脉，没想到会吵到你，对不起啊”吴子杰嘴上说的恭敬，内心却在嘲笑雷龙王那对像熊猫一样眼睛。

“哦，嘿嘿，是不是感觉黑乎乎的一片，啥也看不见啊？”雷龙王收了暴烈的脾气，笑着问道。

“是啊是啊，师父，龙族血脉苏醒后也是这样吗？”吴子杰好奇的问道。

“不错，血脉苏醒后，在一段时间里会连续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身体还没有适应量化血脉苏醒带来的冲击，有时甚至还会莫名奇妙便进入了虚无状态，无碍，过一阵就好了，到时候只怕你想进还不一定能进呢。”

雷龙王还是高兴自己的徒儿在血脉苏醒后很快便再次进入了虚无状态，至少在通过龙族虫洞的时候会稍微放心一些。

吴子杰听见还有可能连续出现昨晚的情况，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那感觉真的太痛了，真心不想再来一次了。

“为师今天奉龙神之命来接你，今晚就该走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不等吴子杰说话，雷龙王就说出了来意。

“今晚？这么突然？”吴子杰其实并不觉得今晚有什么突然，事实上龙神这么快就准备好了，他还挺开心的，只是临到嘴边，又觉得有些不舍，也不忍，他能感觉到雷龙王的不舍之情。

“突然个屁，男子汉大丈夫，别像个娘们一样，扭扭捏捏的，高兴就高兴，装什么装，赶紧的，跟我上路。”雷龙王说罢就要去拽吴子杰出屋，却被吴子杰喊住：“等一下，我把行李装上。”

雷龙王这时才看到一桌子的破铜烂铁，顿时无语，稍作平息才吼道：“就那堆废铜烂铁，除了你母亲留你那个玩意，其他的都他娘的扔了，你傻啊，你当过虫洞就像过马路啊，你丫带再多也给你量化没了！”

吴子杰这才想起来，龙神所说的要进入虫洞必须要拥有可量化的血脉，血脉苏醒后才能进行量化，而这些东西一旦进入虫洞就会直接被量化，再也不会还原了。

“昨晚那片虚无就是量化后的世界吗？”吴子杰心里想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