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跳江

吴子杰提起石头项链上的黑色麻绳，把石头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了半晌。

他想起第一天来到凡尘世界时的那个早晨，在那片沙滩上看到的画面。几个月过去了，再想起时，那只耸立在东面大陆上的猩红色眼球在他脑海里依然是那么的清晰。

拨开黑色麻绳，吴子杰熟练的把项链套在了脖子上，收回了胶囊，静静的趴在桥边的栏杆上，等着那感应的到来。

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想知道当自己站在这片大陆上时还会看到些什么。

如果这是自己的命运，那就看看吧。

十秒钟……一分钟……两分钟……

时间一秒一秒的穿过沐江大桥，等到吴子杰趴在栏杆上的手已经开始有些麻了，那只猩红的眼球还是没有出现。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是自己想多了吧，或许，那个早晨，本就没有什么眼球，只是自己的幻觉，又或者是一场梦罢了。

…………

林炙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本来昨天夜里与吴子杰约好今早去人才市场，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活计的，结果却接到了张青清的电话。

知道吴子杰在这样的时候肯定是没了心情，于是才想着让他一个人出去散散心。

担心他想不开，于是又给了他十块钱，让他买顿早饭回来。他心想，是兄弟的话，总不至于让兄弟一个人在这里饿肚子吧。

结果却一直不见吴子杰回来，左等右等，林炙越想越生气，越等越心急。虽然这几个月来吴子杰一直以来就像个木头一样，话也少，人又不风趣，但他还是真心把吴子杰当作同病相怜的兄弟一般对待。

他从床上弹了起来，穿上鞋，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一路找去，总算在沐洲桥上找到了这根木头，只见他一个人趴在栏杆上一动不动，手里握着一个什么东西。

林炙暗道：“我去，不是要跳江吧，这么想不开了？”

刚要喊出口，却见吴子杰抬起了手，摸了摸脑门，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林炙赶紧飞奔过去，大喊道：“吴子杰！哇操！不要！”

…………

吴子杰摸了摸脑门，听见了右手边有人在喊自己，还带着脏话，转过头，便看见林炙正在向自己飞奔过来，面容扭曲，显得很是着急。

他本想站直身体，向林炙打个招呼，告诉他自己没事了，却在这一刹那，脑袋里“嗡”的一声，变得空白一片。

在那片空白里，再一次出现了一个漩涡，然而却没有了陆地，没有了猩红眼球，如果仔细的去体会，甚至似乎连这个漩涡也是不存在的。

吴子杰还保留着一丝意识，他只觉得这种感觉与那片虚无的感觉很相似，却又找不到哪里是相通的。

他艰难的抬起双眼，站直身体，有晨光映入眼帘。

温柔的天光与江面合二为一，天与水相连的地方是东方。

他能感应到，也仿佛能看到，那个无形无质的漩涡，就在那个地方……

等着自己！

他看着那一处，似乎它就在眼前。

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点一点……却全然忘记了自己正站在桥上的围栏边。

随着他伸出的手，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前倾，双脚渐渐离开地面。

林炙的惊呼从远处响起，可惜他听不见。

离开桥面，吴子杰飞速的向江面落下，他的身体在空中被他无意识的强行扭转过来。

背着江面，向着蓝天，他的头向下仰着，脸朝着东方，依然盯着那个天水相连的地方。

仿佛那里才是他的归宿，仿佛那里才有他牵挂的所有……

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刻，他闭上了双眼，身体一松，嘴角再次露出一丝微笑，却是从容、安心与平静。

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抓住了什么，明悟了什么……

原来，倒着看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的美丽。

冰冷的沐江水刺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后背在接触水面时被强大的阻力拍打的生痛。

一入水，他便清醒了过来。

后脑勺受到重击，却让他无力调动身体的躯干，一直沉入了江水深处。

他睁开眼睛，看着江面上天空的影子越来越模糊，水底因为即将汇入大海而变得浑浊。

渐渐的，他再也看不清水里的景象。

在一片朦胧里，他慢慢的开始试着调动自己的手脚，却在这时，他感觉到不远处的水底，有一个庞然大物，似在沉睡，似在呼吸。

他强行把身体翻了过来，仔细的看着水底那片漆黑。

突然间，有两道绿光从水底闪现，那是两只仿佛幽冥之火般巨大的眼睛。

绿光一点一点的照在他的身上，一股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然而，当绿光完全把他的身影包围时，却骤然一顿，仿佛看清了一个比之更为恐怖的画面。

有巨浪在水底翻腾，绿光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一只手，从他的后背伸出，绕过他的胸口，他感觉到自己开始一点点的上浮……

他看着胸前那只瘦削的手臂，却发现原来竟是如此坚定而有力。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孤单。

…………

林炙艰难的把吴子杰从江里拖到了河滩，因为脱力，直接瘫倒在了满是石头的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几百米高的桥面之上，有几十人正在热烈的冲着桥下鼓掌，没过多久，便全部离开了，随后又有十几名壮汉抬着自制的担架，从岸上一点一点的往河滩赶去。

吴子杰双手撑在地上，吐了好几口水，才顺利的呼吸到了空气。虽然他在龙族的那段岁月里，在水龙峰上也早已练就了自己在水下的功夫，但即便如此，从几百米高的桥上掉下去，那一下摔的也确实不轻。

他偏过头，看着正躺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林炙，笑了起来，带着胸腔和鼻腔里的水声，他对林炙说道：“林子，我，欠你，两条命。”

林炙听到吴子杰的话，撑着手从地上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指着吴子杰鼻子，怒骂道：“你他*妈的，还记得欠老子一条命啊！吃我的，喝我的，现在不就是没找到你那死鬼老爸，你他娘的就跳桥！你真当谁他*妈都是有爸妈疼的孩子吗！”

林炙越骂越生气，他觉得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玻璃心，经不起挫折，自己从小就没了亲爸亲妈，后来又没了义父义母，要比惨，谁能比我惨！

可活到今天，林炙觉得自己已经对的起所有人，他没把自己饿死，还健健康康的长到了十七岁。他认为，活着，就是对那些曾经爱过自己的人，最好的回馈。

他要成为一名原行者，就是要把他们从时空里救出来，让他们看看，你们的儿子如今还活的好好的，而且还是最牛逼的。

吴子杰也没想到林炙居然生这么大的气，有些疑惑，有些委屈，但想起自己刚才在桥上的突然失控，想来这顿骂也是应该的，于是尴尬的笑着说道：“不是，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刚才只是……”

话到嘴边，吴子杰又不知道该怎样给林炙说，说自己是龙族回来的人？说自己看到过一个奇怪的眼球？还是说自己刚才被一个漩涡给弄迷糊了？

会不会被林炙当神经病？臆想症？到了现在，吴子杰真不想瞒着这个他唯一的朋友，兄弟。可是还真不好说，看来还是找个时间仔仔想想该怎么让林炙又不会当自己是疯子，又能够平静的接受自己与常人的不同。

“你别解释，我也不想听，你我是兄弟，珍惜这份情谊，咱俩就好好的活下去。如果再有下次，就别怪兄弟我无情了，生死有命，你执意要走黄泉路，我也必定不拦你。”好在林炙开口打断了吴子杰，听着语气，似乎也已经平静了下来。

这时候，那十几个壮汉已经抬着担架来到了二人所在的河滩，原来都是贫民窟里的人，先前在桥上看见林炙把人救了起来，便赶紧回去拿了担架来救人。

吴子杰和林炙被众人按在担架上，轮流抬着向岸上爬去。

见此场景，二人也是被这一群热心的人所感动，心中想着如果自己二人是掉在了河的对岸，不知那些沐江南岸的人们会不会来救自己。

经历了这一次变故，吴子杰突然觉得自己长这么大，都一直在人们的庇护之下，不论是在龙族时，师父雷龙王和龙神大人的照顾，还是到了凡尘后，先后被林炙救起，再到张青清的帮助，如今又是一群善良的人们在抬着自己。

这个世界，向自己释放了诸多的善意，可自己呢，如今，却还渺小的像只蚂蚁，一心只求着找寻自己的父母。

自己该如何回馈这个世界，回馈这些善良的人，他不知道，他想着，或许，当自己有足够能力的时候，总能为这个世界做一点什么吧，比如，成为一名原行者。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石头项链，把它放进了上衣里面，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胸膛，那股冰凉的感觉，再次出现，就像末了的安慰一般，替吴子杰抚平着心中的困扰。

从他在桥上重新将石头项链戴在脖子上开始，再到落入沐江的那一刻，他便决定了要一直戴着这串石头项链。

如果这些奇怪的梦境和感应都隐隐指向了自己的命运，那就让自己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它，抓住它。

摇了摇脑袋，吴子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统统甩出大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猛地从担架上坐了起来，回过头，怔怔的看着江面，想起了那个在水底一恍而过的绿光和血腥的气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