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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后几间小屋，屋前有一片竹林，阿金和另一个人提枪蹲在竹林里。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

一间小屋里，姚开平正听陈阿浜说话。

陈阿浜小声说：“我们绑架了山口，山口说，文协的毛之玉和李青云都已叛变。李青云咬出毛之玉，毛之玉咬出三个共党。渡边派人抓捕时，打死一个，抓回来两个，是一对夫妻。渡边逼着毛之玉看日本人轮奸了那个女共党，又逼着毛之玉亲手枪杀了那个女共产党和她的男人。当时，李青云和吴阿强在场，野田一郎和山口也在现场。野田一郎也强奸了那个女共产党。”

姚开平盯着陈阿浜一言不发。

陈阿浜：“山口听野田一郎说，李青云咬出毛之玉前，向渡边提出条件，要亲手杀掉吴阿强，才向渡边招供共产党。渡边提出抓到李青云招供的共产党，就将吴阿强交给李青云处置。野田一郎把这话告诉了吴阿强，吴阿强要逃，没有逃掉，让渡边在除夕之夜作为新年礼物交给李青云，李青云把吴阿强打死了。李青云打死吴阿强以后，吴阿强的尸体是山口和野田一郎拖去叫狼狗吃掉的。野田一郎曾经也想强奸李青云。野田一郎心虚害怕，到欢乐所带着一个日本女人跑了。”

姚开平盯着陈阿浜一言不发。

陈阿浜：“我们从山口嘴里得到情报后，为了不惊动渡边，把山口又放了出去。袭击渡边那天晚上，同时也袭击了欢乐所，将山口炸死了。渡边的这个新据点在吴阿强家提炼毒品的地下车间里。我们打死了二十几个日本人和汉奸，把渡边也打死在床上了。我们冲进去的时候，李青云光着身子在卫生间里。齐有田逼迫李青云同我们合作，李青云答应了。李青云知道毛之玉的新地址。李青云说，毛之玉联系到一些共党分子。最重要的，通过毛之玉能抓到高岩。”

姚开平盯着陈阿浜一言不发。

陈阿浜：“我真后悔没有一刀扎死这个女人。如果扎死她——不行，如果扎死她，齐有田也不会放过我——姚先生，李青云还说，你也是共产党，你夫人参加过袭击日本人的行动。战前你夫人和李青云、宋秀娣在报纸上登的军装照片，日本人还记得。日本人恨死了她们。日本宪兵队说，把这三个女人抓住交给他们，他们要让这三个女人穿上日军军服也照相登在报纸上。日本人还说，只要我们把抓到的共产党和这三个女人交给他们，他们就将前一阵落到他们手里的我们的几个兄弟换回来。姚先生，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信不信由你。”

姚开平：“陈先生——你听着：现在我要问你，你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陈阿浜：“姚先生，我是被齐有田逼到这一步的。齐有田要杀我！”

姚开平：“齐有田为什么要杀你？”

陈阿浜：“事情是这样的。听山口说了那些情况后，我向齐有田提出应该通知高岩，因为高先生曾送给我们情报救过我们。齐有田说没有办法将情报送给高先生，我们干脆将渡边一伙打掉算了，这样就保护了他们，还了共产党的人情。可他背地里却派人谋杀我。”

姚开平盯着陈阿浜：“就为这个事，齐有田要杀你？”

陈阿浜：“齐有田一直说，日本人肯定要败，共产党不好说。对共产党，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我就提出向高岩报信，他认为我同情共产党。当然，也不只因为这一个事，还有一些原因。我们组织内有一个人是齐有田的堂弟，暗中和他一起做生意，后来当了日本人的卧底。齐有田打死了那个人，又让我证明那个人是战死的，为那个人申请了抚恤金。这个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后来石小慧——就是被我欺骗拉进来的那个女共产党。我骗她进了我们的团体，她对我一见钟情，说实话，我原本对她是逢场作戏。她却爱上了我，袭击吴家那天晚上，她为了掩护我落到日本人手里。在行动之前，齐有田就让我们把她有意留给日本人。可是当敌人围追我们时，她却为了掩护我脱险，有意引开敌人。我擅自去营救她，我听她对日本人说：‘我是共产党员，从我参加共产党的那天起，就准备好了为实现共产主义而牺牲。你们枪毙我吧。’后来敌人当着她的面强奸一个女人，她脸仰着一声不吭。后来敌人把她也按到床上——我不能救出她，就一梭子弹打死了她和几个日本人。我逃回来后，向齐有田提议向上级为她申请抚恤金。虽然她是共产党，可也是为抗日而牺牲的。齐有田以她是共党，不同意为她申请抚恤金，我就提出齐有田堂弟的事。我犯了大忌，不该要挟姓齐的。当时他听了一愣，马上笑着说，‘好吧，兄弟，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现在就起草报告’。齐有田这个人是个笑面虎，他当时还笑着说，‘我写好报告，等消灭了渡边一伙后，再给你写一个立功升职申请，和石小慧的抚恤申请一起上报’。他把打死渡边、活捉李青云的任务交给我，说是将立功的机会有意给我。我带着弟兄们偷袭了渡边的地下据点，打死渡边，抢出李青云。可是，我把李青云一交给齐有田，齐有田就安排人除掉我。”

姚开平：“哦——”

陈阿浜：“齐有田安排人秘密将我除掉，可他没有想到，他安排除掉我的那个人是我的铁哥们儿。”

姚开平：“齐有田安排你的铁哥们儿对付你？”

陈阿浜：“我俩的真实关系齐有田不知道。我们两个表面上忠于齐有田，暗地对他都有戒心。齐有田这个人不愿看到手下人团结，我们两个人还假装打过架。果然，齐有田以为我俩谁也不服气谁，就将谋杀我的差事交给了我的铁哥们儿。前天晚上，我俩到大街上背起一个冻死的男人到万国墓地，给那死人换上我的衣服鞋子，对着尸体连开几枪，烧掉那个尸体，让我的铁哥们儿回去报告，就说把我打死了。”

姚开平：“你那个铁哥们儿为什么不跟你一起逃跑？”

陈阿浜：“他是上海人，他跑了，他的一家活不了。再说，他上有父母，下有弟妹，都靠他养活。可是他一回去就在一次行动中牺牲了，这肯定是齐有田为了灭口打了他的黑枪。”

姚开平：“你想过没有，你们消灭渡边这个事，毛之玉如果知道了，他也许会想，渡边一伙死了，没人知道他被日本人逮住的事。他在共产党那边毕竟也是个干部啊，现在国共合作，共产党也是合法政党。而且，他也未必相信日本就能打败中国。他如果跑了，跑到别的地方继续干他的共产党。你们——不，齐有田他们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陈阿浜：“毛之玉已和齐有田、李青云见过面，投到齐有田手下。姚先生——你赶紧想办法通知高先生不要再回到原来的住处，赶紧通知那些共产党转移，你和夫人还有那个宋小姐也要赶紧转移——”

姚开平：“陈先生，我愿意相信你。我感谢你告诉我夫人和宋小姐面临的危险。我会想办法保护她们。不过，我并没有回到共产党内。我和高先生只是朋友关系。我并不能联系到高先生。”

陈阿浜一下愣住了：“原来是这样。那可怎么办呢？杀人杀个死，救人救到底。姚先生，我今天来找你，一是给你报信，二是向你借笔钱。这样吧，我一到香港就以高岩弟弟的名义在报上登寻人启事，直接寻找高岩，就说家中遭火灾，父、母、弟、妹烧伤正在医院抢救，请速到医院替父母交治疗费。不管高岩有没有父亲和兄弟，看到这种消息，他肯定知道家里出了大事，一定会到医院，他不来也会派人来。他即使不来，回到上海肯定不会再回原来的住处，也不会联系原来组织的人。办完这事，我就坐飞机到武汉找老上司张冲先生。我原来是中统，是被齐有田拉着投的军统。”

姚开平：“你这个办法不错。不过，寻人启事上不要出现高岩的名字，高岩的名气太大。他的共产党身份许多人都知道，你在寻人启事上写寻找白帆。记住，一定要写寻找白帆，这是高岩以前用过的化名，知道的人极少。你找到高岩，高岩能帮你联系到张冲先生。”

陈阿浜：“高岩能联系上张冲先生？”

姚开平：“能。你知道齐有田那次到福熙路抓高岩的遭遇吗？”

陈阿浜：“知道——可是，如果高先生现在就在返回上海的船上呢——”

姚开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陈阿浜点点头，对着姚开平看半天说：“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不该跟着齐有田从中统跑出来投到戴笠手下。周——姚先生，还有一点，你们的女人千万不要落到齐有田手里。自从齐有田的未婚妻被乡下痞子们糟蹋死以后，他就不是人了。逮住你们的女人，他跟日本鬼子一样——姚先生，如果我见不到高岩先生就死了，请你通知我的父母并请高岩将我的情况转告张冲先生，请张冲先生向政府为我申请抚恤金。我家只有我一个男丁。这是我家的地址。”

姚开平从外套内掏出钱包：“这里有一千元法币。够不够？”

陈阿浜：“足够了。去香港的船票我下午已买好。噢，差点忘了告诉你，那个汪有银是我们——不，是齐有田派来监视你的。我估计钟公馆也被他们监视了，所以才翻墙过来。我还要翻墙出去。”

姚开平和陈阿浜从小屋出来。

陈阿浜：“谢谢姚先生。我走了，后会有期。”

陈阿浜说罢转身猛跑几步飞身上墙，趴在墙头上停了一下，就不见了。

阿金：“好功夫——”

姚开平：“你听见我们的话没有？”

阿金：“我没有，真的没有。”

姚开平：“听到也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点点。你和兄弟们加强巡逻。”

姚开平紧锁眉头，慢慢走向前边的楼。

钟修齐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