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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义勇军司令部。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

郭老先生坐在太师椅上。郭孝成、郭金仓、大龙都被绑着跪在地上。

郭老先生捋着胡子说：“齐保田给我讲了许多共产党的事情，说共产党是骗子党，共产主义是骗人的鬼话。共产党，共产主义，共产党闹革命，其实就是一些不得志的像洪秀全那样的小文化人煽动穷人吃大户，以此裹挟着人们跟着他们打天下改朝换代，败则寇，成则王。齐保田说，俄国的共产党得了天下，大杀富人，有好多富人逃到中国，上海那些白俄以前都是大户人家。齐保田说，前些年共产党在江西把富户人家的地分光，男人杀光，把地主家的女人分给穷人共妻。为了剿灭他们，蒋委员长用了很多兵，花了很多钱。如果不是他们胡闹，日本人也打不进来。齐保田说，现在共产党的军队编成国军，他们嘴上说听蒋委员长指挥，可是拿了蒋委员长的饷，却不听蒋委员长的令，趁日本人和国民党军队打仗，他们在日本人后方占地盘，拉队伍，说是抗日，却从不和日本人打硬仗，总是趁日本人不防备，打一下就跑没影了。齐保田说，共产党以后肯定还要和蒋委员长争天下，还要搞阶级斗争杀富济贫。我仔细思量，他的话也有道理。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民国以后，天下大乱，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蒋委员长，领导国民党实行三民主义。一个领袖，一个党，一个主义多好，共产党既然说服从蒋委员长领导就该解散共产党。三民主义多实在，共产主义就像佛教里的西天极乐世界，洋教里的天堂，我看活着的人谁也进不去。所以，我——”

霍二彪：“你就和他们里应外合要灭了我们——”

郭老先生眼皮一翻，眼珠一转说：“谁说我要和他们里应外合要灭了你们？那是齐县长他的意思，我可没有同意。齐县长说，共产党跟以前的长毛洪（秀全）、杨（秀清）一样，都是嘴上说把人们引向天堂，最后却把人送进地狱。我说共产党和共产党也不一样。不管什么党，什么派，里边都有好人、坏人。共产党里有坏人，也有好人，霍司令是好人，又是抗日英雄。霍司令的旗是我授的，我的宝剑也赠给了霍司令。我可以把这道理跟霍司令说说，请他退出共产党，把队伍再带到国民党这边，霍司令若不同意，就请他将队伍带到别处。齐保田说，你这样跟他说，他会杀掉你的。我说，即便他要杀我，那就让他杀吧——我宁可人负我，我决不负人。我决不同意你们在霍司令的部队里搞叛乱，暗害霍司令，杀掉队伍里的共产党新四军。这就是我的态度！金仓，你说，我是不是这样说的？”

郭金仓：“就是听你的话，我们才落到这一步。霍司令，你们别问我大伯了，这事跟我大伯没有关系。我们也没有想着要杀你和从上海来的人，我们只是要杀掉这个小妖精。”郭金仓对着李青云恶狠狠地骂道：“这个女人暗中调查我放出去多少钱，一年收多少利钱，还暗中调查你劫路杀人的事，还找人调查你强奸钟参谋——”

李青云：“把他的嘴堵上——”

霍司令：“慢着，让他说，我会信他的鬼话？”

郭金仓继续说：“这个小妖精她说你参加新四军是为了得到钟参谋长，说钟参谋长的父亲和男人都是汉奸。你和钟参谋长都不可靠——”

李青云：“你造谣，你胡说八道！”

郭金仓：“霍司令，新四军的大部队来，小心人家先收拾你——我的话完了，要杀要砍，由你吧。只请你放过我大伯和三兄弟，我大伯根本不知情，孝成虽知情，可一再说，霍司令和上海来的这些人都是好人。孝成信西医，还想跟曾主任、乔医官学西医。”

郭老先生说：“孝成，我早看出来你想跟着他们学西医，这回你学吧，人家砍了你的头，我看你咋学？霍司令，这样吧，这两个人都是我的子侄，就请你看在我的情分上，用我这一颗人头，换他们两条狗命。”

霍二彪：“郭老先生，大龙和金仓两个都杀了人，我杀他们理所应当。我不会杀孝成兄弟的——阿宝，你出来把后边那些话再给他们说说。”

阿宝从神像后边转出来对着郭金仓和大龙说：“你们都上当了，你们走了以后，人家又在一起商量。人家说了，你们杀了霍司令，他们进来把你们两个也杀了，把你们的部下都编到韩小四的国民抗日游击队，让韩小四当浙西抗日游击队司令。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仔细看看我，我就是给你们上菜的。”

郭金仓和大龙对着阿宝看了看，一起低下头。

阿宝继续说：“齐县长还说，郭老先生在百姓中威望太高，老家伙活着也碍手碍脚，混乱中也让他死了算了。弄死他，就说他死于共产党之手。”

郭老先生盯着阿宝问：“这话是谁说的？是齐保田说的吗？”

阿宝说：“齐保田说了，那两个县长也说了。他们说，你占着和省长有交情，想把三个县的民事都管了，手伸得太长了。”

郭老先生：“原来是这样——姓齐的当面说得太好了，我心里原本就不信他——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对我下毒手——”

郭金仓：“霍司令，我们上当了，你放了我们，我们跟着你去打马刨泉，我打头阵。”

大龙：“霍大哥，我们起事可没有想到要害你啊——”

门口有人喊：“报告，军部来电——”

霍二彪：“进来——”

一个小战士跨进门。

李青云：“给我——”

霍二彪：“给我——”

曾明：“交给霍司令吧——”

霍二彪看完电报，将电报交给郭老先生说：“郭老先生，你看看吧——”

郭老先生仔细看电报。

霍司令对郭金仓和郭孝成说：“你俩死不了啦——你们记住，不是我不杀你们，是叶军长、项副军长不让杀你们——”

郭老先生：“你俩听着，共产党真是仁至义尽——你听听新四军长官的命令：‘霍、李、钟、曾，来电收悉，为抗日大局计，速将部队带至皖南。善待郭老先生，无论其是否参与此事，务必保证其生命安全。所收编之地方武装，只要不是投降日伪，要求脱离我方者，允其离去。’”

门外又有人喊：“报告——”

喊报告的是邓民权。邓民权扶着一个穿便装的人。

霍司令：“你们——快进来。”

邓民权扶着那个穿便装的人进来。

霍司令对那个穿便装的人说：“怎么回事？”

邓民权：“我俩半路上碰见的。”

穿便装的人喘着气说：“日本人把茹局长砍死了。日本人、柏怀忠和国民党县长的人马要合围我们，霍司令赶紧转移吧——妈呀，叫我喝点水。”

邓民生说：“你喝点水，歇歇，我接着汇报——齐保田进城和小池队长、柏怀忠商量好了。齐保田联合吴兴、安吉国民党县长的队伍从西、北两面进攻我们，日本人从东、南两面进攻我们。四面合围，要把我们全部消灭在这里。”

那个人喝了水抢着说：“跟齐保田一起去和日本人谈判的那个国民党的黄特派员说，他们还要趁机把郭老先生也杀了。杀了郭老先生，然后说是共产党杀的，让得过郭老先生救济的人都恨共产党，都起来打共产党。哎呀，我肚子疼。”

邓民权：“你再喝点热水，歇歇，我接着报告——茹局长说，这些主意都是黄特派员出的。黄特派员是齐保田的堂哥，真名叫齐有田。黄成功是他的假名，以前和茹局长也认识——”

李青云：“你刚才说那个人真名叫齐什么？”

邓民权：“齐有田。”

钟圣英：“这个坏蛋——”

曾明：“怎么回事？你们都认识这个人？”

李青云：“这个人是国民党特务头子，在上海冒充共产党袭击过日本人，听说后来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霍司令：“别打岔，让他快说。”

那人说：“茹局长面上答应了他们，暗地跟我说，共产党以后怎么样，还真不好说，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人家共产党毕竟也是在抗日的。你赶紧去给霍司令送信。正说着，日本人冲进了院里，茹局长将我推进暗室，我透过小孔眼看日本人说茹局长通共，将茹局长砍死了。从这里跑回去的胡子当了警察局长——妈呀，我咋浑身发软——”那人说着就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下。

霍二彪：“快去我屋里拿几个煮鸡蛋——”

钟圣英：“我去拿——”说着就跑出去了。

邓民权扶那个兄弟在椅子上坐下，郭老先生摸着那个兄弟的手腕：“饥渴劳顿过头了，喝点水吃点东西就好了。他是哪里人，我怎么看着眼熟呢？”

霍二彪：“他是跟着邓副官一起参加咱们队伍的，打三河口时候我设计让他逃回德清县城卧底。邓副官，你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吧。”

邓民权说：“齐保田和那个齐有田和小池队长达成和约。以后日本人占县城和大集镇，乡村还由国民党管。两下井水不犯河水，一致对付共产党。为了蒙住上头，过些时候，打一场假仗。日本人和齐保田将我们这几村都列为共区，对我们这几个村，愿意投向他们的，什么也不说了。不愿投向他们的，就放日本人来把房子竹林烧光，把老人孩子杀光，年轻男人全部抓起来送到东北和日本挖煤，年轻女人全部抓起来送到日本军营叫日本兵糟蹋。他们对白龙湾就准备这么干。”

郭金仓：“霍司令，我们都是有家有口的老百姓，我们看你们打不过日本人和齐保田，我们才暗中——我们也是为了活命啊——”

大龙说：“我听人家齐有田说的就是在理。我也不想一辈子当穷人，我也想当富人，我当了富人，也不愿被共产。”

霍二彪冷笑道：“哼，是有点道理，我听着也有道理。郭金仓，跟着你起事的人有几个？”

郭金仓：“我手下的人都听我的。”

霍二彪：“你以为你手下的人都听你的。郭小三、胡登高，你俩进来。”

从外边进来两个背着长枪的战士。

郭金仓一看大吃一惊道：“你，你们——”

霍二彪对两个战士说：“你们都听郭队长吗？”两个战士一起回答：“他领导我们抗日，我们听他。他叫我们叛乱，我们不听他。”

霍二彪：“金仓兄弟，你不知道吧，他们都秘密参加了共产党，他们参加共产党，只有我一人知道。你们要起事的事，他们早就告诉了我。我没有动手抓你，是因为我要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哪些人不可靠，看哪些人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郭金仓看着两个战士说道：“你们两个，你们可是咱们本地人——”

霍二彪：“邓副官，你把郭队长解开——金仓兄弟，我们原本没有多少交情，你不想跟上我干了，我不勉强——”

李青云：“霍司令、曾主任，这样做合适吗？他打死过共产党游击队员。”

郭老先生：“咋不合适？难道你还想杀他，把我们枪毙了不成？大家有反心还不是因为你来了？你没来之前，我们这里的穷人富人都好好的。你来了，当面跟我说好听话，背后说我剥削人。说各村护庄队的头头都是剥削人的地主。你叫减租减息，我们减了。你又鼓动一些人不交租不交息不还账。你这个小女人挑灯拨火，把人心都闹乱了。霍司令，还有大龙呢？把大龙也解开吧。”

大龙低着头不吭一声。

霍二彪：“大龙，你说说，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你竟敢背叛我？你说出道理，我放你，说不出，我一枪崩了你。”

大龙：“霍大哥，我对不起你。他们跟我说，我杀了你以后叫我当司令。我没有同意，我说我在战场上救过你的命，你也救过我的命，起事后，我决不会伤害你，你愿意退出共产党，还让你当司令，你不愿退出共产党，就放你和曾院长、乔大夫、钟参谋和宋医官走。这话，我也跟金仓说过。金仓，你说我跟你说过没有？”

郭金仓站起来说：“霍司令，我对天发誓，大龙确实是这样跟我说的。我们起事时候，只计划杀李青云和从皖南来的新四军。连项光、阿金，只要能制伏他们，也不杀他们——”

大龙：“霍大哥，我不该背着你起事，我总归对不住你。是杀是砍，你看着办吧。”

霍二彪：“好兄弟，人都有一时糊涂，我不怨你，你跟我说实话，咱们一起来的人中，还有谁跟你一起起事谋反？”

大龙：“只有我一个。”

霍二彪：“大家都听到了，只有他一个，砰——”霍二彪说着抽出枪一枪打在大龙心口上。大龙脸朝下扑通栽倒在地，鲜红鲜红的血水从大龙的胸下流出。

郭金仓扑通一下向霍二彪磕了一个头说：“我也有罪，也该死在你的枪下。”

霍二彪说：“你也该杀——还有那些要跟着你起事的人！”

郭孝成也扑通跪下：“霍司令，我可没有想伤害你啊。”

郭老先生站起来对着霍二彪说：“霍司令，你把我枪毙了吧。我用一条老命换他们不死。你不答应，我也给你跪下。”

霍二彪上前扶住郭老先生：“我答应你——看在郭老先生的情面上，我不杀你们，也不收你们的枪。郭老先生，我把他们交给你，由你管束。”

郭老先生：“霍司令，你给了我老大的面子，我也要给你跪下——”

李青云：“霍二彪同志——”

曾明：“李主任，情况紧急，我们都听霍司令的。”

郭金仓跪在地下说：“感谢霍司令不杀之恩，我不投新四军，也不投齐保田，我就在村里当看家狗。你们走了，我们打不过日本人，我们只好也和日本人签订互不侵犯和约。霍司令，不是我们没有骨气，家里一群老少总得过日月啊。霍司令，曾主任，钟参谋长，乔医官，宋医官你们都是好人。你们路过，我们也管你们吃饭——”

郭老先生说：“霍司令，下边几个村和日本人签和约，我开始也不同意，可是齐县长都同意了。再说，人总得活着吧。你放心，骨子里咱们还是一家人。等你们队伍壮大了，能打过日本人了，咱们还一起打日本人。你的娃子生下来，队伍上不好带，你把娃子放到梭子湾，我们一定把你的娃子保护好，你们赶紧商量转移吧。我回去招呼各家给你们做顿饭。”

郭金仓：“霍司令你派人把住通向村外的各个出口，不能让人跑出去走漏了风声。我回去跟原来想起事的人说说，让他们知道上当了。你们赶紧往白龙湾撤退吧，让他们打进白龙湾，就断了你们去皖南的路。”

霍二彪：“哼，你能想到的事，我会想不到？我们的先头部队已开往白龙湾，我们现在就向白龙湾转移。我只希望你以后照着你今天说的去做。你记着，你还欠共产党两条人命，你要将功赎罪，以后你能救出两名共产党，就算洗去罪行，你救三个，就算立功。我霍二彪、我们共产党人说话算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