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围上来许多人,这个说要尝尝那个说要尝尝,都往苹果筐里伸手,摸了就往嘴里送,咔吃咔吃没命的啃。Www.Pinwenba.Com 吧小孩子也哄的围上来乱伸手。
局面有些失控,苇声和贾高产很着急:“俺是来卖苹果的!俺的苹果是卖的,是卖的!”
中年人也有些看不上:“乱吃红芋了是不是?咱都有点出息行不行?别干这下三滥让人家看不起的事行不行?都不要伸手了!想尝尝就买,买回家想咋尝咋尝!”
果然不再有人乱伸手了。
一车苹果瞬间“抢”完。
雨下了有半个小时,停下来了。云彩也散了,太阳也紧跟着出来了。
“走走走,赶紧走吧。”看着天没事了,贾高产催促着。
中年人说话了:“年轻人,我给你们指一条路。出了村子往正南,看到那座矸子山了不?绕过去就是铺的矸子石路,再向南走二三里路就到通二级坝的大公路了。”
贾高产说:“我们家在西北,你叫我们一直往正南,不是越跑越远了?”
中年人笑道:“没听说吗?宁走十步远不走一步喘。往西北走路是近,这刚下了场大雨,怎么走?又是淤土,鞋底给你们粘不掉啊!你们还拉着平车。”
贾高产犹豫着:“到矸子山这段不也是土路吗?”
中年人说:“是土路不错,不就二里路吗?过去就好走了。”
苇声一拉贾高产:“走吧,下正南。不是说好到二级坝碰头的吗?”
绕过矸子山果然像中年人说的是一条矸子石路,路虽坑坑洼洼也有不少积水,但毕竟不再泥泞,走起来轻松多了。
“唉!早知道这边路好走就不回去了,一毛钱斤,亏惨了。”苇声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停停,查查钱,看亏多少。”
于是停下来,贾高产说:“憋了一路了,我先尿一泡。”
“还好,不赚不折,刚好够本儿。”贾高产数完钱,脸上绽出一丝笑来。
“够本儿?哎呦!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苇声一脸的乌云也散开了,“刚才那阵势,乱摸乱啃,一下子下去半筐,我都心疼死了——恨不得让他们啃我的肉!”
贾高产舒口气:“谁不是?”接着阴阴的一笑:“幸亏我留了一手,过秤一律虚报百分之十。他们只顾贪便宜疯抢,没人看秤,要不然,折死咱!”
苇声不无感激的对贾高产说:“贾高产,我说今天为啥你抢着过秤!你还会这一手啊!你当老师的也会这一手啊!你可真够可以的。”
“我贾高产是什么人?是那种日猫捣鬼的人吗?也是给他们逼上梁山不得已而为之啊!不是他们乱伸手,这种缺德的事让我干我也不干啊!”贾高产委屈着,脸微红着。
“就因为这你才急着要走走走?”
贾高产一点头:“就是这。万一给他们哪个有心人回家一复秤,差那么多。立马找回来,咱不丢人?兴许还会挨揍嘞!”
“憋了一路子连尿尿都不敢停?”
贾高产连声说:“就是,就是。唉!从前啊,没做过生意,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个理,做生意是不能太实诚,太实诚了除了赔还是赔,赔死了还要落个无**益(笨蛋、无用)的名。”
苇声呵呵笑两声:“奸商可能就是这样炼成的。”
贾高产点头:“应该是。换谁辛辛苦苦做生意也没有想赔钱的,不想赔钱就得想歪门邪道,歪门邪道想多了,想不奸商也不能了。有些事你想想吧,奸商一开始也许就像我们今天这样给苦逼出来的。后来慢慢适应了,习惯成自然,就越来越奸了,不奸反而不正常了。”
“有道理有道理。”苇声拉着车子一回头,“可惜啊!这一趟买卖把这条路是断送了,往后咱还有脸再见这个村里的老乡吗?贾高产,你说为了这两个小钱咱断了这条路值还是不值?”
“你还想来这里多少趟?叫我说,一辈子就这一趟吧!伤心地啊伤心地啊!我是打死也不再往这里来了。”贾高产说的很决绝。
“天啊!我秦卫生命真够苦的,糊里糊涂跟你贾高产做了一回奸商!”苇声哭笑不得。
贾高产说:“你还抱怨呢,要不是你哭着叫着一定要往这边来,我贾高产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惭愧惭愧!”
两个感慨还没发完,就要上大公路了。
听见有人喊:“秦卫生,贾高产!”
是王红卫,他和孙合作两个正坐在平车上说话,紧靠着他们还有一辆平车,也坐着两个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小青年,他们在啃干粮。
“你们跑这里坐着干啥?”苇声将平车把狠狠地一丢。
“等……你们。”孙合作抬着头。
“等我们?你们是诸葛亮啊!你们就知道我们从这里过啊!”苇声坐在平车上,擦着脸。
孙合作站起来:“嗨?秦……卫生,你还别不……服气,王红……卫还,还,还真是算……定你们……”
苇声拧开水壶:“呿!就他那两下子,还算定我们。他不成了王半仙了?”
孙合作歪着头:“就是半…..仙了,怎……么着?他……还算定今……天你们肯……定折……本了。”
苇声喝口水,不屑的:“今天这熊天气,肯定折本,还用他算?我也能算出来。就只我们折本?你们不折本?”
孙合作指着苇声笑起来:“说这……话你不,不行了吧,我们就没……折本。”
“能蛋皮(能豆子)!”苇声斜了孙合作一眼,根本不相信。
“不……信吧?王……红卫早就算……出来你们不……信了。”孙合作一脸得意。
“王红卫,孙合作说的是真的?”贾高产忍不住问王红卫。
“是真的。”王红卫爽利的回答。
贾高产跟着一句:“说说?”
王红卫笑着:“孙合作不是说了吗?孙合作,接着说。从头到尾说一遍。”
孙合作说:“还……是你说吧,我……说的,他们信吗?”
贾高产说:“我真不太相信。不瞒你们说,我们一上午都没开张,一直到下雨那阵子一个苹果核儿都没卖出去,眼看下雨拉不出来了,贱卖了。差点折掉裤子,还当了一回奸商。”
孙合作好奇:“咋……回事?”
贾高产把卖苹果坑人的事说了一遍。
孙合作把手一拍:“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们折,折本。活……该。”
孙合作说了一阵子,苇声听明白了。原来王红卫、孙合作也遇到了苇声和贾高产类似情况,一直不开张,气的孙合作直骂倒霉,说是摸了姑子(尼姑)的逼了。王红卫很清醒,他判断很可能是有卖苹果的刚刚卖过走了,一打听,果真如此。于是王红卫决定干脆不再停留,沿着湖堤努力往前赶,争取走到前头去。
苇声拿拳头一砸脑袋:“我咋就这么闷呢!没想到这一点!”
孙合作笑道:“服……气了吧!”
苇声一瞪眼:“不服气。你们这是蒙准了。”
孙合作说:“你咋不蒙……个准的?我们还……吉人有……天相呢。”
王红卫拧开水壶喝了两大口水:“吉人天相,结巴说的好。雨来到的时候,我们刚好进了靠近坝子的那个村子,街里面铺的是矸子石,一点也不难走。找个地方避避雨吧,正巧在一家药铺门口。出来个女的,一看是认得的,有一回到东庄看电影认识的。女的可漂亮了,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绝对西庄找不到。女的说下雨了苹果不好卖了,就帮我们东家一篮子西家一篮子把苹果分派下去了,一毛五一斤,一点难都没做。我和孙合作只是跟着收钱……”接着叹道:“这个女的心眼不错,能娶个这样的媳妇简直得烧八辈子高香。”
“那……个女的还……管了我们……饭呢。”孙合作抢过来。
“女的女的,还是女的女的,人家就没名字?”贾高产抢白他们一句。
王红卫笑笑:“没好意思问,听中药铺的那个瘸子喊什么花。”
“那肯定是菱花了!”苇声眼睛一闭,“竟然给他们碰上了!这样的好事怎么不是我呢?”
旁边平车上坐着的一位小青年接过话茬:“这么半天你说的她啊。是的是的,这是她姥姥家,那个瘸子是她娘舅。她叫菱花,我们东庄的大美女。”
苇声睁开眼:“你是东庄的?”
小青年点点头:“是的啊。我认得你,那天在渡口上扒坝子,大头一杈子砸到这儿的。”说着指指鬓角。
另一个小青年说:“他还天天在咱家后河堤上跑步呢。”
刚才的小青年说:“这我知道,我就在咱小学校操场碰到过他。兄弟,不好意思,刚才你说一路上没开张,八成你是跟在我们后边的。我们刚刚卖了过来,你怎么再卖?”
苇声不无遗憾地说:“这怎么能怪你?只怪我太闷。”
“都吃饱喝足了?”王红卫站起来。
东庄的两个小青年、苇声、贾高产都跟着站起来:“吃饱喝足了。”
王红卫朝孙合作打个手势:“结巴,拉车子。班师回朝。”
苇声心有不甘:“天还早,到坝子上看看去吧。”
王红卫说:“还看啥?从这里到坝子,中间还隔着电厂的工人村呢,远着呢。累了。过两天再来就是了。”说着就走。
苇声不好坚持,拉车子跟上去。
走着聊着,六个人都熟识了。东庄的两个小青年都是李家宝的堂兄弟。一个叫李家义,一个叫李家仁。
苇声笑着对两个说:“李家宝搞对象了,你们知道不?我就逮到过他们,差点拿了双。”
李家义说:“一直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也刚知道没几天。要不是搞对象,家宝哥也跑不到新疆去了。”
苇声一怔:“李家宝跑新疆去了?啥时候的事?”
李家义说:“有半个月了吧。”
苇声点点头:“喔!半个月了。听说你们东庄有私奔的,弄了半天,是他啊!他不正当着什么突击队队长吗?”
“因为排大船的事跟支书闹翻了。排大船的木料还不够,支书要他领着继续扒坟头,家宝哥说啥都不愿意再干扒坟掘墓这事。支书不知怎么知道家宝哥搞对象的事了,要拿这个说事,批评他,叫他写检查。家宝哥一恼,领着嫂子开腿了。我嫂子都怀孕了。家宝哥真有两下子。”李家仁一脸羡慕的意思。
“到新疆人生地不熟的,咋办?”苇声很关切。
李家义说:“没事,我们迁过去的人多了。我二大爷一大家子人家全在那边,家宝哥他们做不了难。”
又走了一会子,苇声问李家义:“你们一直在我们前头,你们是啥时候从家动身的?去果园里发苹果也没见到过你们啊?”
李家义说:“这事,在那儿等你们的时候都和他们聊过了,我们都是头天傍黑的时候装好苹果拉到家里去,第二天直接从家里出发,和你们不一样。”
“好,好。”苇声看看王红卫,“这法咱咋就没想起来?”
王红卫也看看苇声:“秦卫生,今天我才发现你是个木头。人家东庄有渡口咱这边有渡口吗?要是在窑坑那边也有渡口,我们也早就这么干了。咋能说没想起来?”
苇声伸舌头扮个鬼脸:“说你是个半仙,你还真是个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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