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声非礼了菱花,这令他很惴惴。这种惴惴有洪水决堤后奔腾恣肆的狂放快意,也有对冲溃的堤坝及淹没的良田禾稼的内疚自责,更有担心被严厉追责的焦虑忧惧。后来,这种惴惴被他自己轮番放大,扰的他一直无法入眠。
其实,苇声对菱花的非礼也就狠狠地亲了她几口,只不过事前没有征求菱花的意见也没有进行彩排预演才显得太过突然、草率、大胆、过火罢了。但这事有事先跟她商量并预演彩排的可能吗?
苇声对菱花的非礼明显是缺少策划和心理准备的,当它骤然临之的时候,苇声居然没有找到菱花的嘴唇而亲在了她的鼻子上,但他随即就步入正轨了,他的唇强行叩开菱花似开还闭的双唇,舌头一下子就把菱花的舌头搅翻了。然后,菱花本来微冷的唇骤然升温,微冷的脸也骤然升温,热气呼呼的从鼻孔里冲出来跟苇声鼻孔里冲出来的热气剧烈的碰撞着,这热气就变成了滚滚热浪一下猛似一下撞击着他们的心坎儿……
苇声承认自己当时的行为是野蛮,不是简单的冲动,而且带有很强的强迫性。他甚至认为他的唇对于菱花的唇简直就是蹂躏,那种蹂躏是虎狮对羔羊的蹂躏——野性、暴力、绝对征服。
苇声还把与菱花的这次跟与梅燕的那次进行了对比,他发现了很多不同。最大的不同是那次理性理智,这次兽性疯狂。另外,那次温柔,这次暴虐;那次甜蜜,这次**;那次含蓄委婉,这次直截了当;那次和风细雨,这次疾风骤雨;那次溪流潺潺,这次狂涛澎湃;那次怜玉惜香,这次辣手摧花;那次点到即止,这次不可开交;那次羞人答答,这次不顾廉耻……
再对照下去,苇声越发睡不安宁了:菱花这次吃了恁大亏肯定不会再原谅我了!前几天我不过醉酒之后无意轻薄了她,她还扇了我好几个嘴巴,耿耿于怀直至今天,何况今天我是成心欺负她!
不过,苇声在辗转反侧之间也有几处怎么都想不透的地方:前几天我醉酒后亲她,她不光打了我,还随即就跑掉了。今天亲了她她不光没打我骂我,也没有立刻就走,后来听见庄里有女伴喊她她才匆匆的跑了。这就很不正常嘛,就今天我秦卫生干的这事,她就是骂我啐我把我的脸挠烂打肿也是应该的,可她为什么不呢?
针对这个疑点,苇声勉强找了个连自己也不太认可的解释,那就是这次自己及时认识到了错误并当场对自己进行了扇耳光的严惩,还臭骂自己是畜生、实实在在向她磕了个头请求宽恕。她欧阳绫画的心又不是石刻的那么凉那么硬,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呗,我亲了她几口难道比杀人还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那几个耳光可真没给自己留情,到现在了还他妈木木的。”苇声心里暗骂起自己来,骂自己对自己竟然能下得了如此狠手。但他更庆幸自己上演了这出真刀真枪的“苦肉计”,不然她能没头没脑的说犯错的是她自己、是自己“自动投降”的?
这就是苇声想不透的另一个地方了。菱花说犯错的是她自己、是自己“自动投降”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是心甘情愿送吻上门呢?还是说根本就不该自投罗网误入虎口呢?还是说根本没料想我秦卫生今天吃了熊心豹胆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她没来得及抵抗或是喊叫就给轻松缴械了呢?如果是前者我秦卫生今天无疑捡了个大便宜,可是,这可能吗?如果是后者她今天也就多了个教训,以后处处多留个心眼免得再吃类似的哑巴亏,跟我秦卫生不算完找我后账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但是,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可就大事不好了,天知道她欧阳绫画下边会使出怎样的报复手段!
苇声当然最最希望菱花是心甘情愿送吻上门的,但他又根本找不出充分的理由来证明事实就是这样。不过,他的第一感觉告诉他这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这同样是一个充满疑团想不很透的地方。在苇声的心理,菱花就是一尊神,一尊不可亵渎的神。这尊神不可亵渎因为她庄重、善良、纯洁、娴静,充满阳光,富有活力,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一句话,在菱花的身上可以找得到天下女孩子的所有美好却拿着放大镜也找不到一丁点不足。但是,苇声自从和菱花久别在窑坑再见以来感觉菱花与以往有了明显变化,最真切的感觉就是菱花不再是那尊不可亵渎的神而是花朵一般美艳灿烂真实可感的女人,而且这女人够乖巧也够乖张,够温雅也够刁蛮,够冷艳也够热烈,够保守也够大胆,够庄重也够轻佻,与之相处,不止让你心动频频,行动的冲动也偶有产生。苇声搞不明白自己为啥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他不敢肯定到底产生变化的是菱花其人还是自己的眼睛。“也许是自己的眼睛开始就出现了问题。”苇声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菱花应该没有变,菱花应该还是原来的菱花,只是以前接触少些,是雾里看花,看的朦胧。现在接触的多了,看得更真切、清晰了。”“也许菱花确实变了。”苇声转念又想,“女大十八变,菱花也会变。以前的菱花就是神一样的完美无瑕,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但现在的菱花就是个真真实实的女人,一个有才有貌有内涵又颇解风情的女人,一个让男人见了上去就想咬一口的女人。”苇声反复揣摩之后使自己更为倾向是菱花变了,因为他知道菱花出嫁了,而且生了孩子了。出了嫁而且生了孩子的女人是和女孩时候差异很大的。苇声曾经翻阅过《红楼梦》,对贾宝玉说过的一句话还有印象,大概是说未出嫁的女儿是颗珠子,出嫁之后沾染上男人的气息,即使还是珠子,也没了光泽,再上点年纪,干脆就是个鱼眼睛了。苇声想,贾宝玉这话说的应该就是菱花这种变化。
苇声不由一声感喟,这一感喟是对菱花的惋惜和遗憾,也是这一声感喟使他豁然开朗,困扰于心的诸多谜团即刻迎刃而解。苇声彻悟般的想明白了:菱花之所以乖张、刁蛮、热烈、大胆、泼辣、轻佻罪魁祸首是她嫁人之后沾染了男人的气息。她所说的“自动投降”明明白白告诉我她是心甘情愿送吻上门。我强吻了她,她居然那么平静,不光不打不骂不闹反而还替我解脱说我没错完完全全是她真心实意的流露,而上次我醉酒后亲她她对我又打又骂才是装腔作势、伪装出来的虚假面目。
苇声还通过另外一件事旁证了自己的判断,他记得曾试探性问过菱花喜不喜欢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像是很肯定的说喜欢。那礼物是什么?是小孩子学习拼音的小卡片,这就能够证明她是生了孩子了。
看起来我的感觉真没有错,是菱花变了,她真的不是原来的那个菱花了。
苇声不再为非礼了菱花而惴惴不安了,更不担心菱花会追责了。
此时早已过了三更天,苇声想睡觉,还是睡不着,满脑子仍然是菱花,菱花,菱花……
“莫非她是在有意挑逗我?”苇声到底还是想到了他极不愿意想到的问题上来,苇声有理由相信这种情况应该有的,像菱花如此高的家庭成分,她嫁的男人绝对够赖,要么年纪偏大,要么生理缺陷,如此鲜花插在牛粪上,菱花绝对不称心不甘心不死心不安心。而秦卫生对自己一直充满自信,相信自己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对任何一个女孩都具有相当的杀伤力。
“要真是这样……哼哼……”苇声轻蔑的冷笑了两声,不屑的把放在枕边菱花给他做的那双新棉鞋往床下一拨拉,两只鞋一前一后掉落地上,其中一只好像还弹了两三下,“给我做棉鞋,就是为这?你可真有心计!”
“唉,我秦卫生居然还曾想要带着她远走高飞私奔呢!真是愚不可及!”至此,菱花的所有美好形象在苇声这里土崩瓦解,碎了一地,“幸亏我秦卫生一夜把这些事全部分析透了,不然我还真上她当了。”
那么,送鸭蛋这事是不是她故意给我秦卫生设的套呢?苇声也想出不少蹊跷来了,为什么一天只要一只鸭蛋,还必须天天都要新的?为什么在罐头瓶里放了纸条和铅笔?为什么她处处都想在我前边?我就说我秦卫生难道比她就差了那么多?原来都是她事先精心设计好的啊!可怜啊可怜,你秦卫生真是可怜,这么多不合常理的事你居然都当是真的,你这绝对是给她的狐媚子迷了心窍了……
“你秦卫生一直魂牵梦萦的所谓菱花原来是一条修炼千年的居心不良的灵狐!真是太危险了!”苇声想出一身汗来了,“打住,必须尽快打住!我不能在这条阴暗狭窄的小道上堕落下去。我要当机立断跟她断绝来往,真的等到身败名裂的那天来到就悔之晚矣。”
“但是,我要想个稳妥的办法摆脱她。很明显,她现在已经缠上我了,她都自动送吻上门了,也许不久的将来她会自动找我干那个那个事,这不是不可能,就她那风骚劲一上来什么事做不出?她要真脱裤子,我能走得脱吗?”苇声想到这里,下边的那个玩意儿不知不觉间硬邦邦的挺了起来。苇声耐不住,手上动起来,大脑里幻想的全是菱花,回味的也是刚刚刚过去不久的搅着菱花舌头的情景,不消片刻,好事完成。
“女人当真是毒药。”苇声亢奋既过,对刚才的行为不由的后悔起来。不过,菱花的喘息声却非常出奇的在耳畔萦绕不去。“我真是中毒深了。”苇声想,“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必须明天就离开她。但是,她能轻易放过我吗?她知道我在这里,要是找上门来,或是给我闹起来,说我轻薄了她甚至说我强暴了她,我怎么办?万一声张出去的话,我能说得清吗?现在我可是最倒霉的时候,给她再一搅合……不行,明天还真不能就跟她断绝了来往,我要先稳住她,然后慢慢想办法。我会有办法的……”
苇声困意慢慢上来了,他吹熄了灯。却见月光透过门板缝斜斜的射在当门地上。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苇声暗诵了两遍,突然受到了启示:窗前明明是月光,为什么却疑是“地上霜”呢?是月光伪装成“地上霜”的呢?还是诗人当时的眼睛出现了错觉呢?还是诗人当时的心态心境出了问题呢?不是月光伪装成了“地上霜”,这明显是诗人的心态心境出了问题。这么说,我秦卫生在从头到尾对待菱花的心态心境上肯定也是出了问题的,居然把冷酷无情的“地上霜”错认作温情皎洁的明月光了,真是荒唐可笑。
苇声不断反省自己,否定自己,困意又渐渐散去。东庄和西庄的雄鸡已经此起彼伏的高唱,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今天,我该在纸条上写点什么呢?”苇声使劲打个哈哈,“对,我就这么写,先看她反应如何!”
“投降的感觉真好,我还想投降一回。”这就是苇声写在纸条上的话了。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