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怀却不放心,问:“那青玉…苏小姐呢?她不会有事吧?”
吴叔略一沉吟,说:“看她目前情况,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刚才见她只是极为疲乏,似乎并未出现中毒症状,加上及时喝下解药,估计没有大碍。Www.Pinwenba.Com 吧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那毒液经是由她口中而过,不过,倘若过了今晚无事,也就不会再有事。”
吴叔见沈孟怀对青玉极为关切,心想此人虽贵为有钱人家少爷,倒也有感恩之心,总算没有救错人,便又说:“这位少爷,你不用太担心,苏小姐就住在我家,我自会小心留意,定不会让她出事。”
沈孟怀这才抱拳与他告辞:“那就有劳大叔了!过几日孟怀再登门拜谢!”
路上,沈孟怀微微皱起眉头,对随喜说:“回去后万不可对太太说起今日之事,特别是关于认识苏小姐一事,”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对林妈也不要说,你一定要记住!否则,往后,我去哪里也不会让你跟着了。”
随喜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听沈孟怀如此吩咐,自然十分愿意,只是,对于连认识青玉姐一事也不能说,她倒有些奇怪,林妈不也见过青玉姐吗?但少爷既开了口,自有他的道理,随喜只有遵命,不会多问半句。
林妈在院门口站了老半天了,远远见了他们回来,埋怨中却又夹了几分欢喜:“随喜,你将少爷带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让太太担心,真怕你们赶不上收桥,今天回不了城!”
随喜心虚地嗯嗯着,一溜烟进了屋,沈孟怀怕她看到破裂的袖子,也笑而不语,侧身进了房中,匆忙换了件干净衣裳,重又出来,上前挽住林妈,笑着说:“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对了我妈呢?还在佛堂里吗?”
林妈微微叹了口气,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
喝下随喜悄悄熬好的草药,沈孟怀早早睡下了。胳膊上的伤口处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更痛的,却是他的心。
青玉低着头,拼命似的一口接一口地吸着他身上的毒液,她的头发散乱着,披下来,遮住了憔悴不堪的脸,是的,她的脸色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憔悴。
那一刻,即使是在昏沉中,沈孟怀也能感觉到有一股难以言状的怜惜之情正慢慢自心中涌出。
沈孟怀自然清楚青玉对自己的感情,但他一直认为,自他那次无情地对待她之后,就算青玉不象闻笛那样与自己一刀两断,起码也会如一般世间小女子那样对自己因爱生恨,也许还会恨之入骨。
令他始料不及的是,青玉全不是!相反,她竟然不顾一切地来救他,冒着性命之危。
今天若不是她,正如吴叔所言,就算自己捡回一条性命,也是要吃一番大苦头。而青玉却将那些危险全部转移到她的身上,甚至连一丝犹豫都不曾有。
想到此,沈孟怀不禁又想起吴叔那番吞吞吐吐的话来,顿时睡意全无,一颗心揪了起来,“青玉,青玉她真的不会有危险吗?倘若她撑不过今晚,倘若她真的因救我而死,我,我却又该如何呢?”
沈孟怀摸摸胳膊处的伤口,借着昏暗的灯火,侧头看了看,伤口处的红肿已褪,只留有两个深深的牙印。沈孟怀一时花了眼,那牙痕又幻化成了那条竹叶青,狰狞着张大嘴,向他得意地吐着红红的信子。
就在沈孟怀心烦意乱之时,吴叔家里,却也陷入一场口舌之争。
自然是吴婶先发难。
天黑透了,一家人才围坐在一楼厨灶边狭小的桌边吃晚饭。他们每天都要忙到这时才能将晚饭吃上嘴。
小桌上摆了一小碟花生米,一碗青菜,还有一盆子咸菜。吴婶气呼呼地盛了碗饭,往桌上重重一放,又狠劲打了一下偷偷伸手抓花生米的胜子的脏手:“洗手去!”胜子从没见过母亲这样严厉地待过自己,吓得赶忙缩到一旁。
吴婶自有她生气的理由。
她不过出门一天,到了晚上回来就得知家里居然出了这样大的一件事!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吴叔不仅白白浪费了大半天功夫,少编了好些竹器,金子居然还自作主张去当免费向导,丢下胜子不管,害他跌破了头!
更主要的是,吴叔救人不说,还将家中那些草药全部双手奉送。
还有苏小姐,这又是逞得什么能啊,竟然用嘴巴为一个陌生男人吸毒液,弄得自己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这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传出去,这屋子以后谁还敢租啊!
吴婶的话,听上去好象句句在理。
吴叔还如往常一样闷声不响,埋头往嘴里扒饭,任凭吴婶数落,金子却不服气,顶嘴说:“总不能在一旁看着人家有危险不去管吧!何况,那人还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吴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叫你嘴硬!叫你嘴硬!有钱人家的少爷?吓!还好意思说!有钱我怎么没见着啊?他是给了你一块金元宝,还是送了你几块大洋啊?”
金子捂住被打的头,还想分辩,吴叔却将手里的碗一放,喝道:“够了!我只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草药用完了,我明天再上山采,又有什么打紧?另外,我可告诉你,苏小姐不会有事,你别在这儿瞎说!”说完,沉着脸,也不看她们,起身走了。
吴婶虽说嘴巴厉害,但吴叔真的一旦发火,她还是有一些忌惮的。
青玉在她的小屋子里,楼下吴婶的声音每个字都传到她耳中。这小楼本就是木质结构,不隔音,况且,吴婶那大嗓门,恐怕隔了几条街都能听到。
听着吴婶喋喋不休的骂,青玉的眼泪如瀑布般夺眶而出。
刚吸完毒液时,青玉还有些头昏,但更多的,是耗尽全身气力后的虚弱,还有生怕沈孟怀失去性命的担心。后来喝了药,又被人扶到床上躺了这大半天,心里的不适已经减轻许多。青玉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了,但是,她却并不开心,反倒有种深深的失望与怅惘。
她不会死了,那么,她为救他而做的件事,还有意义吗?接下来,又要面对些什么呢?
青玉茫然地睁大双眼,盯着死气沉沉的暗夜,楼下吴婶的骂声如尖锐的刺,一下一下地刺着她的耳膜:“败家子!都是些个败家子!丑话我可说在前面了,赶紧的将苏小姐弄走,大不了收的房钱我退给她!总好过在我家出了事,以后不好收拾!”
青玉再也忍不住,挣扎起身,颤微微地下了楼。
吴婶陡然间见到青玉,一时住了口,饶是她再厉害,也是有些心虚。她见青玉既能自己下楼,那自然说明她并未中毒,也就不会有事,放宽了心之后,便找了个台阶让自己下:“苏小姐!你醒了?我正要让金子去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呢?来,吃碗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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