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有她不觉军衣单

2018-04-15 作者: 文城城
第二十四章 有她不觉军衣单

家,她现在是他的家。Www.Pinwenba.Com 吧

有她不觉军衣单。

而他也是她的家。

军人的家是什么?是军嫂。

军嫂的家是什么?是想念。

心有归属,便是这样一种落地的感觉。

她想着,不禁幸福地笑了起来。

梅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给凌慧打一个电话?

凌慧那头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她知道她忽然回去复读考大学一定是有别的隐情的,她隐约看出她瞧颜鸽飞的眼神,那是一个少女含着春梦的眼神。

梅淑唯不敢想给家里打电话,想也不敢想,一想,心就要剧烈的疼了,这是她的婚姻里最疼痛的部分。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刘魏笑他们的军用卡车才一辆一辆的开进连队大院。

晚饭后,营区的广播唱完军歌,正播着新闻,刘魏笑走在去家属招待所的路上。

刘魏笑敲开门后,先是道歉:“嫂子,不好意思,我们出任务才回来,上午开完会就去准备去了,你晚饭吃了吗?”

梅淑笑道:“我在你们开晚饭以前就吃了周嫂带的晚饭,我见你们上午忙着,又见你们的车开出营区,你吃了没?坐下,坐下。”

刘魏笑坐下说:“我吃了,嫂子,我带了一个东西来给你看。”

说着把相册翻开,送到梅淑跟前,说:“嫂子,这是我的相册,以后复员离开部队了,也有个翻着怀念怀念的凭证。”

又说:“这里面还有好多副连长的照片呢。”

他一面翻一面介绍:“这张是我在新兵连那时候,跟带兵的班长照的,他现在已经复员了,人很好。”

又翻:“这张是新兵连合影。”

再翻:“这张是刚下到汽车连,在驾驶室,嫂子你瞧这儿,那旁边驾驶座上露着半个侧脸的就是副连长,那时候还是排长呢。”

一直翻一直讲:“嫂子,你看,这是我有一回出任务,在加油站照的,是副连长给照的,帅吧。”

翻到一张母子合影,他指着相片儿中的女人说:“嫂子,这是我妈,那年从我们当地人武部走的时候,我妈来送我,照的。”

梅淑说:“你妈看起来真年轻,你眼睛跟你妈长得一模一样的。”

刘魏笑笑道:“是吗嫂子,都这么说呢。”

他继续翻,继续介绍道:“嫂子你看这张,这是演习结束后,副连长跟我们军区副司令员的合影,那时候大家都晒得很黑,跟黑炭一样。”

又翻:“噢,这张,这张啊是以前我那个班的合影,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复员了。”

一张不落都一一瞧过介绍过了,整本相册都看完了之后。梅淑又拿着相册倒着翻看了一遍,刘魏笑把那张颜鸽飞与副司令的合影留给了梅淑。

刘魏笑抱着相册说:“嫂子,我回去看新闻了,嫂子晚上早点休息,再见。”才出门没一会儿,又返了回来,敲开门,笑嘻嘻的说:“嫂子,忘了拿帽子跟手套了。”

梅淑正要开门去追他,便在门口把手里拿着的帽子手套交给他。

刘魏笑谢了她,戴上帽子手套,转过身去,顿了一下,又转过来,笑道:“嫂子,你看我这老鼠心,我还有个事儿,那个,那个,慧慧的事,嫂子可千万跟她提我一下。”

梅淑笑着点点头:“一定忘不了。”

送走刘魏笑,梅淑又想起凌慧。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过去,一直没人接听。

月亮照到窗上来了,冬天的夜就是来的这样早,长夜漫漫。

梅淑又拨了一遍,凌慧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梅淑就更放心不下她了,心上像拌了个东西。

梅淑又愧疚地想着母亲。不知道父母身体是否安好?

拿出枕头底下早年的那张全家福,倚在被子上盯着瞧。又把戒指托下来,瞧了瞧再戴在无名上。再瞧全家福。

电热器烤的脚心热热的,脚上棉拖鞋的底都软了,却怎么都烤不到心上去,心里头凉丁丁的。

这时,又有人敲门,梅淑把相片又压回去枕头底下,下地去开门。

昨天打扫家属招待所院子的那小战士站在门口。

忘了问他的名字。

小战士把军装常服外面披着军大衣,头上的军帽檐盖到眉毛上,庄严肃穆的。眉毛底下的眼睛却是笑眯眯的。

小战士给梅淑敬了个礼,道:“嫂子,晚上好。”

梅淑笑道:“是你啊,晚上好啊,进来说话,外头冷。”

他把黑皮手套托下来,放在桌上又拿在手里,端端正正坐在颜鸽飞在家时坐的那张椅子上,也不敢看梅淑。

梅淑问道:“你这是去哪去,穿得这么正规。”

小战士说:“我等一下去站岗,嫂子,我,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梅淑笑着说:“什么事,你说。”

小战士说:“等嫂子有时间,我想请嫂子帮我外出称点毛线,挑一挑颜色,我想给我妈打一条围巾,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好。”

梅淑惊诧地问道:“你还会打围巾吗?”

小战士笑说:“老兵教的,连队许多人都会打的。”

梅淑惭愧地:“我就不会,我还不如你们这些男人手巧。”

小战士笑道:“很简单的,一学就会了,副连长也会。”

梅淑笑起来:“那什么时候我也跟他学学织围巾。明天下午我和你去,你连里没事吧?”

小战士笑道:“多谢嫂子,我们明天没事的,那我请明天下午外出的假。”

梅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战士答道:“嫂子,我叫王学勤。”一面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军帽和军大衣上的肩章,毛领子,戴上皮手套说:“嫂子,我去站岗了,明天见。”

梅淑说:“明天下午三点半到购物大楼那里,我在那里等你。”

王学勤嗬嗬笑道:“我知道了,谢谢嫂子。”

王学勤走了以后,梅淑远远从窗上瞧着他在连队门口换哨,与哨上的战友互敬军礼。

却使梅淑又想起了凌慧。她也是这样青青葱葱的年岁呢。

在这样的年岁里,眼底总有一层故事,不肯说于旁人听,拼命往心底里藏。

女人是天生的敏感,尤其是女人对女人。

如果凌慧是为了他,那现时现刻,她眼底的故事已破碎了。他是凌慧的灵魂,凌慧便没有了灵魂。

梅淑怎么能够不为着她担心?

总是因为梅淑。

梅淑爱她,宠她,而梅淑却偏偏是她灵魂里那个男人的女人。

梅淑想,或许凌慧恨她,却也是爱她的,毕竟有二十几年的姐妹情分在。

没有爱,于无关痛痒之人,哪里又会生出恨来?

梅淑正胡想着,两只手托在石窗台上的时间久了,胳膊已经完全麻了,钻心的凉气,直入骨三分。

两只手的手指头都僵了,舒不展,半抓着。

梅淑把两只手放在嘴上哈着,搓着,才有了点热气。

梅淑豁拉一下子将绿窗帘拉上。

绿窗帘映着黄月光,格外亮。

这时,凌慧给梅淑回了电话过来。

凌慧大约是喝了酒了,说话颠倒,舌头也短了,话说的含含糊糊的,一句话就有半句含在嘴里。

根本是胡言乱语的。

凌慧问:“这么稀罕呀,还以为你跟我决裂了……打电话干甚?”

她那边很吵闹,梅淑使劲听,也听不清她说的什么,便问:“慧慧,你在哪里呢,下自习了吗?”

凌慧嗤笑道:“你管我,你还管的挺宽的啊,本人我是有妈的人,更何况你只是个我表姐,管的长哩也是。”

梅淑说:“你现在在哪,怎么这么吵闹,你喝酒了?”

电话里边哄嗵哄嗵的架子鼓声,男男女女的喊叫声,渐渐安静了下来,碰杯的,劝酒的,唱歌的,称兄道弟的,谈情说爱的,大声笑的叫的,摇滚乐打击乐掺砌着乱作一团的种种声音,都远了。

凌慧才说:“你在那边怎么样?啊?跟颜鸽飞领结婚证了没?他在不在旁边?”

梅淑说:“你姐夫去集训了,我在部队招待所。等他集训回来才能休假回他老家去领证。”

凌慧自言自语喃喃道:“姐夫?嗬,我姐夫?”

梅淑说:“慧慧,晚上一个人在那么乱的地方不安全,早点回学校睡觉。”

凌慧大声笑道:“你说甚?不安全?我跟我们学校的同学在一块喝喝酒唱唱歌,有甚不安全的?”

梅淑说:“慧慧,听话!这么晚喝什么呢,别任性!你忘了你这次回来是要干什么了?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你这次回来不是想考大学吗?”

凌慧笑道:“想喝就喝喽,喝什么,肯定是喝酒嘛,你问我回来干什么啊,我回来考什么大学啊,我为什么要回来考大学啊,考大学,我还考什么大学啊我,谁在乎那一张文凭啊,难道我成了大学生,他就能跟我在一起了?我就是个笑话,大笑话。”

梅淑说:“考大学是为自己考,不是为了留住某一个男人,慧慧,如果一个男人足够爱你,你即便不是大学生,他也不会嫌弃你,别做傻事,听话,快回学校去。”

凌慧说:“那我也不想考了,不想考不想考就是不想考,你管的真长,没别的事情我挂了,我这一头还忙着呢,净听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我现在不想说话,跟谁也不想说,一句也多余,让我自己安静待着,做点学习思念痛苦以外的事情,好不好,尤其是你,不要吵我。”

梅淑的脸给电热器烤得烫生生的,仿佛是她犯了弥天大错,让她无地自容似的。

她静了静,才说:“爱情这回事,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不是幸福的,如果只是被爱,也不是幸福的,只有相爱才是幸福的,像你这么好的年纪,姐现在跟你说也许你是无法信的,除了爱情也许还有别的事情,何苦为难自己,为谁荒废了青春呢?”

那头凌慧听完什么话也不答,许是哭了,只挂断了电话。

梅淑着急的一个人坐在床上,脑子里想了一遍,唯想到钟至善。

其实最先想到的是赵树森,可是,也许这个时候钟至善去会好一点,也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

她给钟至善打通电话,钟至善先是惊喜,他惊诧道:“怎么会是你?”

梅淑急促地说:“二哥,是我。”

钟至善又问:“出什么事了?听见你好像不高兴?”

梅淑问他:“我没事,二哥,你现在在城里吗?”

钟至善说:“我在,在职中我的宿舍呢,怎么?”

梅淑又问:“二哥,你睡下了吗?”

那头,钟至善从被窝里忽地坐起来说:“没躺下呢,没呢,我现在一个人住一个宿舍很方便,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妹夫不在家?”

梅淑说:“他去集训了,你方便帮我一个忙吗?”

钟至善说:“什么忙,你说啊。”

梅淑说:“我大姨家闺女,凌慧,现在在外面跟一帮男同学喝酒,你帮我去把她找回学校来,送回女生宿舍去,好不好。”

钟至善说:“二梅,凌慧这几天似乎总是夜不归宿,学校领导已经给了她警告了,跟她在一起的那些男同学是学校先前开除了的学生,昨天晚上我跟几个男老师在外面吃饭碰见她,把她带回学校,他们能在哪喝酒呢,你别担心,城里就那几个地方,我肯定能找见她。”

梅淑说:“二哥,谢谢你。”

钟至善说:“谢我干什么,不要谢,我这就去找凌慧,还有,你别总是二哥二哥的叫我,难道在你心里就,只有这一样情分?”

梅淑说:“二哥,我……”

钟至善慌打断她说:“别说,我知道的,不用说出来,我记得那时候,你喜欢吃杏,有一回我们去瓦窑上偷杏吃……”

梅淑说:“二哥,都过去了,小时候都是不懂事。”

钟至善说:“可是我宁愿永远留在那个年纪,跟你在一起。”

梅淑说:“可是二哥,人都要长大的,我很珍惜我现在的幸福。”

顿了顿,梅淑才又问他:“二哥,我家里人,他们都好吗?”

钟至善说:“都好,我昨天上午回了家一趟,路上碰见你爸跟你妈去小卖部买盐,有说有笑的,挺开心的。”

梅淑的心豁腾的沉了一下,像被针锥刺了无数下一样,父母真当没了这个女儿了吗?

梅淑马上又为这个念头怨起自己来了。

她知道父母的心里是苦的。

她遥遥的想,但愿父母能像从前一样开心。

父母一生经历过多少变故和痛事啊,临到老,还要经历这一样。

每想到此,梅淑就恨她自己做的这选择了。

钟至善听梅淑不说话,才反应过来,忙说了一些宽慰她的话:“二梅,我能看出来,他们是牵挂你的,上回你爸来让我教他发短信,学得多认真,你妈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接记你的,还有你姐。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都希望你生活得好,我也希望你幸福。”

又有点埋怨道:“你才去,他就去集训了?你一个人还谁也不认识,就算他是身不由己,也太不像话了,要是我,我是怎么也不肯把你一个人丢下的,因为我舍不得也不放心,这么多年,我的心还一直都是你的,你跟他在一起,我还真的放心不了,二梅,我的心里怎么想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梅淑打住他的话说:“二哥,二哥就是二哥,你别再说这些话了!”

钟至善说:“我怎么能不说,你不让我说出来,我憋在心里难受!那一天,当我看见我哥抱着你的时候,我的心都快爆炸了,我真想冲上去杀了他!”

梅淑疑惑地问:“二哥,大哥真的是自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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