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时无法说清楚

展耀才转身就撞上急匆匆的展辰，幸好展耀闪的快，抓住他皱眉小声斥，“小弟，走路干嘛低着头啊，今天好多客人，你可别造事！”

展辰不好意思的说，“没啊，我刚刚想事情！”

“想什么事这么入迷啊？”展耀狐疑的望着他追问。Www.Pinwenba.Com 吧

展辰头一伸朝里面探了探，看到唐晓晓的身影就立即想走过去。展耀却凑近盯着他的脸问，“小弟，你脸怎么回事？被谁打的啊？”

展辰懒得细说，只推了推他道，“三哥，这么多客人你还不赶紧去招呼，我的事等回家有时间再说吧！”说完就错过他想要走。展耀一把拉住他交待道，“一会儿席上替我好好招待唐家的姐妹啊，特别是大哥和大姐！”说完还对他眨眨眼，意思就是让小弟聪明点儿，找机会给两人牵线。

可展辰此时根本没想这些东西，只胡乱的点头应声想抽身去见唐晓晓。

展辰刚坐下，展老爷子一身中山装，霸气不减年轻时的风彩，臂弯搀着唐妈一起出现在大厅，引得大部分宾客的注目，好多人都站了起来恭喜展老爷子。展老爷子豪气的笑着说，“展某招呼不周，大家不用客气，吃好喝好啊！”这些宾客里有展老爷子的老友，也有许多旁系亲戚，说亲也不亲，说不亲也亲。

他本来只请了展耀的大姑二姑小爹，还有儿媳妇那边的舅舅大姨两三家，订婚嘛，排场不需要那么大，找关系稍微亲些的人吃顿饭认识认识就行。谁知道孙子订婚的事从他们口里一传十，十传百，才会弄的今天宾客满朋。

这么多客人在，两家人要好好的清静的吃顿饭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趁无人打招呼间隙，抱歉的对身边唐妈微微一笑。唐妈很理解的宽容回之一笑。

展老爷子由唐妈搀扶着，一直没落座，在宾客之间笑着交谈着。

展辰落座后，唐晓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一眼就浑身忍不住的一抽，觉得他很脏很变态。明明她的躲避与嫌恶已经很明显了，那个变态还一直盯着她看，真是气死人了。

展辰见唐晓晓不搭腔，就笑着自我介绍了一番。坐在他身边的展辉突然问，“小弟，你脸怎么回事？好像被人打了啊！”

唐晓晓心里一紧，万一这变态说出是被她打的，追问起来，她真是有苦说不出来。

展辰暗笑瞥了一眼心虚垂下脑袋的唐晓晓，一边给众人倒茶一边笑着说，“没事啊，就是被一个年纪大的老处女甩了一巴掌！”

唐晓晓一听胸腔一震，条件反射的抬头怒瞪他，看到他得意带笑的眼神，好似在等鱼儿上钩，于是又隐忍的垂下头握紧双拳。

不行，她要是现在出声反击，那在座的人不就都知道他口里的那个“老处女”是她？

所以，她要忍。忍，忍，忍！

唐晓雪一听，趴在桌上双手撑着脸感兴趣的笑问，“老处女？多老啊，是不是很丑嫁不出去啊！”

展辰暗笑的悠然叹气说，“丑倒是不丑，就是太凶了，又蛮不讲理，所以才嫁不出去。女人嘛，就该有女人的样子，似水温柔才对，是不是小雪？”

唐晓雪不甚了解的点点头。

唐晓晓气的心脏都开始抽畜了。死人渣，她都没说他小小年纪有多变态，他反而恶人先告状说她凶，还说她蛮不讲理？

真想站起来狠狠的恶骂他一顿，讲清是非，拼个输赢……

唉，忍字就是心上一把刀啊。再痛都得忍着，反正这事不能放到台面上来，以后教训他的机会大把。

展辉却有些不解的问，“好端端的人家为什么要打你啊？”

展辰倒完茶，转到各位面前，这才无辜的说，“我有什么办法啊，她看中我的美色，想包养我呗。我说我有钱，不需要她包养，她还想强上我，我一反抗，她就甩了我一巴掌！”

唐晓晓气的双肩止不住的颤抖。

擦，你那也叫美色？就跟个白萝卜似的没滋没味，姐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

唐晓雪听了脸色一惊，叹说，“哇噻，现在欲求不满的老女人也太可怕了，光天化日之下当待强迫美男啊！”

展钰听了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问，“你知道什么叫欲求不满？”

唐晓雪不以为意的白了他一眼说，“我为什么不知道啊，就是上床睡觉嘛！”

汗，此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脸红起来。估计这么大胆的话，也只有这种天真的小姑娘才说得出来。

唐晓荷羞怯的不敢抬头见人，端杯茶递给妹妹说，“小妹，你别说话了，先喝茶！”

唐晓雪不解的看了二姐一眼，搞什么啊，她又没说错什么。

桌上气氛一时尴尬起来，还好开席了准备上菜，展老爷子与唐妈也坐了过来。

几个晚辈自然问候一番，上完菜后，展耀与唐晓枫也坐在此桌吃饭，先吃了一些素菜，两个一起敬完展老爷子，又敬唐妈。唐妈看女儿订婚，从不用酒的她难得也高兴的喝了半杯酒。

展耀又举杯招呼桌上的人共饮，这才带着唐晓枫去其它桌上招呼一些叔叔伯伯。

席间展钰想到三弟的交待，起身用干净的筷子给唐妈及唐家其它三姐妹一一夹了菜，然后自饮一杯。

展辉也跟着学大哥的法子给女眷们夹菜，然后喝一杯酒，请大家慢用。

展辰自然也得跟着做。他给唐晓晓夹菜时，唐晓晓捧着碗犹豫了下，还是伸碗接过。

展辰把鸡翅膀放入唐晓晓碗里后，故意说，“大姐，听说吃了鸡翅膀的老处女，会很快嫁出去的！”唐晓晓的脸瞬间由红便青，由青便紫。

如果今天不是三妹大喜的日子，她管它谁在场，定会摔碗掀桌。

只是，她咬牙忍下了。

唐晓雪背下没这样少叫过唐晓晓，一听展辰的话，就跟找到知己般“扑哧”一笑，只有唐晓荷一脸难为的表情，想帮大姐，却不知道怎么说，好像说什么都是再捅姐姐一刀一样。

展老爷子刹时冷下脸来，还没发话，身为兄长的展钰就冷着脸喝斥一声，“展辰，不得无礼，快点向唐小姐道歉！”

展辰傲然的扬着头“哼哼”两声，一脸不羁的模样。

唐晓晓从展辰一入座就忍的很辛苦，今天明明是三妹的大好日子，她却觉得是她人生中最难过的一天，度秒如年。

可是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忍，她长这么大，经历这么多，见过不少脸色，听过不少打击，小妹也经常在顶撞她时对她出言不驯，吃个饭最长也就三个小时而已，有什么忍不住的？只要挨不过就行，不要因为她一个人的情绪，毁了今天所有人的心情。

她真的忍住了，哪怕硬生生憋着气，喉咙里的菜卡着半天没有咽下去，她都一直努力屏着气息让自己忍下去。

言语的污辱而已，又不是第一次听到。

可是当展钰出声训斥展辰让他向自己赔礼道歉时，她突然眼睛泛红。

她知道那是要哭的节奏，这种日子怎么能哭啊。她竭力让自己笑，可是泪水还是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有很多情绪在其中，一时无法说清楚。就是心里软软的一塌糊涂，既觉得甜蜜幸福，又觉得心酸凄凉。

她身为女孩子二十八年来，第一次这样被人维护，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她甚至暗想，假如她的爸爸还在，假如她的爸爸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的人生一定不会这么凄惨吧。

小时候读书，她被同学们嘲笑是穷光蛋，在班里被排挤被人拽着头发欺负时，她多想有个人站出来为她作主。

她回家告诉妈妈，妈妈只是帮她捡短了头发。

长大后，她知道，因为她们家没钱没势，所以遇到什么都得低头都得忍让。妈妈的处事方法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就忍。

在外面，无论是学习工作，受人欺负辱骂，她都得忍。因为她知道她身后没有靠山，所以没资格嚣张。

在家里，妈妈说，你是姐姐啊，你要让着妹妹，跟她计较什么啊，她还小。因为是姐姐，所以不管对错，她都得忍。忍妹妹抢夺自己喜欢的东西，忍妹妹恶作剧的把自己心爱的日记本画的乱七八糟，忍妹妹没有礼貌的顶撞。一次两次妈妈都这样对她说，到后来，就变成默不作声了。

她有时候觉得妈妈就是中国的那种传统好女人，温柔贤惠，处处忍让低头。可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的妈妈太懦弱，像个小女人，永远不能像老鹰一样站在她的身前保护她。

她想起年少时，爸爸还在的时候。虽然她老是骂爸爸不争气，可那个不争气的爸爸每次在她被人欺负时还是会站出来的，尽管结果是被别人家的家长打的头皮血流，然后她明明心里很感动，还要骂他没用，知道自己打不过人，还要送上门给人打。

那些画面因为事隔太多年，在脑海里已经成为模糊的身影了，都不记得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可感觉是那样熟悉。

一路艰辛走来，拼命让自己坚强，好像在今天，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终于有人再乎她的感受。又好像，脑海中模糊的父亲身影突然清晰的浮现。

唐晓荷见姐姐双肩一直颤抖，头一直低着，低头细看去，只见姐姐一直掉泪，急的拍着她的肩背哄，“姐，你不要难过，别哭了！”

唐妈也紧张的站了起来。展钰冷着脸瞪了一眼展辰，眼神示意他赶紧道歉。

展辰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埋头哭的很是伤心的女人，不解她哭什么，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至于掉那么多眼泪吗？

难怪人家说女人的眼泪不值钱了，动不动就哭，刚刚不是还很凶的样子？这会儿做戏给谁看啊，他才不上当。

展老爷子也站起身来歉意说，“晓晓，别难过了，就当给爷爷个面子，都是爷爷不好，没教好孙子，让你受委屈了！”

唐晓晓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场合哭。她也拼命想忍住哭，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说，笨蛋唐晓晓，你要忍住啊，晚上回去在被窝里哭个够，怎么哭都行，千万不要再在这里哭了。

可是越拼命让自己忍，眼泪越止不住的往外掉。

她没这么脆弱的，这算什么啊，以前被人当同事面前扇好几巴掌她不是眉都没皱？

二妹安慰她，她屏住呼吸，紧皱眉头让自己忍。但是真的控制不住。她不想这么失态，也不想让大家发现她在哭，不想那么脆弱，那么丢人……

她真的好想站起来像从前一样笑着说“我没事！”可是，在展爷爷的歉意后，她只能埋着头，忍着哽咽，藏着自己那张狼狈泪流不止的脸，匆匆对展老爷子摆摆手，示意说，我没事。

她觉得自己犯病了，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明明就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却哭的这么严重，让大家都误以为她受了什么大委屈一样。

唐晓雪见她哭个没完，扫兴的放下筷子皱着眉拉长脸双手环胸，斜眼看她说，“行了啊，知不知丑啊，今天是三姐的好日子，你哭哭啼啼人家还以为死人了！”

唐妈瞪了小女儿一眼，唐晓荷也脸色难看的拍了拍她的肩。

唐晓雪不满的站起来气冲冲的吼，“本来就是，这么大个人了，老喜欢在重要场合人多的面前拿矫。不是装懂事让人夸乖巧，就是装可怜让人同情。我要是她啊，就算再伤心难过也不会再这里哭，有什么大事非要在这里哭啊？回家哭怎么了？非要把好好的一个订婚宴搅黄了她才满意吗？自己嫁不出去就看不得别人好！”

唐晓晓哭的头昏脑胀，脑子里也没什么意识与理智，只知道此时自己应该离开这里，好好冷静冷静。她吸了吸气，用手抹了抹鼻子，擦了擦脸，在众人面前不敢抬头，低头抱歉的说了句，“展爷爷，妈，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先离开，你们慢用！”她的声音特别低沉哽咽。那种脆弱是没办法装出来的，连她转身时，身体都在晃。

展辰不知道怎么的，也许是想到初次见她的样子太凶悍，此时见她一直低着头，觉得她可怜吧。看她微晃的虚软身影，忍不住追上去拉住了她。

他的指尖才碰触她的衣袖，就被她狠狠甩开。因为太憎恶太用力，甩开他时，她身体不稳的差点甩倒。

展辰自然的伸手去扶她。唐晓晓恶狠狠的推开恨声骂，“滚！”

展辰立即没好气的瞪着她斥，“喂，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是帮你为你好，怕你摔倒才扶你的！”

唐晓晓转身抬头，不顾满脸的狼狈瞪着他，毫不留情的冷声说，“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她看到他眼里的惊愕。知道此时自己的脸因为哭的妆花掉，肯定五颜六色跟鬼一样可怕。也许是刚刚哭的太伤心，耗费所有心神与经历，她此时身体不稳，脑子也一片空白，只有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憎恶与恨意。

展辰没想到她抬起来的脸这么恐怖，吓的倒退一步，真跟鬼一样，眼睛下面沿着泪痕一串的黑。

见她眼也不眨的瞪着自己，又发现邻桌的好多客人目光都望了过来。他都替她觉得丢脸，有些难为情的提醒说，“你先把脸擦擦行吗？”

唐晓晓抬头挺胸，深吸一口气望着他坦然的大声说，“对，我就是老处女，我是一个二十八岁还没嫁出去的老处女。我活该没嫁出去，我活该被你耻笑。现在你满意了？你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尽情耻笑我好了，我是一个没人要的老……”

她仰着对着四周的宾客大喊，最后两个字没喊完，展辰已经冲上去用手捂住她的嘴了。

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的晶莹泪花，却拼命微微一笑，他的心突然疼了。听到她自己那样说自己时，他突然感觉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