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日 第八天 有间断小雨 到通麦

2018-04-15 作者: 常年华
7月2日 第八天 有间断小雨 到通麦

由于植被繁茂,早晨的波密空气湿润、清新,甜丝丝的,使人五脏六腑通畅,神清气爽。Www.Pinwenba.Com 吧挂着露水的绿草显得更加青翠,丝状的轻雾似哈达,披挂在翠绿的山腰,使波密又多了几分宁静和安详。

刚一出发就下了一阵小雨,也就是刚打湿地皮那种雨。昨天走108拐一路风尘,一场小雨就像是为我们洗尘!不由得想起一首诗:“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多像我们现在的情境啊。

平坦的柏油路,刚下过的一阵细雨,让这路面纤尘不染。离拉萨越来越近了,听老爸说,过了通麦天险后,直到拉萨甚至珠峰脚下的定日县城,都是好走的柏油路了,心情甚是舒畅,小蓝也受我们的心情感染,欢快地飞奔起来。这小蓝,貌似女孩子,走泥水路时,屁股一扭一扭的。现在它心情好了,屁股也不扭啦,箭似的向前窜去。这里离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很近,海拔也低,雨量充沛,到处都是茂密的森林及河水,赛过江南春天雨后的山区。许多山上下来的水都是漫过公路汇入帕隆藏布再向西流去,流入雅鲁藏布江。我们不一会便跑了80公里,忽然油路没了,刹车,减速,进入土路,老爸把我撤下,自己开车。这里就是所谓的通麦天险了,驴友们也叫它通麦坟场,因为在这里遇险死去的人太多。

名不虚传啊,通麦天险虽没有藏区其他困难道路的很多特征,比如没有搓板路,没有坑,没有长的上下坡,没有涉水过河路段,没有深的车辙沟,没有像掉头似的大急弯,没有陷车的沼泽路,四季不会结冰。为什么人们还叫它天险呢?因为它是陡峭山体上的悬路,路边垂直下去就是咆哮的帕隆藏布江。靠江一侧没有护栏,路面不平又非常窄,会车困难,雨水多,路上泥浆很深,视野不好。由于山体一侧落土和泥石流的垫高,有些路段路面向江边倾斜,打滑时极易滑入江中。如果靠江一边轮子轧垮路面,就会从被淘空的路基上掉进江里,狂怒的江水立马就能把车在石头上摔成碎片,绝无整体打捞上来的可能。人掉下去也会撞碎,同样无整个打捞起来的可能。那里的泥石流常年都有发生,而无论是泥石流还是山上大大小小的落石都是被机器推到江里去了的,江不宽,也就几十米吧,有的地方甚至更窄。要知道,此江在它的上游波密县城时,干过测量的老爸目测了一下,足有100米宽,而且也是浪涛滚滚,可想而知江面变窄后的情形。而此地降水量也大得惊人,年平均达三四千毫米,是咱们江西降水量的数倍。你可以想象无边的崇山峻岭中的一条不大的江是如何的狂暴。

江水冲击江中的巨石,卷起数米乃至十米高的浪,轰轰作响,令人不寒而栗,而那样的巨石满江皆是。通麦天险的险不是特别毁车的烂路,而是容不得半点差池、半点粗心,不管因为侧滑还是刹车不及时,不管是轮胎扎破还是会车挤碰或是方向偏了,只要车轮离开路基一点,就意味着车毁人亡。在这里会车时,大多对面来车会很“礼貌”,离你很远就靠山而停,绝不抢道,因为那里路太窄,有的地方仅容单车通过。但大多时让给你的是靠江边一侧,而你只能是擦着那车挤过去,不可太靠边。我们由波密去往林芝方向本来是应该靠山一侧走的,但好几次都是贴着对面来的车走河岸的一边,人家老早贴着山停下了,咱总不能也停下对峙着不走吧?总之,只要你走过那里,很可能就见过车祸。川藏线虽然难走,但没什么大的危险,只是费车而已,只有通麦,才真的是难走且存在风险。而且一段叫小老虎嘴的路极窄,两辆小车也不能交会。走过这里,我才理解为什么川藏线上行走的军车都挂着“英雄汽车兵”的横幅。不过,有老爸开车,我一点都不担心。

7月2日 小雨转晴 通麦遇险

小毛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说已在拉萨东措旅社给我们定了房,并特别嘱咐说现在正是雨季,过通麦千万千万要小心。小毛是在拉萨开旅行社的老板。他后来和我说,他的一个朋友在拉萨做生意赚了点钱,于是买了辆车,带着全家人走川藏线去旅行,到通麦天险后车滑入帕隆藏布江,一家人无一生还。

我是个特自信的人,在勘探队有路无路都得跑的情况下开过多年的车,其实,我并未觉得有多险。如果不是被泥石流陷住车,这一路还真是平淡而过。

离开油路三公里处,路右边靠山处有一堆残留的泥石流,那混凝土般的碎石挡住了一半路面,过那堆碎石前我还停了一下,考虑是靠江边一侧走还是轧着碎石过。看到汹涌的江水激起的巨浪,我想,那路下面说不准已被淘空,还是稳当些,靠山一侧走吧。于是挂上一挡,加大油门冲了上去,临近那堆碎石泥浆时,我已发现山上又有极混浊的水流下来,我知道,那是又一次泥石流的前奏,随着水越来越浑,再下来的就是碎石加泥土了。

前轮已冲过那堆碎石,我觉得过去是没啥问题了,谁知刚想完,后轮就窝在了泥里,再怎么加油车也动不了。也是我们的小蓝排量太小,1.3的,又没有四轮驱动,一路上就没见有这么小的车进藏。

随着山水越来越浑,泥浆裹着碎石也随之而来,我叫儿子赶快拿出对讲机联系前面刚过去的东北车友。他们越野E族都有对讲机并且知道所用的频率,这时才理解为什么儿子喜欢摆弄这些我称之为“乱七八糟”的东西,关键时刻还真有用。如果我自己来,就只能是弃车走人了,让印度人去捡那车的碎片吧。实际上,在儿子拿拖车绳时我已把放在后座包里的钱拿出来装在裤袋里了,真的叫不来车,或者泥石流再大的话,我也只能下车走人了,车的前部还没有被埋,下车很方便。

东北那俩哥们儿也没走远,停在前面一公里处等我们,但他俩在车下玩,对讲机丢在车上,喊了半天他们才听见。趁他们还没到来之前,我叫儿子赶快用拖车绳把我们的车先系上,等他们车来后一挂就能拖。大卫下车去拿绳挂绳去了,我坐在车里伸头一看,泥石流已把右后轮埋了,山上下来的泥石流像搅拌机倒混凝土似的向车流来。要命的是,大卫此时还在给陷在泥石流中的车拍照,我把他吼了一通他才挂绳。

哈哈,咱这儿子真有大将风度啊!

那俩哥们儿是辽宁葫芦岛的交警,开着一猎豹四驱车,一路上还嫌动力不够,说再来的话起码开台四到五个排量的车,最好还是自动挡。他俩来后,一个人开车,一个人拿起摄像机记录实况,大卫在泥石流中挂绳,我坐在车上时刻准备发动车出泥窝。只听摄像的张彪不停地大喊:“快!快!山上下来东西啦,唉呀妈呀!快系快系,系上就得!”他们东北人从没亲眼见过泥石流,看张彪紧张慌乱的样子我坐在车里都忍不住笑。他是试图边拍边讲解的,临了慌得成了大喊大叫,哈哈。拉出车来后我本想再好好看看泥石流到底能流成啥样,他俩说快跑吧,看啥呀,您老真有劲!说完开车就跑,摄像机都没关扔车上就上去了,视频后一段摄的都是车顶天花板的晃动,在拉萨上传到网上时,大卫把后面的删了。

天险不长,只有14公里,但一路会车很难,一个多小时才开了出去。出去后再无砂石路,很好的油路直达拉萨。

许多人问,那么短的一段路为什么不修好、不硬化呢?他们是不了解通麦的地理环境,知道了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了。此地无疑属青藏高原,而年轻的青藏高原是匆匆从海底升起的,所以这里的山大多是沉积层,山体松软,往往是沙和石头的堆积,哪怕你植被再多、再密,下雨也会垮塌。今天你看到的是满山青翠,说不定哪天大雨山体垮塌就成光山了。这里雨多,只要下雨就有泥石流,有人形容那段路是“蠕动着的路”。西藏,尤其是藏南地区,今天有路明天就可能没了,有的地方今天是河,明天就可能成了堰塞湖……山河变迁,匪夷所思啊。

在横断山区行车,一路上会被拦下很多次的,直立似的山坡上常有人挂着保险绳在上面干活,把那些有可能飞下来的石头先行撬下来,以免掉下来伤人,一般他们干个把小时,让地面的车辆过去,没车时再拦路,再干。

过了通麦天险有一大桥,桥头有武警把守,单行,禁止拍照。桥上铺着两行木条供车碾轧。再前去就是林芝地区风景优美的鲁朗镇了。

林芝,藏东南的绿色宝地,人称西藏的江南。这里海拔3000米,再往南最低处不到1000米。林芝的原始森林保存完好,有许多古柏、喜玛拉雅冷杉、植物活化石树蕨、数不清的杜鹃花等,是我国的天然博物馆。实际上,林芝的生态环境远比江南好得多,说它是西藏的江南真是太委屈它了。生物多样性是地球上宝贵的自然财富,对于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由于人口的增长、不合理的开发等原因,目前全球大部区域的生物多样性正在逐步丧失。林芝人口相对稀少,生物多样性程度高,其森林生态系统的原始性和完整性近乎原貌。

路边有数不清的冷杉和松树,这里是天然的氧吧,松树上长满了白“胡子”,也叫松萝,这东西对环境要求相当的苛刻,空气质量差一点儿它都不能生长,专家也称它是环境监测器。哪里的树只要长得出松萝,环境肯定就是好的。在我看来,没有近乎原始状态的环境松萝是不会生长的,无论大家把江南夸得多好、多美,在江南,你就是望穿双眼也看不到一丝松萝。

坐在路边好好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吧,回去后哪怕就是到深山老林去也呼吸不到这么优质的空气了。看着无边的青翠,看着长满松萝的森林和满地的蕨类植物,还真有点穿越到了史前的感觉。

过了林芝也是一路好景色,让人目不暇接。

西藏没有无处不在的测速摄像头和监控,由于车少,你尽可以撒着欢地跑,只是到某处测速站时,交警会给你开张单子,上面注明你到下一站点的时间,不能提前到,否则就属于超速。这就是西藏的测速。但到了每个检查站无论有无人拦你,你都得主动停下来开单子,否则下一站如果拦住了你,而你又没有上一站的测速单,那你就麻烦了。这倒很适合自驾车,开快了找个好看的地方停下来,与大自然亲近一番,既看了美景又能由着性子跑,还不会超速。在我看来,没有哪里会比在西藏开车更舒服痛快的了。

离拉萨还有40公里时,大卫在乌兰托娅《我要去西藏》的歌声中哭了起来。他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但问他为什么哭,他说不知道,他说就是想哭。我边开车边想,大概是西藏浓重的宗教气氛所致,路上看到许多磕长头的人,他们在用身体丈量着去圣城的路。他们三步一磕头,身上围着皮或帆布的围裙,手掌上套着牛皮,脸上全是尘土,前额上磕出了血。也许几个月,也许一两年,在那高原缺氧的情况下,走路快点都会喘,何况磕等身长头,那是何等的信仰?大卫对此特别有感触。也许是一路的艰辛,险路终于走完;再可能的就是,盼望已久的拉萨就要到了?总之,因素很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哭,哭声很大,难以自制。后来我听云云说,儿子当时发了一条短信给她,说老爸正在开车,而他在忍不住流泪,因为就要进入圣城拉萨了!

儿子不像我心思粗犷,却没想到西藏的气场能让一个成年男孩子哭泣。也是,一路上看见磕长头的藏民,堆满尘土的脸上是无比虔诚无比神圣的光辉;一路上看见无数迎风飞舞的经幡,精神抖擞,庄严肃穆;一路上越过无数的高山大川,回首望,以往城市生活中的卑微小事,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西藏是个阳光灿烂的地方,身体和心灵都经过了强烈的紫外线消毒,让人变得干净;西藏是个神山神湖遍布的地方,神灵无处不在,也许我们被神祝福过了而不自知。

所以,云云说,那是儿子梦想中的旅程,是他人生第一次离开地界进入天界的远行。儿子需要流泪,来表达这一切。

儿子是与前妻所生,但似乎,云云更能与他交流,懂得他。

跑在前面的辽宁车友打开对讲机,叫我们听他们放的歌,居然也是《我要去西藏》。

对在茫茫红尘中摸爬滚打的人来说,远行进藏是躲避还是洗浴?

晚11点到拉萨,小毛已在那里等候我们。住进他订好的房间后,又在他的旅行社坐下聊了会儿,他的旅行社就在东措的门廊里,聊到12点多后,睡觉。

东措的酒吧里还有很多驴友围坐在那里喝酒、聊天、看世界杯足球赛实况转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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