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明显犹豫了,温宁淡笑的看了一眼外面一大群的奴仆,笑道:“康小娘子在这里也有半年的时间了,这些人大多都伺候了她半年,乳娘你又怕什么呢?”
温宁暗指着她眼线众多,乳娘没敢在这件事上争论,只能跟着碧雨往厨房去,看着厨娘在大锅中盛出热粥,又回了来,温宁还在那张椅子上坐着,似乎没有动弹过,她端了粥,喂着康璐儿喝了几口,招儿便带着产婆赶了过来。
产婆说要给康璐儿检查,温宁便也只能带着人退了出来,正巧孙思邈也来了,温宁笑着向招儿跟乳娘介绍道:“这是西市的孙神医,让他给康小娘子看看吧,康小娘子才八个多月的生子,如今这样,我不放心。”
温宁秉着担心康璐儿的身子,说出的话让乳娘也没法拒绝,只能笑着带着孙思邈进去,跟着产婆二人,一起检查康璐儿的身子,夏雨跟在温宁身后等着,不禁压低声音道:“郡主,很奇怪啊!按照康小娘子的身子,可不该现在就生。只是若是动了手脚,为何她们不怕让孙神医看出来呢?”
温宁也在想着这点,笑道:“反常即为妖,她们肯定有什么小动作在等着我们。”
夏雨崇拜的看着温宁,突然欣喜道:“郡主,你变聪明了!”
……温宁无语的看着夏雨,让一个憨憨的丫头夸她聪明,她是不是应该感到羞愧?
可惜温宁觉得自己实在是愧疚不起来,因为她的心很乱,就连夏雨都能看得出她的改变,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变了呢?
她变得处处小心翼翼,变得连一点不正常都要防备着,这不是她,不是那个曾经傻乎乎的让人陷害,让人算计的她。
温宁觉得,自己如今就像那本该天真无邪的学生,变成了世故阴险的社会人物,在日渐残酷的社会竞争中,一次次的跌倒后,开始学会了防备和竞争,而后踩着被她打倒的同行,渐渐爬到了社会的顶峰,成为了杰出的工作者。
这样的事情,温宁不喜欢。即便她当初在茶楼工作,她也不曾算计过别人,虽然多次让别人算计,背了不少的黑锅,她也不曾动手算计别人。
可二十一世纪的残酷都没有妥协的她,却在大唐开始学会了防备和算计。
温宁苦笑,是因为太过在乎而心甘情愿去改变呢?还是她也渐渐学会了同流合污呢?
温宁不知道,她看着孙思邈开门走了出来,迎了上去,很是关心的问道:“孙神医,她的身子如何?可有什么问题?”
孙思邈数年来容貌不变,依旧是那黑墨般长长的胡须,他抚了抚长须,沉吟了片刻,这才道:“康小娘子早产皆由怀孕期间饮食不当引起。”
饮食不当?温宁意外了,不过孙思邈也说了早产,那么她怀孕的日期应该没有错了。
那饮食不当又是怎么回事?一种想法自温宁心中冒出,她看了招儿一眼,问道:“你是怎么照顾你家娘子的?这些天都让她吃了什么?!”
果然,招儿委屈道:“我家娘子的饮食都是厨子安排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厨子安排的?温宁看得出招儿在说谎,可她若是现在就揭穿,肯定没人相信,反而会让人以为她是心虚了。
所以,温宁只是问孙思邈:“神医可看得出康小娘子是吃了什么导致早产的?”
孙神医很有神医范儿的抚着长须沉吟,片刻答道:“康小娘子吃了许多热性作料,如秦椒、桂皮、茴香等物,且我看小娘子的脉象,似是长期服用了这些食物。”
长期!温宁张了张嘴,有些呆愣。
房府还有谁会陷害康璐儿?除了她康璐儿还会碍着谁的路?若康璐儿真的是长期服用这些造成了今日的早产,那么首当其冲的,她就是罪魁祸首!
果不其然,招儿一听如此,便猛地大哭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说的都是:“小娘子,您好可怜啊……”之类的话,引得路过这里的人,不禁都引颈相看,看看这里在闹些什么。
很快乳娘也急匆匆的跑了出来,向温宁道:“郡主,产婆说可以准备了!”
准备?温宁一愣,便听到房里康璐儿嘶叫了一声:“啊,好痛啊!”
叫声凄惨无比,温宁一阵哆嗦,总算明白过来,这个准备是啥意思,正巧,何大娘跟着晴雨也过来了,说是奉了卢氏的命令过来帮忙。
于是,听着康璐儿痛苦的嘶叫,温宁打着寒颤的将事情交给了何大娘,远远的在大堂坐着。可康璐儿尖锐的叫声还是一波一波的传来,恐怖痛苦。
温宁在椅子上坐着,忍不住抓紧了手帕,看向院子里忙进忙出的婢女,何大娘稳重中带着紧急的安排,还有晴雨夸张的催促声,她忍受不住的问夏雨:“生小孩都是这么恐怖吗?”
上帝啊……这些电视上倒是见过一些,可温宁她一向都认为电视里的东西多少都会拍得夸张一些……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真的很可怕!
夏雨也看到了温宁的脸色,不禁安慰道:“也不是啊,康小娘子是早产,而且听孙神医的口气,康小娘子的胎儿没有养好,自是要难一些……”
温宁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词,便知道生孩子都这么的恐怖……
而且,古代的医术不行……
没有剖腹产,也没有高级的现代技术……
温宁又狠狠的打了个寒颤,一低头便看到了自己一身的大红色喜服,是啊,她已经嫁人了,嫁了人就要……
温宁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甚是吓人。
正煎熬着,便又听见乳娘跑了出来,一手的鲜血,叫道:“坏了坏了,产婆说孩子的头在上面,下不来啊!”
招儿眼眶都红了,哭着跑到温宁面前,砰砰砰的一下子就磕了几个头:“少夫人!求求您了,让大郎过来见我家小姐一面吧!”
温宁让她们连环计般一环扣一环的压迫着,又看着人来人往的产房,早已经没了斗勇斗狠的力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便让夏雨去找房安,让房安跟房遗直说一声。
招儿又拼命的磕头道谢,她也没有应付的力气,让她继续去帮忙,便问孙思邈:“神医,生孩子就这么难吗?她可有危险?”
孙思邈严肃的沉吟了一会,这才肯定的道:“一个孩子的出生,是最神圣的事情,多少是有些危险的,特别是胎儿的位置若是不对,更是危险万分。只不过,贫道可以肯定的是,那位康娘子的胎儿并没有问题。”
温宁明白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没有问题,现在出来嚷嚷,是非要她请房遗直过来了吧?那么房遗直过来了之后,接下来的就是哭诉诉苦了吧?都到了生死关头了,她们对陷害自己还这么不遗余力么?
果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孙思邈看着温宁,突然高深的抚了抚长须,道:“世间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得之淡然失之坦然。而对于这些宵小之辈,更无需与之较劲,有则有之,若是无缘,勉强也无用。”
这话的意思,便是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抢也没有用吧?
温宁明白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刚刚太过激动了,便如孙思邈的意思,这些宵小之辈,无需跟她们斗气。更何况,她相信房遗直。
房遗直一身酒气的来了,见了温宁立刻变了脸,道:“我不是说过这里不用你理会吗?今日你我大喜,你过来也不怕招了晦气?”
乳娘本心里喜滋滋的过来,哪知未到门口便听了这话,顿时心里不是滋味,更是对温宁恨得咬牙切齿了。
她冲了进去,啪的一声便跪在房遗直的脚下,双手紧紧的抓着房遗直的衣摆,哭道:“大郎,大郎您终于来了,快些去看看小娘子吧,她,她……”
“她就要不行了?”房遗直冰冷的眯起了眼睛。
他从未有过的阴狠让乳娘大吃一惊,铁青着脸便要哭着质问,却又听房遗直道:“不是才八个月么?怎么现在就要生了?”
听房遗直问起这个,乳娘将准备好的措词道出,道:“本来奴也是不明所以,后少夫人请了孙神医来,奴才知道……”
她顿时大哭,撒泼道:“小娘子她苦命啊!本对大郎痴心一片,却哪知妾有意而郎无情……然而,小娘子她却高兴的跟奴说,这没有关系,她只要默默的看着郎君您,默默的将孩子带大就够了。哪知她连这个心愿也无法完成,居然有人以此陷害于她,在她饭里下药,迫使她早产……”
房遗直断章取义道:“你是说,我无情无义,迫害她们母子?”
乳娘哆嗦了一下,看上去越发可怜了,她连连摇头,抬眼瞄了一眼温宁,这才道:“奴不敢!大郎即便是不爱小娘子,可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大郎的亲骨肉,大郎不是那样的人,但小娘子饭中被下药,却是事实,且还是孙神医亲自把的脉……”
她磕头哭求:“大郎,如此阴狠之人,却藏身在声威显赫的房府中,实在是污秽至极,大郎就算不为小娘子报仇,也不能让她继续留在房府,迫害您的子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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