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康璐儿瞪圆了那双深深凹进去的眼睛,常年不见日光的脸苍白如鬼,她疯子一般的扯着长发,嘶叫了几声,突然飞奔过来,紧紧的抓着乳娘的衣摆,痛苦的哭道:“乳娘,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出去……”
乳娘深深的看着她,突然冷笑道:“小娘子,你恨吗?”
“恨!”
“恨谁?”
恨谁……她最恨谁?康璐儿低着头,扯着头发,最后大笑了起来,笑声带着苍凉和恐怖:“我恨,我恨这个房府,我恨温宁,温宁!哈哈哈!!”
乳娘也扯了扯嘴角,嗜血的咬了咬牙,这才道:“要想让温宁死,其实很容易……你还记得晴雨吗?”
乳娘的声音渐渐恢复平静:“小娘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莫急莫急……”
似乎所有动荡都在十五年发挥完了,贞观十六年,是温宁在长安过得最宁静的一年,除了卢氏常常在她耳边唠叨要孙子,除了房遗爱偶尔跑过来偷偷的向她报道高阳的动静之外,贞观十六年,是温宁过得最舒服的一年。
贞观十七年春节过后,温宁本舒爽的心,便又紧紧的吊了起来。
贞观十七年,贞观年间最是动乱不安的一年。
十七年年初,太子太师魏征病重,李世民带着李承乾跟衡山公主前去探望,过后,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上表,奏折中称:“太子贵为国之根本,然仪容仪表却不够严肃,且好酒作乐,不思进取,望陛下深思远虑,以安天下之情。”
温宁知道,十四年时,李承乾曾看上一位太常乐人,大加宠幸。十六年,李承乾越发宠幸起这位名为称心的男孩,李世民命人将其暗中毒杀,并未宣扬。
然而,如今李安俨上表所言,必定是李世民瞒下的事情,让人知道了,而李安俨所奏内容,竟是口口声声的求李世民废太子了。
不止李安俨,后又陆续有大臣进书,所列内容都是口口声声批李承乾这些年所做的荒唐事。
温宁不止一次庆幸,如今的李承乾已经没了继承皇位的心,否则知道这些后,他该如何的愤怒和无法接受。
李世民后对着这些劝废太子的朝官道:“我识卿意,我儿虽患脚,犹是长嫡,岂可舍嫡立庶乎?”
温宁一直再想,李世民是否知道李承乾做这些荒唐事时的想法,若是知道,为何不肯顺了李承乾的心意废太子?若是不知,又为何能如此宠溺包容一个不断犯错,且故意犯错的太子?
十六年,李承乾为了称心的死,数月不肯上朝,李世民也没有发怒,朝官数次进谏,李世民却将魏征封太子太师,为的就是稳住朝官,向他们表明自己不会废太子。
而如今有一次如此一口咬定李承乾长嫡的身份,言明不能废长立庶。
温宁不懂,同样也有人因为此事而看不清看不全。
“不能废长立庶!”李泰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汗水顺着脸颊不断的滴落,他挥退拿着锦帕上来给他擦拭的宫婢,一把将身前的椅子拿起,狠狠的砸了过去。
李安俨抚着胡须,皱紧了眉头:“濮王千万不要动气。”
李泰山一般的身躯不断的颤抖,怒气挥发成了汗水,一身春装尽被汗湿,他愤怒的忍着想要怒骂,最后却还是听李安俨的话忍住了,道:“我有什么不好的?我辛苦编写了三年的《括地志》,他不断的赏赐大批的金银财宝给我,数量之多甚至超过了李承乾的规格,我不止一次的以为,他那是对李承乾失望……哈哈,很好,真的很好!不过是有个大臣上书说这不合规矩,他直接就下诏取消了李承乾出用库物的限制!”
“李承乾不过是装模作样的推辞一翻,他便大夸李承乾懂事,还说他是一家长嫡,一国储君,取消出用库物的限制是为了彰显他身份的不同!还说李承乾不该推辞,不用感谢,这是正常的,应该的!”李泰越说恨意越起,狠狠的一掌砸裂了桌子,恨恨道:“我到底什么地方比不上李承乾?李承乾荒唐事一大堆,他怎么就看不见?我所立的功劳,他也看不见!”
一个满脸是虬须的汉子粗声粗气道:“濮王,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反了吧!”
李安俨眉头又皱起:“君谟,切勿乱说!如今国泰民安,造反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君谟不屑的撇了撇嘴:“果然是文人的思想,要知道,命运是抓在自己的手里,不争不抢,就什么都没有!你们整天只知道之乎者也的人,哪里懂得武力的好处!”
李安俨挥着食指,气得颤抖,李泰却沉默的听着他们的争论,陷入了沉思。
李安俨还在愤愤的跟着君谟争论,却没有发现,站在君谟旁的另一个将军,小小的勾起了嘴角,君谟看向那将军,对视一眼,也得意的捋了捋胡须。
四月十八是房玄龄六十四岁的生辰,房玄龄虽说不欲大办,可卢氏却说,如今儿子儿媳妇都有了,三子去年从边关回来,也娶了媳妇,这是第一次三个儿媳同堂伺候,必须大办。
于是四月初十,整个房府便轰隆隆的忙开了。
“大嫂。”
温宁带着列出来的单子正要往卢氏那边去,没成想让房遗则给拦了下来,看着面前比起自家丈夫更加气宇轩昂的三叔子,叫了声三叔,便等着他开口。
房遗则十四岁便跟着鄂公尉迟敬德一起前往边疆镇守,后年岁渐长,边疆又缺乏女人,卢氏见大儿二儿都娶了媳妇,便念叨着还差个三儿媳,在房玄龄耳边念叨了好几天,房玄龄一个受不住,便向尉迟恭去了信,尉迟恭嘲笑了房玄龄一翻,便真将房遗则赶了回来,让他娶了妻生了儿子才准许回边疆。
房遗则跟房遗直的狐狸性子不同,也跟房遗爱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大脑不同,他是个真正的武痴,还是个爽朗的,喜欢边疆的无拘无束的武痴,而且还特别喜欢军事,哪怕是回了长安,一有时间便去那些老将军家中拜访,跟着房遗直聊天,不出三句便能拐到军法军事那里去,只弄得房遗直大为头疼。
卢氏却不管儿子性子如何,她只要儿子能给她取个听话孝顺的儿媳妇变成。于是儿子一回来,便带着温宁给他物色儿媳妇,最后娶了宇文夫人家的三娘子。
宇文家的三娘子正是温宁成亲时,给温宁绣了喜鞋的那位,为人活泼开朗,跟温宁也甚是聊得开。正因为性子好,跟这同样开朗阳光的房遗则,也是话题多多,温宁很是满意,卢氏也同样满意非常。
房遗则看着温宁,有些着急道:“今日一起来,媛秋便觉得身子不舒服,才吃了点早点便吐了起来,这个,能不能麻烦大嫂去看看?”
温宁一听,着急着转道过去了,一进门,果然见宇文媛秋软趴趴的倒在床上,脸色苍白,听房遗则说还未请大夫,不禁瞪了他一眼,让他赶忙去请个大夫来,却又听宇文媛秋羞答答的道:“不用忙活,我大概知道这是生了什么病。”
温宁眨了眨眼睛,便瞬间明白了过来:“你是说,有喜了?”
宇文媛秋看了房遗则一眼,越发的脸红耳热,羞涩的点了点头,便听房遗则欣喜若狂的扑了过来:“媛秋,这是真的?”
媛秋给了丢了个白眼,温宁大笑道:“这事儿能胡乱编排的么!”
房遗则哈哈笑道:“我是太高兴了!”
说着,又欣喜的在房里饶了几圈,温宁跟着宇文媛秋聊了几句,觉得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开几张保胎药要稳妥一些,便让坐不住的房遗则出去请大夫,让宇文媛秋好好休息着,今日请安的事就别去了,她会去跟卢氏说明。
宇文媛秋点了点头,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大嫂还是赶快过去吧,莫要让婆婆久等了,迟了少不得要让二房那边嘲讽一翻。”
温宁点头去了,然而还是真迟了。
到了卢氏的院子的时候,卢氏跟高阳已经在那里等着,温宁不好意思的进去,才刚要解释,便听高阳冷笑道:“哎呦!大嫂今日怎么来得这般迟啊?往日不是标榜着自己是大房,每日都是早早起来伺候婆婆的么?怎么,坚持不下去了?”
温宁看了她讥笑的模样,也没有回话,只是冲卢氏笑道:“婆婆,温宁今日迟来,是遇到了一件大喜事儿!”
高阳不等温宁说完,便瞥了她小腹一眼,又摸着自己微微露出了一点弧度的肚子,讽道:“怎么?不下蛋的鸡今日突然要下蛋了?”
温宁脸色瞬间一白,暗暗的牙,拼命的忍住了,这才笑道:“婆婆,今日温宁遇到了三叔,说是媛秋病了,温宁过去一看,原来是有喜了,正害喜得严重,温宁便越矩的让她今日休息,不来请安了!”
卢氏果然大喜,还未说话便又听高阳盯着温宁平平的小腹,嘲讽道:“哦?三弟妹也有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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